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府门,穿过回廊,身边是片片绿意轻摇,泉水从假山上扑泄而下,而她站在回廊的一处开口,低低地垂着脑袋。
是慕容放停下了。
他微微侧着身子,并不正对着她,也不正对着大堂,目光停在低矮的石阶上,声音压得极低,道:“今日你也乏了,还是先回去吧。”
她紧紧抓着衣角,心下何尝不是百转千回,话绕到嘴边又化开。挣扎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
“陈将军这边请,我们公子也是刚回……”
她一怔,急急地就转回了头。
这世间有无数个陈将军,可在她眼里却只有一个。
回廊转折处,黎色锦装的少年从一片青翠中现了身,本侧着聆听仆人说话的脑袋忽然仰了起来,一眼便看见了光影交错下站立着的二人。
他平静的目光在触及女子双眼时忽得变了,神色愕然而激动,喉间似有话却硬是压了下去。
慕容放收回伸到一半的手,抱拳道:“陈将军,别来无恙。”
她似才回过神般,紧张地回头看了慕容一眼,低下头躬身行礼道:“将军。”
她终是对他低下了头。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陈朔与慕容放寒暄一番,二人便一同进了正堂,她被遗忘在那堵墙之后,感伤又庆幸。
她将鱼缸里的小鱼放生,其实也说不上放生,只是从一个小的桎梏中到了一处大的牢狱。
若是你有幸见到曙光,见到自由的狭缝,若是那时你有幸在了无牵挂,还愿你离开。
只是离了这所庭院,是到了别所的庭院,还是到了山间小涧,是继续被作为玩物观赏,还是成为那刀俎之下的亡魂,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
但人人都在渴望着未知。
如同她逃离陈府时,或生或死,或被官兵抓到打入天牢不得好死,或被陈朔抓到又囚在陈府屈辱而死,或跳入毒潭中毒而死,也或者从了心意靠着毒兽逃出了生天却只得隐姓埋名苟延残喘,都是未知,但她那时却热切地渴望着未知。
她离开时同陈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命,只会在我手上。”
她回来时同陈朔说的第一句话是:“将军。”
她大概是真的被摧毁了,在跳进毒潭的那一瞬,在毒兽腹中挣扎的那一时。她得了性命,从此却也只得了性命。她所有的骄傲与野心都被腐蚀了,如今在众人之中周旋寻隙,真的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她再见陈朔时,才发现陈朔如此高,她需要仰着头才能与他直视。
他道:“这世上也只有荣华富贵,能让你楚汐死而复生,生而复又来寻死。”
她才明白柴塔阳对她的提醒。
这时间谁都可能认不出她,她的仇人不会。
她站在慕容府后门,微微前屈身子,目光淡淡,道:“想是将军认错人了,婢子名为楚仪。”
陈朔未带有侍从,也不知在这后门守了多久才见到她出来,他目光里有一丝戾狠,道:“你当知道,没有人会认错自己想杀的人。”
“……”
知道,真是太知道了。
她长吐出一口气,道:“那想来将军很不走运了,或者将军对这位……”
陈朔上前便将她的面纱扯下。她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摸着脸上的铜面具仍是心有余悸,还好她今日未有偷懒,硬是在这面纱之下又戴上了一层面具,就是防这等阴险小人以取她面纱为趣。
陈朔同时一脸错愕,看了一眼手中的面纱,才恨恨道:“你倒是准备得齐全。你若是心中未有鬼,何必遮着害怕见人。”
楚汐双眼带着怒色,道:“陈将军还请自重,婢子虽是一介下人,也不是将军可随意戏之辱之,请将军适可而止。”
他忽的冷笑一声,将面纱扔在一边,道:“楚大小姐也有甘为下人的一天?楚大小姐也知道适可而止四字?你楚汐,戏人辱人的事还做得少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崄侥幸。我是真佩服你的手段,话永远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却永远都在背地里做着肮脏的事。你不是会用脸诱惑那些富贵公子吗,如今怎么把它遮起来了,是不敢见人了,还是现在只能让你攀附的这个慕容山庄的庄主看了?!”
她是被骂懵了。她知道陈朔恨她,却一直不明白他为何恨她。她是贪慕虚荣,她从来不掩饰她对金钱与权力的渴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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