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苦禅山的宏源上师下山,一名中年僧人施礼问道:“方丈回佛顶么?”
老方丈慧聪望着宏源上师离去背影眼神复杂:“沧澜院吧,许久没看见那平静的东海了。”
中年和尚望着那海上的波涛肆意,不解道:“平静?”
老方丈慧聪眯眼望着海面,看着那滔天海浪拍击在礁石上,呢喃着道:“多平静啊。”
沧澜院外,身着淡黄七衣的慧聪方丈凭栏而站,望着那波涛肆意的东海水势默然无语,下颚三寸白须随海风舞动,苍老的瞳孔倒映着拍碎四散的浪头。
许久,老和尚一语不发纹丝不动,任凭胡须与衣角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一众年轻僧人不敢打扰,躬身与沧澜院前等候,脚步轻响,手持青龙禅杖的大和尚慧能进了沧澜院,看着方丈师兄屹立于风中默然不语不由得微微叹气,摇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一众僧人听闻慧能师叔之言双手合十躬身退却,青龙僧人慧能缓步至老僧慧聪身旁,与方丈师兄一同静立,看着那波涛汹涌的海水。
两人静立了许久,青龙僧人慧能率先打破沉寂,轻笑道:“怎么如此贪恋着海上的波涛风景?是怕以后海浪不像这般平静了?”
许久未说话的慧聪方丈轻笑道:“我倒有点羡慕那济戎了。”
青龙僧人慧能看着那一朵朵浪头炸裂后聚合,聚合后在炸裂缓缓说道:“一个癫僧羡慕他作甚,只知喝酒吃肉终日犯戒。”
参悟了一辈子佛
法的慧能方丈哑然自嘲,“我等何时能像他一样活得明白通透逍遥自在。”
慧能脑中想着那个癫僧身影,微微颔首,“怕是这辈子,都难了。”
七十余年都极为通透的慧能方丈到老,心头反而生了几朵疑云,“出家人度无辜百姓是度,那天下武人就不是百姓了么?”
手持青龙禅杖的慧能和尚摇头道:“是啊,但百姓中也有人想让你度,有人不想让你度,说不清的。”
慧聪方丈转过身望着那熙山佛顶,靠在栏杆上,七十余年来难得的慵懒,“若是为这佛顶披上一袭紫衣便不能度了,若不披上这一袭紫衣谁能度这一山僧人。”
青龙僧人听闻也回头望着那日光照耀的佛顶,轻笑道:“万般皆苦,唯有自度。”
青龙僧人顿了顿又说道:“夺剑的吴魁倒有几分意思,不似当年的西蜀谢无恙那般疯魔。”
慧聪方丈想着这几日山下传来的消息,那夺了魔剑的轻城子与长安城金三爷斗了个难解难分,据说那一日长安城天降异象,老和尚不禁叹息道:“今日难保明日,他初得轻城便能与那金登云难解难分,若给他时间,怕无人能制住他了,若到那时他再入魔,那就可怜了天下百姓。”
青龙僧人直视那烈日光芒眼神毫无晃动,直直的盯着那高悬于天穹上的烈日,不禁神思,是啊,这人若是像太阳就好了,脱离了这俗世便不用忧心,俯视万物高高在上便好了,可太阳有没有烦恼?
想到此处慧能不禁轻笑,“无论披不披这紫衣,剑都得寻。”
慧聪方丈想起那个手持镔铁棍的倔强和尚摇头苦笑,“是啊,都得寻,慧戒师兄圆寂后这世上便没人能说服这个鼎一了。”
青龙僧人掐算着时间,“鼎一下山一月有余了,江湖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就怕鼎一因为轻城乱了佛心,三十年前在这熙山上你最有机会触摸那条圣人门槛,因为轻城下山除魔乱了佛心,二十年后这鼎一成了当时的你,如今怕他变成现在的你。”老方丈翻身望着那波涛汹涌的浪头叹气道:“天下人都说这三百年未曾出过羽圣境圣人,可谁又知我释门整整四百七十年未曾有一僧以佛法入圣。”
青龙僧人慧能摇头,“是我愚笨难懂佛法,怨不得旁物。”
老方丈慧聪自问自答的呢喃着,“老糊涂了,佛心与旁物何干,那喝酒吃肉的济戎就不是佛心了么,就像这东海之水,任凭被海风激荡卷成巨浪碎裂与礁石上溅落与砂砾中,或被鸥鸟溅起带飞万里到终了不仍是一捧水么,只不过见了些其他海水未见之景,或被淡水同化或被烈日蒸发,持身正大便不失本心。”
沧澜院外两老僧并肩而立,苦笑不语。
许久,方丈慧聪轻声道:“武当老掌教傅寸天仙逝后,这王四九更喜清净无为,不知这武当是否愿意下山寻剑,还是由你去试试吧。”
青龙僧人慧能单身立掌,颔首道:“领方丈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