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香何处也,凭吊痛心哉。
明月冷鸳被,暗尘封镜台。
玉虽黄土掩,名未白云埋。
尚有如渑酒,无人奠一杯。”
诗毕,美貌女子长叹一声,向身前这座古墓盈盈一拜。她身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转到墓前,细细瞧了瞧,只见碑上早已长满青苔,想是很久都无人拜祭,她心里奇怪,开口问道:“大姊姊,这墓的主人是谁啊?”
那美貌女子站起身来,也不拭去衣衫上的尘土,冲着小女孩儿微微一笑,说道:“你原来不知,这其实是一座孤冢,乃是前朝京城绮翠阁第一名妓淡仙小姐之墓。她在时才名卓越,倾动一时,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害病死了。
说来也巧,当时有一远客慕名来访,见她已死,哭道:‘淡仙淡仙,我和你好无缘。生前既不能亲偎色笑,死后收尔骸骨,也不枉了一段因缘。’又买了一具棺木,备了一副衣衾,将淡仙小姐收葬于此地。”
小女孩儿听完,嘻嘻一笑,拍手说道:“原来那人喜欢淡仙小姐,她假若泉下有知,定然欢喜。”
那美貌女子笑道:“你懂些甚么。”
小女孩儿又是嘻嘻一笑,说道:“我哪里不懂啦?大姊姊与淡仙小姐才色相亲,这才作诗凭吊。”
原来,这美貌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名妓秦依依。她生得深情美色,冷韵幽香,着实倾倒了无数男子。她听那小女孩儿说完,脸色一红,说道:“我哪里做得出这般好诗来?你想不想听这首诗主人的故事?”
那小女孩儿喜欢听故事,拍手嬉笑,连声应道:“好啊!”
秦依依在墓碑前寻了一处土坡,拉着小女孩儿坐了下来,说道:“作这首诗的,也是前朝一位传奇女子,名叫王翠翘。她出身名门、才貌出众,与一个名叫金重的书生私订终身。金重奔丧期间,她为救遭诬陷入狱的父亲而卖~身,不料被骗沦落青楼……”
那小女孩儿“咦”了一声,正要说话,秦依依看出她的心思,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青楼不是甚么好地方,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她黯然了一会儿,又说道:“后来她遇到一个名叫徐海的草莽,为他所救,从此便做了徐海的夫人。当时徐海盘踞浙江近海,羽翼已丰,浙直总督胡宗宪时常书信招安,王翠翘思念故乡,便劝说徐海归降。徐海怜爱夫人,终于应允了下来。可是官府哪里容得下他?待徐海归顺,便设下诡计擒杀。可怜王翠翘绝代佳人,投了钱塘江,香消玉殒。”
那小女孩直听得惊心动魄,既恨官府无义,又叹王翠翘生不逢时,更多的却是感慨徐海的英雄气概,憧憬万分,竟不由得痴了。
秦依依见她小小年纪,就是这般模样,颇有些不忍,又不知道如何宽慰,想了想,柔声道:“这里阴气重,我们走罢!”
那小女孩点点头,站起身来,也学着样子在墓前一拜,脆声道:“淡仙姊姊,我们要走啦。”她拜完之后,想了一想,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点心,摆放上去,又说道:“淡仙姊姊,我也没甚么好东西拜祭,这块点心是大姊姊做给我吃的,你尝尝罢!”
秦依依见状不禁哑然,她知道这小女孩儿心地极善,又甚为纯真,也不催促,等她依依不舍,转身回来,这才牵了她的小手。二人正待离去,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快马奔驰之声,远见前面征尘影里,一匹枣骝马四蹄翻飞,奔将过来。
秦依依蹙眉道:“这荒山孤坟,哪里来的人?”她拉着那小女孩儿正要回避,却眼见快马已奔至面前,马上那人三、四十左右年纪,身材又高又瘦,脸色蜡黄,眼睛凹进,眉毛斜斜的倒垂下来,形相甚是可怖。
那人伏腰勒缰,斜刺里从二人身旁直窜过去。与秦依依擦身而过时,突然间怪目一翻,向秦依依望了一眼,左手一伸,勒住了马缰。那马奔得正急,被他这么一勒,便即硬生生停住,再也上前不得半步,直惊得纵声而嘶。
那小女孩儿也向他瞪了一眼,心想此人是谁,长得奇形怪状,偏偏又这般无礼。
秦依依被他瞧得紧张,手心里全是汗,颤声问道:“你想做甚么?”
那人冷峻道:“姑娘可是京城有名的秦依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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