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那个太监不懂事,把那件衣服送去了洗浆房。
燕凛知道后,不顾当时还在议事,亲自赶往洗浆房,把那件揉成一团的衣服给取了出来。
燕凛平日一向对宫中之人宽厚,可那次却下令,打了那个小太监五十廷杖,差点把人给打死。燕凛甚至亲自监督,无论史靖园这么劝,都没肯轻饶。后来弄得皇后乐昌都惊动了,劝了半天,燕凛才离去,可是那五十廷杖,是一下都没减。
从此之后,所有人都知道,那件衣服,是燕凛的宝贝,没人可以碰。
而史靖园知道了,容谦再不回来,恐怕燕凛会被他自己的心念给逼疯。
可是史靖园能怎么办?
他早就把所有能用的势力都用上了,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人马。可是却应了当初他和王公公说的一句话,以容谦的本事,他不想让人找到,自己就算是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
现在,虽然明知道没有用,他还是会在每日没有事情的时候,上街转转。明知道没有用,还是不肯放弃那卑微的希望,就希冀着,能在人海之中,找到那个人。
面前的人还在不断的骂着,史靖园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就那么垂着头,也不还口,也不反驳,静静的站着。他,已然习惯了。
他已然习惯了,平日里没事,便上街走走,四处转转,在人海里试图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已然习惯了,每次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伸手拉住,然后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心中泛出的苦涩日益参加,希望,似乎遥遥无期。
他已然习惯了,那个被拉住的人对他横加指责,好些的,骂两句便甩手走人,不好的,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欲打。
他不怕被打,甚至有的时候,他情愿被打几下,那样,就能把注意力转移一些到疼痛上去,而忘了心中的苦涩……
前面那个人似乎骂累了,又或者是看着史靖园毫无反应很是无趣,又放了两句狠话,便走了。
而史靖园转身,继续去寻找他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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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路边的酒楼里,一个穿着酱紫大袍的男子看着这整个事情,倒是好奇起来。叫来了店小二,便问起来:“这人是怎么回事,似乎在找人啊。”
小二看了看那个问问题的客人,一身上好的宽袍大衣,身体十分瘦弱,却一脸的络腮大胡,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心里头一时有点发颤,但又听他刚才说话又是好好先生的样子,心里头又活动了起来,便故作神秘,一副我全知道的样子:“呦,这位客官,你是刚来咱燕京吧。”
来人也是精通人情世故,无奈一笑,便顺势给了一点赏钱。这下小二可算满了意,便卖弄起来:“客官,你是刚来,不知道啊。这个疯子啊,可是在咱燕京疯了两年了……”
那个客人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我看他一身上好的丝绸绢纱,怎么是个疯子?”
“哎,他是真疯假疯我可不知道,不过他连着两年多啦,就在咱这城里,四处转悠,还光往人群里头钻。”小二一副无奈的样子,“就到处转,然后拉住某个人,拉住了就道歉。这道歉也没用啊,那被拉住的人当然不肯啊,肯定就是大骂一通,他也不还口,有的时候还会被打,他也不还手,就是被打得狠了,才会挣脱开来,然后继续瞎转,拉人,被骂……你说,他是不是疯子?这不是来找骂的嘛!”
“呵……”那人似乎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都习惯了?”
“习惯?”小二瞪大了眼睛,开始倒起了苦水,“客官,我们能不习惯吗?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讨论一下,也有人上前问过,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人。可是那个公子什么也不说,就是继续找人。日子久了,就没人搭理他了,全当他是个疯子,这闲事,也没人管了。”
“那……那他的家人就没出来找过?”
“家人?”小二似乎抬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啊,这疯子还真是奇怪。明明一身顶好的衣服,却总是在咱们这地方转悠。那有钱人家去的地方,他是去也没去过。哎……就这么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真是可惜了那一身一身的衣服啊……”
紫衣人没有再说什么,扬了扬手,便让小二回去了。再看一眼楼下的人群,史靖园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他微微一笑,看来这些年,史靖园做事也越加成熟了。虽然心急,却没有失去理智。
这寻人的事,必然是要秘密一些。这种贫民聚集的地方,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而且,若是要躲人,也是多半躲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到这里来找人,也算找对了地方。最重要的是,这种地方多半和上层官员脱节,这里没人认识他,他在这里出名,那边最多听到些风声,也不会真的当回事,所以,他找人的事情不会引起太大的影响,要找谁,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关心。
抬头看了看时辰,已经卯时了,便结了帐,慢慢的往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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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靖园抬头看了看西方,已然夕阳西下,那种凄惨的红,虽然看过多次,还是冷的人心里发颤。
史靖园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回走,今天,终是再次失望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再次失望呢,其实,这么久了,心里已然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多少次都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这种无谓的寻觅了,可是心里就是放心不下。
一天又一天,早上睁开眼,就告诉自己,今天别去了,去了也没用。可是一到了下午,心里就不安起来,就怕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发生在燕京的街道上,就怕就是这么一天,容相出现在了街上,于是犹豫徘徊,终是迈出了脚步……
一天一天,往复循环……
一阵风吹来,混着地上的尘土,呛得史靖园一阵咳嗽,咳了好长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最近休息的少,终是伤了风。前几天,还在和燕凛议政的时候,忍不住咳出了声。拗不过燕凛,终是请了太医看了看。太医说,他这些日子休息的太少,吹风吹的过多,再加上平日辛劳,若是常此以往,怕是会得上气疾。说是要注意保养,千万别再在户外多待。
看了一眼这满是尘土汗臭的集市,史靖园皱眉,自己,终是不能再这么找下去了么,自己,终是只能呆呆的等消息了么……
深吸一口气,史靖园满心沉重,明日,再也不来了。
就在他的背后,一个紫色的身影慢慢的向城门走去,然而史靖园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终是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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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再也不来了,可是第二天,史靖园仍然出现在了这满是三教九流的闹市。
仍然是和以往一样的循环往复,仍然是和以往一样的失望被辱,仍然是和往日一样的望着夕阳孑然长叹,仍然,是和往日一样的不曾回头,仍然,是和昨日一样的,和那紫衣身影擦肩而过……
连续三天……
三天后,史靖园走在路上,心里知道,今天,终是最后一天了……
这回,不是自己下的决心,而是今日早上,自己名义下的下属安无忌来找他……
安无忌隐晦的告诉他,他连续两年多在那街上寻人,总是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终是不妥当。
史靖园又如何不知?即使这两年,每次出门都特地换了衣服,每次出门都稍稍作了伪装,每次出门特地往人多不宜被跟踪的地方走,每次出门,都是在那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寻找,可是时间长了,还是惹来了注意。
如今,这实际上管着行人司的安无忌来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这番话,也是说明,他的行动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的行动,已然引起了行人司的注意,那么,离那些世家大族的追查,恐怕也不远了。
所幸,安无忌是知道内情的人,这段日子也一直在寻找着容谦的踪影,被他发现,总比被别人发现,引来更大的震动的好……
史靖园望着那如血的残阳,心中的酸涩无以复加,终于,自己还是要走了,终于,自己还是没有能找到容谦,终于,自己两年的心血白费了,终于,自己还是帮不上燕凛的忙,终于,燕凛还是只能当一个寂寞皇帝,终于,一切都只能存在在回忆之中了……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史靖园抬头,望向有些昏暗的天空,终于,要结束了……
缓缓的回头,再看一眼城门,想作最后的告别……
身体刹的停住,心里忍不住的颤抖,连嘴唇都微微发颤,眼中闪烁这不可置信,那个紫色身影,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史靖园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些疯了,怎么可能在现在发现容谦的身影……
再仔细看看,却又觉得不是,那背脊有些微曲,不是往日的挺拔;那衣袍过于宽大,显得不是很合身;虽然以前很少看见容谦便服的样子,可是记忆之中,总应该是一袭青衫,从容淡然,寄情山水,可是如今这个酱紫色的大袍,似乎与他性情不符……
果然,还是自己多心了么?往日那么多相像的背影都没有一个是他,这个这么多不符的人,又怎么会是……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份熟悉,一份挥洒不去的怀念……
再仔细看看,终是发现了原因:那人,没有右臂……
心中一惊,无论有多少的漏洞,就凭这一点,自己似乎也该去看看,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抱着这种想法,史靖园疾步上前,拉住了那人仅存的左臂……
愕然,震惊,苦涩,复杂,又哭笑不得……一丝潮红浮上史靖园的眼眶,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明明已经失望过那么多次了,这一次,不过是最后一次的失望罢了……
“对不起,阁下与我一位故人背影极为相似,一时认错了。”再次说出这番话,却是从所未有的沉重,一个一个字,敲在心上,终于,希望还是破碎了……
一脸的络腮胡……
那个被拉住的人倒是好脾气,看了他满脸的心碎,也没骂他,也没打他,就是摇了摇头,然后左臂挣脱开来,继续往前走。
徒留史靖园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路中间,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在他身边走过,时不时的撞他两下,或是骂他两句,他浑然不知,无法掩饰心中的疼痛,痛的他无法呼吸,痛的他几乎想要蜷曲起来。
痛的闭上眼,左手狠狠抓住刚才拉住那人的右手,似乎想要掐断自己的手臂……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落寞的转头,艰难的迈开步子,在脚踏下的一霎那,却猛的惊醒,转头,在人海中找寻那个紫色的身影……
明明是一脸的络腮胡子,明明是那么粗犷的外表,怎么会那么温和的一句话不说,那种看他的眼神,那么柔和,那么温暖,那么熟悉……
史靖园感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似乎就要蹦出胸膛,会是他吗,难道老天真的开眼,让他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希望吗?
他在人群之中疯狂的扫视着,脚下跌跌撞撞的向城门口奔去,顺着那人前进的方向奔去……
在那里,看见了……在后面隐隐约约的看见那个身影,似乎,拐进了一个竹楼……
脑中闪过一个惊雷。
封长清……
旧人……
京郊茶楼……
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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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靖园不敢多待,拔起脚就跑,他怕那人看见他,他怕那人知道他看见了他,他怕那人再次远行离去。
他飞快的跑,忘了可以在路边跟人买马,忘了自己有武功,忘了他可以提气轻身,他只是本能的跑,他只想快点回去告诉燕凛这个消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容谦找到了,燕凛有救了……
跑向皇宫,拿着随身带了两年的腰牌,一路进宫,再不管什么阻拦,再不管什么查问,再不管什么传报等待,一路凭着那皇上亲赐的金牌,凭着自己那张脸,冲进了宫里,撞进了御书房……
“皇上,容谦在京郊茶楼……”话一出,史靖园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哽咽,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情,明明是盼望了三年的事情啊……怎么,会想哭呢……
再抬头看燕凛,燕凛却维持着要站起来,却没有站起来的姿势,想来,是看见自己进来,想要询问却被镇住了……
看着燕凛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张大,脸色渐渐变白,又慢慢的泛红,丝丝的红色慢慢的聚集到眼眶边上,嘴唇不断的颤动。
他缓缓起身,又缓缓的走到史靖园边上,颤抖的双手握住史靖园的肩膀,语气中是三年未见的激动和不敢置信:“靖园,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皇上,我找到容相了,他,进了京郊的茶楼……”强按下心中的激荡,史靖园却这么也控制不住声音中的呜咽……
燕凛这才算是确信了刚才听到的话,一时,脸上似笑非笑,双眼没有焦距的转动,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时隔三年,再度出现在了燕凛的脸上,依稀的呼呼唤从口中遗漏出来:“容相……”
门外的太阳还没有落山,余晖照在燕凛的脸上,照耀着那眼睑慢慢闭上,再度张开时,不再停歇一刻,如风一般向门外冲去。
眼看着燕凛冲出御书房,史靖园泪落沾襟:宫门已然关闭,燕凛却要出门,两年来,这是燕凛第一次为了他自己任性行事,燕凛,终于活过来了……
而奔出去的燕凛却发现史靖园没有跟上,回头一把抓住他,手还虽然因为激动,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是语气中,再没有一丝的彷徨:“靖园,带我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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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趴在地上作装死状……偶哭……原计划写一万就结束的啊……抬头望,这是一万字吗……
都是血泪啊……
原本写的时候是计划写六章的,从“寂”“冷”“怨”“恨”“离”“殇”,从小史表现出小豹子的心离得小容越来越远,直到后来小容离开。
挠头,8知道表达出来没有……
在文章最后写找到小容,是因为受到了群中大家的启发:后妈是没有良心的!相信后妈是不可行的!要幸福只有自己努力!所以,还是自己安排他们相遇吧!
最后,这篇文要特别感谢荫荫,如果说偶是这篇文的娘亲,那么荫荫就是姨娘、接生婆、奶娘、保姆……总之,没有荫荫就没有这篇文!(小小声:估计偶就坑了……)
最后的最后,这篇同人通篇是给荫荫的拜姐大礼,(*^__^*)嘻嘻……以后偶有姐姐了~幸福ing~(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