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元卯的话,毕竟这里除了韩兆兴和陈宇隆,全都是广宁卫的部将,对韩兆兴根本不服。
韩兆兴也沉思了片刻,才道:“若我诈降,引卓勒泰进城,我设伏围捕,何如?”
“此为一计。”元卯道,“但是,如陈大人所说,此降不善,卓勒泰万不会信,要诈降,便需时机成熟。”
“何为时机成熟?”
“战上一战,敌我双方皆有损伤,那时再诈降,便顺理成章。”
韩兆兴的腮帮子鼓动着,低头想了半天:“归根结底,还是得守。”
“是。”
“好!”韩兆兴站起身,“我等誓与广宁共存亡!”
众将士齐声吼道:“我等誓与广宁共存亡!”
“元卯。”
“末将在。”
“随我去视察城防情况。”
“是。”
韩兆兴率先离开了议事厅,元卯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时,韩兆兴才发现元思空躲在角落里:“哪儿来的小儿?”
“此乃末将之子,前来送饭的。”
韩兆兴这才想起那日练兵场上见过,他也未在意,匆匆走了。
元卯道:“空儿,你回去吧。”
“爹,娘担心你和大哥,饭……”
“放哪儿吧。”元卯哪有心情吃饭,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思空眼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去各自忙碌了,守着饭盒,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只要再年长个三岁,就能从军了,如今空有一腔热忱、一腹兵法,却无用武之地。
看着远去的韩兆兴的背影,元思空的眼神愈发深沉。此人优柔寡断、才学平庸,若死在金贼手里,反倒一了百了,他甚至怀疑卓勒泰放韩兆兴回来,就是看中其无能,只望此人不会让广宁重蹈擎州覆辙。
元思空咬了咬牙,放心不下,提上饭盒,追了上去。
城墙之下,元少胥先发现了他,将他捉到一边,皱眉道:“爹不是让你回去了?你怎么总爱往要事、要地瞎凑。”
元思空苦着脸:“大哥,你与爹数日有家不归,娘昼夜惦念,寝食不安,她嘱咐我一定一定看着你们把饭吃下去。”
元少胥面露一丝愧色:“那你也不要跑到这里来,回议事厅等着。”
元思空正要叠加借口,就听着城墙上传来一阵响动,哨兵吹起了号角,两短一长,是敌人来袭的信号。
元少胥扔下他就冲上了城墙。
元思空将饭盒放到一边,也趁乱跟着几名将士上去了,众人都知道他是元卯之子,不知道该不该栏,也就没人去栏。
元思空躲在最隐蔽的地方,往外一看,只见一队女真轻骑踏雪而来,战马速度不快,仔细看去,每匹马的后面都拴着一名晟军士卒,正跟着马跌跌撞撞地跑着。
行到弓箭所不及之处,那队骑伍停了下来,为首将领扯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喊道:“吾乃前锋将军莽花尔,韩兆兴,你降与不降?”
韩兆兴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莽花尔连问三遍,一声比一声吼得厉害。
见无人应答,他哈哈狂笑:“我金国十万大军,破你区区卵城,指日可下。我领大皇子洪恩,前来告知,降则不杀!”
韩兆兴给陈宇隆使了个颜色。
陈宇隆回吼道:“蕞尔蛮夷,胆大包天,还不下马跪匐我大晟皇帝天威。”
“手下败将,安敢言勇?哈哈哈哈哈——”
陈宇隆气得脸都扭曲了。
莽花尔给部下比了个手势。
部下纷纷下马,用腰刀砍断绑缚那十几名晟卒的绳子,将他们驱赶成一团,然后开始往他们身上泼灯油。
接着,大火瞬间将他们吞噬。
十几名晟卒俘虏发出凄厉的惨叫、哭嚎,随着寒风吹散于空中,简直阴入骨髓。
城墙上的人满脸惊怒与不忍,眼睛都要瞪出血来,更有不少兵士脸上显出了恐惧。
元思空呆呆地看着那些被大火侵蚀、无助而绝望地在地上翻滚的士卒们,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前一瞬还是活生生地人,眨眼间就变成了火球。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有着自己的笑与泪,回忆与故事,可如今全部化作一摊惨不忍睹地焦糊之物。
这是何等的残忍,这是何等的残酷!
莽花尔骑着马,围着那些烧得无人形的士卒戏谑地转圈,狂妄吼道:“降则不杀!否则我就用你们四千将士的尸体累云梯,爬上你们的城墙,杀光你们的男人,抢走你们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那群女真骑兵跟着吼道:“降则不杀!降则不杀!降则不杀!”
元思空双腿一软,扶着城墙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充血赤红,除了战栗与恐惧之外,还有熊熊燃烧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