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然道:“我所求者,只有四个字——天下无敌。”
那老僧皱眉合什,叹道:“施主颇具慧根,为何如此执着?天下无敌也好,武林至尊也罢,不过朝夕间一场虚幻,又何必舍命追逐?须知名缰利锁,从来最是害人啊。”
陈胜又笑了,摇头道:“大师误会了。我追求天下无敌,并非为名,更非为利。纯粹只因为……我知道矗立在自己面前的这座山很高,非常高。而我,至今还不过只是在山脚之下徘徊罢了。但是,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攀得到这座山峰的最高处,去眺望那世间最美丽的风景。为了欣赏这种风景,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努力,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老僧又叹道:“这又是何必。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更何况……即使你欣赏到了风景,却也带它不走。”
陈胜眉宇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一字一顿道:“流星易逝,但那刹那绽放的光辉,其辉煌灿烂处,纵使同时燃点起千百亿支蜡烛,也永远无法与之相比。所以我相信,刹那光辉,也是永恒!只要见过那风景,那风景就能留在我心里,除非我消失,否则那风景便永远都在。”
话声才落,武者身上气质陡然为之一变。刚才因为谈禅论佛而衍生的祥和,赫然彻底一扫而空。陈胜就像宝剑出鞘,真如明珠去尘。凌厉肃杀,更若磐石,难以更改。
那老僧再合什,感叹道:“善哉善哉。施主志向之大,心意之坚,灵台之清明,皆为老衲平生所罕见。更难得是慧根深厚,不为名利所羁索,正是天生的赤子之心啊。假若施主肯皈依佛门,假以时日,定当成一代大德。施主若不嫌弃……”
陈胜摇摇头,打断了那老僧的说话,道:“我若改弦易辙,我便非我。大师所看中的那个人,也不再存在了。红尘中固然少了个求道人,而佛门内也不过多了个假和尚,又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他沉吟片刻,终于断然道:“平生未修善果,只愿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那老僧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施主之心,老衲已经明白了。施主,请。”微微摇头,转身举步出殿,更无丝毫迟疑。陈胜也未出声挽留,只是目送这老僧离去。两人由始至终,也没有互相询问姓名。
一番长谈,虽然只是言语对答,彼此亦远远说不上什么针锋相对,甚至还可以说有几分莫逆于心,但在陈胜自己的感觉之中,反而觉得刚才的对答,甚至比大战一场还更加令人疲惫。
那老僧既然离开,武者也没有兴致再游玩寺中古迹了。当下转身出殿,沿旧路回到客院禅房。
过不多久,小沙弥送来素斋,请众位客人一起吃了晚饭。饭后又过去整整大半个时辰,忽然有人敲门。起身开门一看,却原来正是觉月和尚。他向陈胜行了一礼,道:“陈施主,方丈有情。”
陈胜答应一声,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就跟着觉月和尚出门。两人一先一后,穿过了几处殿堂回廊,来到大雄宝殿之外。却见另外两名少林寺僧人同样引领着林震南以及华山掌门岳不群到来。众人步进大殿,从旁边侧门走入偏殿。只见殿内摆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之上,正有位老僧端坐。方生大师则伺立在旁。如此一来,众人无需介绍,也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貌不惊人的老僧,正是当今少林方丈,方证大师。
觉月和尚等带路的几名僧人双掌合什,向方证方丈和方生大师一起行礼,然后躬身退下。几位客人随即也上前参见少林方丈。方证方丈微微一笑,抬臂虚托,温言道:“众位贵客不必多礼。岳先生,素闻君子剑为人严正不阿,清名播于江湖,老衲向来十分佩服。今日有缘相见,幸如何之。林总镖头,久仰大名。福威镖局自创立以来,多有扶危济困,急人之难的善举。老衲亦素来久仰。”顿了顿,仰首面向陈胜,又笑道:“陈施主,呵呵,我们又见面了。”
当今武林之中,说到武功天下第一,自然要算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但要说德高望重万众敬仰,则非方证方丈莫属。能与这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见面,林震南自然诚惶诚恐,连道不敢当。岳不群则洒脱得多,笑道:“贱名有辱清听,岳某惶恐。对了,方丈以前和这位陈兄弟见过面的么?”
陈胜淡淡道:“这个少林寺,我还是生平头一次来,以前哪有机会和方丈见面?不过刚才我闲着没事,在寺内到处游览了一下,恰好和方丈遇上,彼此谈过几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