,其实……”
接下来,他眼睛忽然瞪得溜圆:“等等,你和青龙已经把神识绑定在了一起?”
建文严肃地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与我们经过的一个仙岛有关。我驾驶青龙不利,蓬莱匠人说它就要报废,我便在那仙岛里将两处神识化在一处。但这一关完成之后,船就给妖僧夺走了。”
“真的假的?”
眼见铜雀被这仙岛吸引,建文故意卖个关子:“你带我们见识一下姚国师在让你搞什么鬼,我就告诉你那仙岛是怎么回事。”
铜雀摇摇头:“没兴趣。”
建文吃了个瘪,却听七里在一旁清清嗓子:“铜雀老,其实我们这次出门,在海上遇到了老阿姨。”
“什么?”铜雀这次凛然道,“那她来大明了吗?”
七里只是诡秘地一笑。
过了一刻西洋钟,一骑人马停在了宫城之外,为首的是铜雀。建文两只眼皮肿成单眼皮,衬得他像个朝鲜小厮一般,原来是铜雀胯下那枚铜雀的化装易容之效。七里、小郎君和哈罗德也打扮成朝鲜人模样,跟在铜雀后面。
建文熟悉的宫城后墙,现在已经是一片足有两亩地的工坊。工坊被整齐的道路切开,路上满满的都是劳工和车马,灰土扬天之间,可以看到在城墙高处搭的脚手架上,有工人高高地坐着。他们将废旧的篾衣一点点劈好了,统一搓成粗大的绳索,绳索盘成一盘就顺到下面去,下面的工人再将一些巨大的木构、箱子等物一件件捆上马车。
这个工坊的效率看起来不低,大有把整座皇宫搬空之势。工人们没敢怠慢,更有各色官服军衣者在此停驻,或拿着文书,或拿着鞭子呼喝工人们干活。
“真是凄惨。”七里勒马道。
“皇帝要做的事已经不全是秘密了,”铜雀道,“他想要把都城迁回北平。”
“迁都?”建文大吃了一惊。
小郎君给他吓了一跳:“至于那么吃惊吗?”原来其他人不是皇家子弟,皇城也不是他们后花园,自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建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挠了半天头只能道:“这都城本来就是祖龙所在之地,是一早就定好的。”
铜雀摇头道:“你皇帝叔叔为此事,又是清剿又是体罚,不允许有任何的异见,铁定要把都城迁走。实际上你中华历代迁都的事也不少啊,哪次不是需要力排众议?哦,皇城塌陷一事,你可知道?金陵已经不适于做皇城,小老我对贵国迁都也是举双手支持的。”
他又压低声音,坦白道:“主要是我在其中能赚够银子。”
建
文努力地回忆着小时候的日子,往事种种,如钩沉海。“奉天殿等几个大殿,的确有下沉一事,还是我那早逝的十叔鲁王告诉我的。可这也不是迁都的理由啊?”
“你皇帝叔叔在北平住惯了。”铜雀道。
“我四叔……”建文若有所思,“要不是他与你朝鲜李家朝廷交好,这生意也不会便宜了铜雀老吧?”
“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我每日要连舟转马去码头监工,运河里又不能唤鲸,真是极不方便。”
听他这么说,这迁都的确是大费周折到极点的一项工程,光是重建北平新都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铜雀口中的大笔银两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挣到手的,谁想从他手里抢走这生意,他肯定是要拼命的了。
建文心道,这总算是大工程了么?可它与四灵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了,看到了吧?”铜雀催促道,“这里离皇宫太近,不安全。既然你们觉得这工程需要四灵,皇帝又铁了心要迁都,那四灵是决计要不回来了。”
他长叹一声,忽然道:“那真是很乖巧的一条船。”
建文见铜雀这样子,怕是真的不敢得罪姚国师。自己也一时想不出联合他的法子,众人就找个僻静地方歇息。建文按先前的约定,把老阿姨的行踪跟他说了一遍。铜雀听得一会双目聚光,一会面露憾色,联想起老阿姨之前谈起铜雀的语气,令人不得不疑惑他俩的关系除了师徒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更上一层的关系?
建文说完,却陷入了沉默。现在铜雀迫于生意周转没法公开与姚国师作对,那宫里还有没有能联合的力量,至少先把郑提督救出来呢?
他想了一会道:“你们记不记得我十叔?”
小郎君并不知道此事,但跟随建文去佛岛的人却都听他闲聊时讲过的。
“除了父皇,我小时候最疼我的就是十叔,说起来这发火铳也是他教我的。他被封到山东之后热衷炼丹修仙,突然给妖道骗得死去了,临死还挖下自己眼珠,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祖皇爷感叹他为人荒唐,赐了他一个‘荒王’的谥号。现在想来,我竟然觉得那也是国师联盟的阴谋。”
说着,他们站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随口聊着:
“打我十叔死了,那妖僧来复突然给我祖皇爷进言,说要把我家男丁的名字全给改了,说什么‘沉水入火,自取灭亡’之类的,叫我祖皇爷不能以人之五行,夺天之五行。本来我家起名规规整整,我叔叔名字里全都——”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脚步,众人也都跟着一停,看来他是想到了什么。
“是了,和我关系不错的王叔,还遗漏了一个。”他突然又沉下声,“哎,可惜十七叔未必能帮上忙。他是宁王,后来更名叫做朱欢。”
他刚说到这,七里突然警惕地向后望了一眼。“等等。”
从众人背向的墙角后伸出一个脑袋,接着一个身穿锦衣卫千户衣服的中年人转了出来。建文叫道:“不好!”众人刚要发难,只听那人连连叫道:“太子爷,是我是我。自己人。”
众人一看,这人一边鬼鬼祟祟地回头看着工坊一边走过来,可不是已经升作千户的沈缇骑么?他这块滚刀肉在佛岛一役中活了下来,回朝后一路高升,现在看起来混得是挺光鲜。
“沈……千户。”建文道,“你回京后发福了些,是以一时没认出来。”
“可小的这双眼,不管太子爷化多少次妆,都能一眼认出。”沈千户笑吟吟地道,“毕竟小的也拿命陪您玩玩闹闹过嘛。”
沈千户第一次认出建文的化装是在破军的宴席上,这是他生平训练出来的本领,现在又把缘由归结在交情上,看来是有意套近乎,不像是有什么威胁的样子。话是这么说,但建文仍没有放松警惕。毕竟沈千户这种人两面三刀是常态,保不齐又有什么大靠山供他攀驰,又把原先的交情给只手翻覆过去。
而且……沈千户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建文道:“今天旧相识还真是一个接一个啊。”
沈千户看出他的疑惑,坦然道:“小的是受贵人相托,说在街上若看见太子爷,一定通报他老人家。这人太子爷一定感兴趣。”
说着他欠欠身,让出一条空当,从他身后的墙根后,缓步走出一个服饰雍容华贵、脸上却未脱稚气的少年,看上去比建文小好多岁。
众人还以为是哪儿的官家小孩走错地方了,却见建文又惊又喜地喊道:“小……小叔叔!”
那少年走上前来,沉稳地应道:“老侄儿,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怎么这副打扮?”
建文却礼貌地道:“十七叔,您……您怎么长这么大了呀?”听起来古怪之极。
十七叔?宁王朱欢?七里他们惊得都说不出话,这十七叔看起来比建文还小一个头,说话也是刚刚变声的感觉,看起来眉宇之间是跟建文有几分相似。要是建文不喊一声叔叔,说他是建文的弟弟还显得合理些,不想竟然是他叔叔。
而那边奇怪的叔侄俩却已经互相看了看,哈哈笑了起来,不知是唤起了什么共同的久远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