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雁返关说服李将军吧。若是他能够不从中插手你们的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靖园,我能够帮助你和皇上的只有这些,接下来要看你们自己了。”
“谢谢父王!!”史靖园欣喜若狂,转身便拔腿向皇宫跑去。无论希望多么渺茫,至少现在不会像之前那样毫无方向感地胡乱摸索了。皇上!我们有路走了!
看着儿子欣喜跑走的背影,北靖王感慨万千。容相,若是当初您知道,这个调皮的孩子能够成长到一个推翻您、拉下您、毁灭您的程度,您还会选择他入宫伴君吗?您若是知道,是您一手教导调教出来的孩子将您推入死路,您是否会后悔?
抬头望天,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星,也没有一丝月光,庭院中只有些许从格子窗里透出来的淡淡烛光,显得非常黑暗。闭上眼,眼前浮现一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白袍银甲,脸上是永远谦和自信的温柔微笑,一如他的名字那般,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他的胸中,容的永远都是这个天下。
什么时候起,你的谦和变成了骄傲?什么时候起,你的忠心变成了野心?什么时候起,你那清明的双眼蒙上世俗的权力yu望?容谦容谦,我一直以为,大燕能有你,是我大燕的福气,便是我,也由衷地承认你的才华,承认你的能力,一心一意尊重你、听从你,看着你一点一点向上走,看着你用你的满腹才华照亮朝野,看着你为国家安定皇上安危操碎了心,可如今,为何你竟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记得容谦曾说过,忠臣便是以国家安危大局为重,便是一个人再怎么曾有恩于国,那也毕竟是过去时,当他对国家安全稳定产生威胁之时,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其铲除。永远将国家和百姓的利益福祉放在首位,这才是为君为臣之道。当初他是很为容谦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撼到,很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而如今,他却是在履行他的这番话,将皇上指引到了一条可以毁灭他这个过去时忠臣的道路上。
容相,不要责怪我……北靖王默默在心里说道,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双暖暖的手握住。睁开眼看到自家妻子担忧地看着他,他只得淡淡微笑起来说道:“没事,我们的儿子很有出息。”看看天,他忽然又道:“进屋吧,这天气要变了。”
三日后,北靖王世子史靖园因重病在家养病,从朝堂上消失了踪影。容谦看着燕凛空旷的身边,不禁绽放出一个表面看来不怀好意却实际欣慰的笑容。
北方的雁返关是燕国最为边陲的关口,正因为处于极北苦寒之地,因此连大雁都不会飞过这里,因名雁返。一眼望去,是看不到边的沙漠,大粒的风沙刮食着厚重的城墙,这里的每一个将士,脸上所带有的严谨肃穆,都是京城享受良好条件的兵士们所没有的。只因这里连接着最为凶悍的少数民族聚集地,只因这里是保卫大燕的屏障,只因这里有一个鞠躬尽瘁的将军——李笑。
史靖园看着远处规规矩矩巡查的士兵,听着耳内兵士们颇有气势的喊操声,不禁从心里敬佩起李笑的本事。他是武将世家出生,当然懂得什么是军令如山,什么是铁杆律例,这样威武的军队,这样有气势的军队,竟让他产生了一丝激动,只恨不得自己也成为那队伍中的一员,成为在这苦寒之地保护大燕的将士。
初来之时,史靖园虽然带着北靖王的亲笔书信,还有作为他伴君之臣的信物来的,然而在兵营之时,他并未享受任何的特殊待遇。看到李笑之时,这位饱经风霜,被战火锤炼得无比坚毅的将军让史靖园不禁从内心的深处产生了敬佩之情,一如当年第一次看到容谦时一样,是一种终生难忘的感慨。
史靖园借查看兵士操练之时,向李笑阐述了他来此的目的。史靖园说得非常直接,不曾遮遮掩掩,也不曾顾左右而言其他。军人有军人的憨厚,军人有军人的直爽,若是再用对朝堂上群臣那种虚与委蛇的做法,未免弄巧成拙。
意料之中的,李笑在听了他对容谦的看法后,马上便拍案而起:“容相声名,岂容你们这些小辈来随意玷污!史世子,对不住,本将的军营不欢迎这样玷污容相名声之人,你还是请回吧!”
史靖园这才拿出了父亲的亲笔书信,说道:“靖园所说到底是虚是实,将军看过我父王的书信便知!父王他也曾和容谦一起笑傲沙场,他的命还是容谦所救,他断不会允许我无中生有说容谦的不是!且知道,我从小听父亲说的最多的便是容谦,他的光彩,他的手段,他的才能,他的武艺……父王无一不是敬佩至极的!若不是……若不是容谦如今作为实在不为人容,父王又怎么会指示我来寻求李将军帮助?!”
李笑看着信的手渐渐垂下来,此刻的心情,他也不知道是难以置信,还是愤怒异常。那个品性高洁的人,那个礼贤下士的人,那个永远谦和有礼的人,又怎会像他们所说,是一个狼子野心、试图谋朝篡位、荒淫无度的卑鄙小人呢?那种气度,那种光华,又怎能是一个人伪装得出来的?那是一个人内在的东西,又怎么会是能够轻易改变的?
当年那个含笑的人,他用他温润的声音对他说:“为国家奉献当不分尊卑,不分老幼,乃天下间匹夫有责之事。不论是在朝堂上出谋划策,或是在边关保家护国,那都是有其价值的。如今容谦在朝堂上为相,将军却要去那苦寒之地守城,并不代表容谦就比将军要高等,要尊贵,反而是将军的辛苦,更比容谦值得称赞,国家正是因为有了将军这样不为自己一心奉献的人,百姓才能不受外姓侵略,安居乐业,这难道不是将军所愿?”
当年那个满腹才华的人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拉下那些曾为国立功如今却祸乱朝堂的老臣,将朝廷风气弄得焕然一新。他理直气壮地说:“便是功臣又如何?国家要的是忠臣能臣,却不需要功臣权臣!既无心为国效劳,又何必在这神圣之地占着茅坑不拉屎?他们不愿出力,便告老还乡,让愿意做的人来吧!”
他走的那天,容谦亲自送到了城外,拉着他的手恳切地说:“李将军!大燕的安危,朝廷的安危,皇上的安危,容谦在此拜托给你了!”他上马走出好远,还能看到容谦向着他九十度弯腰。这样的信任,这样的忠诚,这样的恳切,便是多年来支持他在这雁返关毫无怨言过下来的精神支柱。
而如今……他仰天长啸。容相,我却该怎么做?你对我们说过很多惊世言论,我却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功臣犯错也该罚,你说国家利益为第一要务……而如今,你的言论却是在让我毁了你!若是史世子来,我便是半个字也不会信,可是连北靖王也……连那个被你所救,服你敬你的王爷也这样说,我究竟该怎么做?
晚上,雁返关城头,一个身影拿着几张纸对着漆黑的天幕泪流满面。容相,你是我的恩师,你是我的伯乐,你是我的上司,更像我的亲人一般。如今,我要遵照你教我的做,你是否会怨我?
无论如何,你说过的,一切从大局出发,以国家为重。国家为重!那一声声泣血的长啸,让史靖园站在城下不禁泪流满面。说不清是为燕凛欣喜,还是为容谦悲哀,史靖园只知道,当看着这个忠良做出这一生最艰难的抉择时,他的心,也切切实实地痛了。
***********************
(十四)
大变来临的前夕,容谦凭着累计了四世的经验,硬是嗅出空气里那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只是他依旧装作毫不知情,天天在皇帝面前花天酒地、骄奢淫逸,过着极品米虫一般的生活。
燕凛若是政变,必定是要将他这个权臣置于死地的,一来解除对皇权的威胁,二来也能好好地出出被他压制多年的恶气。
只是他这个老母鸡心理硬是放不下对小鸡的关怀,硬是夜夜秉烛,为他的将来思虑,所有可能遇到的难题,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所有可能牵扯的人物事他通通极尽详细地为他写下来。纸用去一张又一张,日日几乎熬到天明,将这些东西,都小心地和他的习作混在一起放入那小小的食盒中,只盼将来若是可能,能够在绝境之地给予他一条柳暗花明的道路,助他走得更加顺利。
只是……容谦顿下笔,略略苦笑,那个别扭的孩子,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又还怎会去遵照他的指示去做?他恨自己控制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解放了,现在又怎么会再去听他的?只是……只是……他喝了一口荫泡来的好茶,茶里面的材料放了很多,都是祛疲的食材,重又提起笔来。只是他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帮助他的孩子的方法。看不看在燕凛,但是做不做,在他。
日前嘱咐了管家,要给他做一场轰动京师的寿宴。这几天里,他硬是用各种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理由赶走了不少奴仆。不够铺张也好,不够麻利也好,看了不爽也好,奴仆们一个一个被他卖的卖赶的赶剩了没多少。府里的下人们人人自危,谨言慎行,也还是被容谦鸡蛋里挑骨头地通通撵出了府。然后要了各位大人家最伶俐最聪明的下人来,势必要将一个生日宴,办得风风光光轰动京师。
只有容荫留了下来。她自小跟着容谦,他家大人心里想些什么,她的心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容谦救了她,是容谦收了她,是容谦养了她,是容谦教了她。若是没有容谦,她的人生也定不是如今的光景。于是容谦硬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将她撵出去。毕竟这个孩子也是他养大的,真要赶他也硬不下心。反正离燕凛政变也有段时日,也不急于这一时。
容荫透过窗户看着那丝丝的灯火,想着灯下那人埋首工作的样子,心里便忍不住一酸,顿时便要掉出泪来。她的容相,是永远高洁、永远忠诚,永远想别人比自己多,想国家比自己多的人。他的高尚,他的正直,又怎么会因为岁月的流逝那样简单的流失掉?他这样一心一意为了皇上打算,而皇上又准备了什么来回报?
他回报给他的,是对他冷言冷语,是让他闭门思过,是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夺去他手里的权力,打压他的亲信,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皇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连点感恩,你都做不到?
大人他……他竟然从现在便开始往外赶人。他虽然是一脸嫌恶地说这个不好那个太差,可是容荫心里清楚,大人是怕自己沦为阶下囚,这些无辜的人们会遭到牵连。他时时为别人考虑,为别人思量,可有一时是为自己想想的?
不离开容相!死都不离开他!哪怕是他沦为阶下囚,哪怕是他会被砍头,哪怕是会株连她,她也不要大人孤孤单单的。大人虽然什么时候都带着温柔谦和的微笑,她却能够感觉得到那笑容中的孤独。她不要大人一直一个人!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任容荫跪在地上死死拽着容谦的衣角,声声哀求,字字哭诉,求他让她跟在他身边,无论生死荣辱,让她跟在他身边。然而容谦只是淡淡拂袖,说了句:“好吵。”便拎起她轻盈的身子往外抛。那一刻她明明会武的身子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自己被他这样轻轻一掷便越过高墙径自往地上落。泪眼模糊中看到的是容谦不忍的脸和抱歉的眼眸,身子重重落于地上,一种痛穿越心肺,剧痛下吐出一口血,最终连一句“大人”也没有喊出来,便昏了过去。
待到醒来之时,看见的是紫的脸。她急急抓了紫的袖子,却因为疼痛说不出一句话。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没有说出话便落下了泪。容荫那一刹那便知道了,她的大人,已将自己献了出去,小脸变得惨白,泪珠大滴地落下来。她其实知道,若非情势到了极度危急的时刻,大人是绝不会就这样将她扔出来。
看着荫已完全呆木的眼瞳,紫收了泪这才缓缓开口:“荫,别伤心别失望,大人现在也许还没有死。”闻言,容荫死了一般的眼眸中才重新亮起了火焰一般的光,她急急看着紫,希望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丝半星容谦的信息。
然而紫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已昏迷了七日了。大人他是在生辰那日被捕的。圣旨下到府里,说他强横欺主,专权擅政,押到了天牢里。用大枷关了三天三夜后,皇上下了旨,凌迟处死。”紫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轻拉开了容荫攥得死紧的手心,不让她抓破自己的手心,再用手绢将她簌簌掉下的泪拭去,随即她轻轻拍拍容荫的手背,示意她冷静听她说完。
“第一日,割了……一百刀,全身都是血,痛,但是不算重伤,只是皮肉伤。那日晚上,皇上夜探天牢,却没有进去见大人,然后被一个叫淳于化的将军建议去观刑。第二日,皇上便去了法场。但是,在第二日的刑还没有用完的时候,也许行刑手也被一脸笑容的大人吓得不轻,一声大叫便成为了叛军行动的标志。皇上的情势很是危险,但是就在那刻,大人他……以神鬼莫敌的姿态挣脱了捆绑,一瞬间便来到皇上面前,给他把所有的危机化了。如今,皇上对外的口径是这是大人的苦肉计,就是为了引出叛军。但是,自那日大人跟了皇上回宫,至今没有下落。皇上说是大人在宫中调养身体,但是凭我的本事,最起码我是知道大人出了宫的,但是去了哪里,却毫无头绪。”
容荫最终埋下了头。她家大人最宝贝的除了皇上还是皇上,若是他离开皇上,那定是他不能呆下去了。一个被凌迟了两日的人,一个全身是伤是血是痛的人,一个用尽全部力量的人,哪里还会有生还的可能?
凌迟!凌迟!!皇上啊皇上,你真是孝悌兼备,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大好人,能够将那个把你带大,教导你、培养你、关心你、保护你的人毫不犹豫地凌迟!!
大人,很痛吧。生生将血肉从肉体割离,任身体血肉模糊。我知道大人你不怕痛,我知道大人你很强大,但是即使那样,你也会痛啊!为何在皇上下出这样血腥、这样令人寒心、这样暴戾的杀令之后,你还可以笑着去吓行刑手,你还可以用尽所有的力量去救那个讨厌你、对付你、杀害你的暴君?!他、根本不值得大人你为他付出你的一切啊!
可是……可是……没有人看到你的尸体,那么我可以相信你还活着吗?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等你!容相,我的亲人!荫会永远在左相府等着你回家!她艰难地拉着紫的袖子说道:“紫,带我回去!”
紫紧紧握了她冰凉的手,轻声说道:“好,我带你回去。”随即冷冷一笑:“大人舍不得欺负皇上,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他操心。我段娴紫却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大人的仇,我若不报又怎能对得起大人的养育教导之恩?”
对不起大人,我不但没有听你的话劝住荫,反而自己也无法不给你报仇。只因,你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若不这样做,心会很痛,痛到灰飞烟灭。
史靖园急急走入御书房,看见燕凛在龙椅上坐得笔直,面上的表情沉静如水,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史靖园心知他定是置自己的伤于不顾,又直接坐在硬木凳子上,想借这样的痛来表达自己的痛悔。
“皇上,您还是垫一个软垫吧。”史靖园忍不住开口劝。“不碍事。容相他……被我伤成那样,被我洗盐水澡,都没有哼过一声。我只是皮肉伤,还远远赶不上他的痛。”他淡淡地将史靖园的劝诫固执地抵挡在外。
那种倔强,让史靖园想起当初那个每日都等容谦等到半夜的孩子,想起在这五年中,那个每每提到容谦,再苦再难都不曾放弃进取之心的孩子。
原来,燕凛的倔强和骄傲是与生俱来的,从来不曾被他丢弃过半分。
“你有什么事吗?”燕凛见他呆呆立于下方,不禁开口问道。史靖园这才从自己的神思里回过神来,向燕凛一躬身:“臣将紫宵殿主替皇上召来了,据说有了容相的消息!”
燕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宣!”喜悦感顿时充满了心胸。有了容相的消息!他是不是可以很快见到他?他是不是可以请求他再也不要离开?他是不是可以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好好补偿他,像小时候那般,让他伴在身边,照顾他,守护他,只要能够看到他的笑容,便可以满足,便什么都不用再害怕担心?
一个穿着紫色华服的女子婷婷袅袅走入殿中,用完美的礼仪向燕凛行礼:“妾身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燕凛一愣,紫宵殿主,竟是……女子?
“平身吧。”燕凛毕竟是君主,虽然吃了一惊却并未失去稳重,将殿中女子叫了起来。细看之下,女子并无多少出彩的地方。身高一般,长相也并非倾国倾城,只是神态举止,都颇有大家之风。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势,一种自然而然的端庄,就在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释放。
这让燕凛想起了容谦,他也总是在微笑的表情中,掌控一切,思虑一切,将天下安然存于胸间,从不慌张,也从未失算。他就像一个神,站在高处俯视苍生。
想起容谦,燕凛心中不禁一痛,马上开口道:“不想闻名天下的紫宵殿主,竟然是一届女流,令朕惊讶无比。”
紫衣女子盈盈一拜,淡笑道:“妾身只是挂名殿主,殿中事务,都是由妾身手下处理的。”
“哦?那为何殿主此次竟然亲自处理事务?”
女子表情仍然是处变不惊的淡笑:“事关容相生死,小女子也想略尽绵薄之力。听闻容相乃是燕国一大功臣,他事幼主,却从未想过易主自居,他为皇上倾尽心力,也为我大燕倾尽心力,使我大燕社稷安康,百姓乐业。如今他重伤离去,小女子自然是要倾尽我紫宵殿全力来寻。不能让这样的大忠臣就这样受尽苦楚之后离开,更不能让他这样含恨而终啊。皇上,您说妾身说得可是?”
史靖园看着燕凛,他的脸色已是极之难看,心想这紫宵殿主讲话真不客气,字字句句都是箭,都是针,直直射向燕凛心中最柔软之处。
紫冷笑着看见燕凛的表情渐渐黯淡,眼波中的痛悔也丝毫不漏地落入她的眼中。痛苦吗?后悔吗?将那个将你带大,为你付出的人,毫不犹豫地推入死地,毫不犹豫让他血肉纷飞,毫不犹豫地让他痛让他难受。如今你知道痛苦,知道后悔了?
可是,在你下出那样血腥的杀令之时,你可曾想过,那个总是带着温和微笑的人,他也是会痛的?被自己养大,像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的孩子,对自己露出獠牙,对自己伸出利爪,对自己刺出利剑,他的心,比起你现在,恐怕是要疼上千倍万倍吧?
所以燕凛,你是活该的!你欠容相的,我会让你慢慢还!
燕凛将手紧紧握成拳,大力到青筋暴出。紫的话,一句句刺入他的心。容相,容相!为何连一个江湖儿女都看得到你为我的付出,都能够明白你对我的苦心,都能够感受到你对我的关怀和重视,却为何,我在离你如此近的地方,都看不到,都听不到,都感觉不到。
是不是,我真的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是不是,权力和天下,蒙蔽了我的双眼,模糊了我的记忆,吞掉了我的良心。那些你对我的疼爱,那些你对我的宠溺,那些你对我的教导,竟然能够被那些流言飞语就这样简单地磨灭掉!容相!我……
最终他还是艰难地抬头:“听说紫宵殿有了容相消息可是真?”如今他只能怀抱这样的一种可能了,无论如何,他要将容相找回来,他要告诉容相,他错了!容相,我们回去好不好?
却不曾想过,破镜终是不能重圆的,就算要强将碎片黏在一起,也是有裂缝,有伤痕的。
紫继续说道:“是。今早手下有消息说,在市郊村寨的集市上有宫中御马被出卖。宫中之马都有记号,绝无可能弄错。我想,那可能是容相出宫时所骑的马。”
“那马如今在哪?容相呢?找到容相了吗?”燕凛急急发问。
只见紫缓缓摇头道:“我的手下已仔细盘问,马贩是一个赌鬼。说是几日前的半夜在郊外看到这匹马到处乱转,当时他还看到远处地上似乎有个东西,却毫不动弹,他还以为是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的人。当时下大雨,他也不敢过去看,只动了马的主意,想卖了还赌债。第二日再去看时,却没有人了,想是……被野兽叼走了。”
燕凛一听顿时从龙椅上站起来,脸色惨白,身子摇晃了两下,又无力坐倒回椅上,史靖园顾忌他的伤,顿时抢上去扶住他。他只失神拨开史靖园的手,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得挥挥手,让紫退下了。
紫临走,却突然转回身来:“皇上,恕妾身多言。容相一直是一个细致之人,想必他的府中,会有一些皇上用得着的东西。皇上何不去左相府一探?”
一席话说得燕凛如死了一般的眼中又有了些神采。紫看到,浅笑着盈盈一拜,退了下去。
荫,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