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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 【长篇】 by 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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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两相别离,这一刻,就容不得他关心则乱。

    他看着对方,青姑的面容上,几分无措几分赧然,掩藏着目光里那份殷殷情切,向他直望过来。因此小容心里只是叹息,或许人之真纯,并不真似水晶冰魄的玲珑剔透,只可以浑金璞玉之拙之朴与之并论罢了,而他能有至宝在侧而识之,也是人生足值庆幸、足值自夸的领悟了吧。

    “青儿别怕,长清是京里做官的——也算是我的老朋友罢,我在你这里住着,也是他暗地里看护,现今他那里有事要我拿主意,不能不跟他去。我进京之后,让他派人给你送消息,你只管照常过日子,等着就是了。”

    这么淡然安排着,却也并没多啰嗦什么,容谦只是极沉稳地扶了封长清的手,说:“你带了车马?”

    那人点点头,青姑目送着两人走出这农家院落,板门一声吱呀,她终究鼓足了勇气,望着马车载着她命里那个不凡之人渐行渐远,四周邻人窥探的目光随着扎扎的车辙声在她身上逡巡,青姑忽然想哭。

    今天的夜分外晴朗,天高云淡,秋气爽朗。

    夜空之中,群星辉耀,北斗的七星灼灼闪烁着,却无一颗的光辉能胜过高悬天极的星宿北辰。这些星子,想必便是皇宫里钦天监夜夜仰望,以做偌大一个国家的运数所依吧。

    她一直是畏惧去猜测容大哥的来历的,在她有限的智识里,或许觉得那人像受世上所有说书先生青睐的人物,是智谋胜天的定国军师,是胸怀四海的阔达隐士——是,只要微微一笑,就能改变命运的风liu人物。

    就像这样的人,往往真心所向的并非金帛天下罢,如同那人跛着脚,每日冒着日头,穿过郊野小道,提着一篮的饭食,悠悠然来到她身边,闲言,笑谈。

    小容给封长清扶进车里坐了,第一句话并没问燕凛。他只是说,青姑这事,知会县令一声吧,我这骤然离开,别给她招惹村里人的什么闲话。

    封长清点了点头,他是极聪明的,虽不解小容的心思,但是那人既然有意照顾那个看上去平实木讷的乡下女孩儿,他便尽力把这事办的周全。

    然后他开口对小容说:“谢容相。”

    小容笑了笑,他当然不会不明白封长清谢他的意思,因此只是明白问道:“陛下处,有何变故么?”

    “容相明鉴,呆会儿车走到大路口,我就得和您分开了。皇上京郊游猎时受了风寒,病倒了,现在御驾在鸣鹿苑……”

    说到这里,封长清咽住了片刻,他本是极沉着冷定的男子,一路上也为如何对容谦说明这事打了几次的腹稿,而如今仍是艰涩难以出口。

    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随军的几名御医会诊了两次,觉得是痘疹。”

    他这么说着,语气仍然沉稳,而目光已不自觉的偏向一旁。

    这句简单的话,落在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的容谦耳里,让他咽喉一凉,心头一沉。

    这几世经他手的噩耗,不知多少。瘟疫、饥荒、兵败、叛乱……再奇惨悲凉的天灾人祸,他听过的、想过的、处理过的,都是说也说不完。

    他是宰辅,是荷国重镇,上到幼帝,下到群臣,再到国家生民,那一份份的或者凄惶无措或者忧心焦灼,还都指着他给疏导、给安抚平定、给指一条回天之道呢。

    那时后他总是能令人依靠的,他还能够笑着给人解释,你们有没有听过昔日丙吉的事迹?忧牛喘,而不问横道死人嘛,这道理一样的,是宰相的职责,宰相的职责啊。

    于是小容点了点头,他是明白地知道自己不是医生,使不上多少力气的,他只是知道古人讲痘疹是天花,在这个时代,大抵只要染上,就得生死由天了。

    ……由天,不由己不由人的。

    封长清斟酌过多次,要怎么和容谦说这话。燕凛还年轻,皇帝无子嗣又无弟兄,他请出容谦来,第一就是指望他扶国的,燕国皇帝子嗣历来都不旺,因此帝位的纷争也没秦那般的惨烈不忍卒睹,然而这是一国之重,宫掖之变……不能不防。

    他在容谦水一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的激荡来。他明白,这位前宰相对于权谋术数这些“阴策”都是不热衷的,其实也从未见他说过任何评论宫廷勾斗的言论,而且……容谦对皇帝的感情,他不敢蠹测。

    只是,要是燕凛危殆,要容谦去给他的身后事做算计安排,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然而那人只是淡淡地说:“嗯,陛下要你回京。”

    封长清说不出话,点了点头,片刻才说:“皇帝的密旨,要史世子和我进京,世子去秘宣几位军机大臣。我随同九门提督罗彦大人……拱卫京畿。”

    小容略沉吟了片刻,才答道:“皇上的心思,确实缜密稳妥多了,罗彦是可信之人……近京驻防的青林军,调兵的虎符在谁手里呢?”

    “世子拿着呢。”

    他对面的男子点了点头。黑夜里秋风掠过林梢的呼啸格外清晰,大路上单调的马蹄哒哒声中,一丝丝的灰云掠过了月亮。

    京郊的鸣鹿苑,皇帝寝居的内殿安静空旷。

    鹤嘴香炉里吐出的香烟缓慢地爬升、消散着,视之如同夜里放慢了脚步的时间。

    一层层遮蔽了殿中人的身影的鹅黄帐幔,因轻轻开启的门户中拂入的微风而缭乱动荡着。

    “靖园?是你回来了吧?”

    青年天子的声音,略低略轻,稍显沙哑,然而镇定逾恒。

    “……陛下。”

    史靖园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沉郁味道,他和燕凛倚重的几位老臣不同,是玩伴一般陪着皇帝长大的,感情好,加上年纪又轻,这时便难把持住自己颓唐悲伤的心绪。然而他还是极力控制着,低声说道:“按照陛下的意思,包括首辅沈太师,各位阁老都招来了。要几位大人进来听训么?”

    燕凛轻轻哼了一声。

    “……来了就好,朕是要他们在身边。”

    他的话里,倒听不出一丝忧郁,反而隐隐透出一丝傲慢。从他十岁出头的时候起,燕凛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越是逆境之中,越是困顿之时,反而越是强硬、倔强、不肯服输。哪怕是十五岁时那场刑场惊变,他也是靠着这股勇悍镇定的劲头,令容谦刮目。

    皇帝淡淡地说:“靖园,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别说眼下太医还没确诊,就是真得了痘疹,还有十多天的日子活呢。朕离京的时候是太师主事的,听说前天南疆来了军情邸报,你给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的。”史靖园微微皱着眉,“那份文书我也看过了……咱们和秦国接壤的南塘、育平,都是边民杂居,前些日子开市贸易,不知怎么的有了民变,驻边的岳中霖将军来不及请旨,直接出兵平了变乱,现在他带着人马进驻南塘城,还暂时接管了这两地的政务……他这回是上表请罪的。”

    “请罪?他知道请罪这两个字怎么写的么。”燕凛一阵笑,人在病中,忽地急促地呛咳起来,他因病势沉重卧床已四天了,先是通身高热,脉浮而细,继而就出细小的疹子,这会儿因和史靖园说话,已把身边服侍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史靖园喊了半声陛下,燕凛登时喝了他一声。

    “别过来!”

    他语气严厉,然而体弱气虚,嗓子便发尖发细,燕凛听着自己的声音着实难听,便皱了皱眉头,笑着说道:“靖园,别怪我见外……你也别站着了,自己从那边搬个凳子,坐下和朕说话吧。”

    史靖园鼻子一酸,背过身借着拉凳子的机会,暗地里抹了抹脸。

    燕凛隔着床上的金缕帘和他笑着,“中霖还是容相在时提拔起来的,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他这小子的帅府本该离南塘六七百里的……待会儿你替朕拟旨,问问那边的民变有没有他在里头使坏。”

    史靖园纵然在伤心中,听了这话也不免莞尔,他定了定神,正色说道:“皇上明察,咱们和秦国虽然交好,但是南塘和育平是秦军北上的战略要冲,秦国朝廷没和三皇子反目的时候,这两个地方在秦人手里,边关岳将军连觉都睡不好的。”

    燕凛支起了半身,他烧得厉害,全身滚烫,口干舌燥,拿起床头小几上的热茶喝了半口,极冷静地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按道理秦国是乐昌的娘家,不过朕不会就为这个委屈咱们自己。不过你也别太替岳中霖说话,他是出名的铁公鸡,对外头狠,就是跟自己人都得争一争的。呆会你们起草道诏书,就按朕的意思,说如此鲁莽,绝不可再。”

    他说了这几句,稍微歇了歇。史靖园闻言又是一阵心酸,他怎么会不明白燕凛的心思,就算岳中霖使出的策略高明,然而皇帝害怕自己时日无多,国内又要局势不稳,便再经不得和秦国的关系动荡了。

    “……这几日大小的政务,就交内阁议定吧,现在太师他们在哪里呢?”

    “在西偏殿候着,有下人在一边端茶递水,不会委屈几位阁老。”

    “那就好……靖园。”

    燕凛笑了笑,“朕也累了……”

    他侧着头听了一阵,“那边好安静啊,看样子那些老臣是给朕吓着了。”

    史靖园双手扶膝垂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燕凛回过头,在这烛火昏黄的大殿里,透过榻上帘栊,极为专注地看着这个自小到大唯一朋友的脸容,以颇轻柔的语气说道:“靖园,这些年朕也委屈你了。”

    容颜端整的青年吓了一跳,猛然抬头,顿了顿,哑声说道:“陛下何处此言?靖园的才干平平,这些年蒙受陛下殊恩,本就是超出应得……”

    燕凛的语气极平稳,隐隐含着一份少见的感情:“你错了……靖园,这三年我时常想起,当初叛军攻入刑场,箭矢如雨,血花四溅,你一直都护在朕身前。非只如此,从小到大,凡事你都为朕着想,一直到今日,朕该感激你。”

    “那是臣份所当为。”

    “不,不是你份所当为,朕想过很多次,当年若非容相以一人之力扭转局势,救下咱们的性命,如果你真得死于乱军之手,朕就是跟你一起丧命九泉,也不能向北靖王交代。”

    史靖园听了这话,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迷惘,他对于燕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不甚明白,只听见皇帝慢慢地发出一声轻笑,柔和地对他说:“朕今天和你说这话,可能有些不当,但是都是朕的心意——你也先出去歇歇吧,明早朕召你和众位阁老,商议传位的事。”

    史靖园喉头几乎要哽住了,他哑声答应了一句,扭身就向殿外疾走,生怕自己忍不了那两汪眼泪。谁知,他一手扭开大殿门的横栓,一脚跨出去,在苍凉的月光底下,就见着了一个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人。

    殿内昏沉着想要浅睡片刻的燕凛,满脑子都是嗣君、传位等等的繁杂思虑,他想着自己的三皇叔家教一向温柔敦厚,他儿子今年才带着吏部的人下去整顿各省的亏空,成效颇为明显……皇姑嫁了镇远候生的长子拿过科举一甲第三名……

    忽然听见外头史靖园的一声失态惊呼,他登时全身一颤,伸手就按了床边的剑,勉强提高声音,叫了一声:“靖园,外面是何事喧哗?”

    颇为持久的一阵沉默。

    然后是一命老臣在外头,语声激动地道:“陛下,封统领找了左相容谦,前来见驾。”

    论理容谦早就不是宰相了,现在的身份也只是布衣,不过自他走后,燕国的相位从此空悬,这些内阁老臣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奉他为相,毫不迟疑。

    燕凛并没像史靖园一般失声惊叫,他只是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头还是昏沉的,腰肢酸软,几乎难以支撑身体。燕凛手摸索着去拿桌上的茶杯,一不小心就将它扫落在地。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烧昏了,不然他踏破铁鞋寻遍四海的人,怎么就这么送到自己跟前?

    但是他嘴里的话仍旧是极得体极平静的,“容相来了?还等什么,请进来吧。”

    这么说的时候,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扇透着微波月光的门,只是因身体的高热,满眼疼痛昏沉。眼里是个瘦削的人影,衣袍飘飘地,跛着脚,慢慢走进来。

    那一刻他几乎想发怒了,就算是外头的老臣们,难道就没一个有眼色扶容相一把么?

    小容慢慢地走进来,拂衣,坐在适才史靖园搬来的凳子上。

    燕凛几乎是在内心深处松了口气,倘若那人就此走来,他……拦是不拦?

    可恨此刻相见,自己这进退维谷的难看模样,尽数落在那人眼中。

    可是,可是总归已然三年未见了,他以右边手肘支撑着身体,目光深深深深地流连于那人的容颜之上……看不清,那一刻就仿佛有云翳障目,拦在他和那人之间。

    燕凛觉得自己今晚总在笑,他定了定神,说道:“容相……想不到封长清竟有本事,把您找来。”

    他说着,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和史靖园的对话,那人是否已然在窗外听了很久呢。

    这样想着,他挺了挺胸膛,维持着一贯的冷定模样。

    “有容相在,凛也不急了……朕想明日就启程回宫,后嗣这事一时也定不下来,要是太医确诊了,朕就召三服内的皇亲一概入宫候安,禁军是长清调派的,料他们也没那个手段能闹出事来。”

    他就这么侃侃而谈着,那人只是不说话,忽然轻轻地站了起来。

    燕凛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弹起身来。

    “容相……”

    他想照着吩咐史靖园的样子,告诉容谦他这病不好,两人还是该远远地坐着说话罢了,可是看着那人拖着跛脚走过来的样子,他的喉头只是一阵一阵的痉挛。

    “小子……”

    容谦今晚的第一句话,是他那种说话的方式、声音、神情和态度,又是沉厚又是淡然。

    随着这一句,帘子给那人的手撩开了,而燕凛从来没有觉得烛火的光芒也能如此刺眼。

    无处躲藏,霎时间浑身一凉,万种滋味袭上,无从说。

    那人看着他,眸光温良如水,眉眼间似是暮色低沉。

    燕凛听着被他呼为容相的男子低声说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都说边关如雪的月光底下,一只芦管小曲就勾得下百千铁骨男儿的热泪。

    容谦的声音也如疆场的乡曲一样拂过他的耳畔,燕凛连脸上挂下的泪珠都没有举手去擦。

    头疼得厉害……他并不感到什么羞赧的,燕凛看了看容谦果然空空荡荡的一只衣袖。

    “……太傅。”

    一个称呼,时光却并不会随之倒流会三年前。

    “朕大了,果然想做个暴君——朕简直想三朝前写燕史的容良老先生都跟着太傅拉出来鞭打好多遍——朕说的话太傅就不能听一回……”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燕凛忽然记得是因为自己的颤抖,他并没叫容谦不要过来,不要接近他的卧榻,不要冒传上这病的危险。

    十八岁的皇帝有了宽厚的肩膀,笔挺的肩背,以及合乎一国之主的容貌——英俊沉稳。

    这时候病态的红色正如霞光一样,在燕凛的两颊熊熊燃烧着,他滚进那人怀里,哭着喊。

    太傅——朕是没父母的,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朕……

    好没由头的话,好没道理的指责,可是那个万事通透的仙人宰相竟然第一次没有把正了他的脸,给他讲那一套一套的道理,只是一把搂了他。

    小子……太傅疼你。

    容谦抱着他养大的孩子,燕凛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燕凛滚烫的两腮贴着容谦的脖子,痘疹还没蔓延地太厉害,只是在裸露的皮肤上一片一片细碎的红点。

    燕凛在他怀里抽泣。

    反正朕也让太医种了痘……要是能成,那就不是这病,要是不成……太傅都不怕死,我干嘛要怕死!

    这一夜天上的北辰星分外明亮。

    小容抱着似要哭似要闹不知道脑袋里想着什么的孩子……已经不能叫孩子了,是个从少年过渡的青年。

    燕凛镇定下来,赶紧把他推到一边去,小容毕竟一句道理也没讲……那时候他忽然不喜欢条分里析,不喜欢利弊对错,也不喜欢那一套一套的道理了。

    大概是他没什么可教他的了,他教不出一代人君……千古帝王,不是人教者。

    他只想说,小子,现在太傅疼你……别的话,放着,放着吧。

    ===========================================

    燕凛凡事都不喜欢瞒下,特别是他的病。他想着与其让底下人猜东猜西人心惶惶,还不如三句话说明白,大家节哀就够了。

    这一天他在门里哭,史靖园在门外哭,第二天他果然坐马车回了京城,召三服以内的皇亲进宫候安,北靖王看着这事不对劲,也进宫来,陪着一干各有心思的金枝玉叶坐殿。

    “野ju花、荆芥、土茯苓、蒲公英、牛蒡子、大青叶、桑叶、赤芍、车前草……”

    御药房里的老太医絮絮叨叨着,开了张方子,额上汗珠微渗,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伸袖子一擦,满脸爽朗微笑。

    给皇帝喝的药,照旧是要有人尝,屋子里容谦端起碗,马马虎虎地准备喝,他知道药里头有甘草,可是那味道恐怕一点都好不到哪里去,燕凛从帐子里伸过一只手,把碗抢了,大口喝完。

    他说:“容相,朕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给岳中霖下那道旨呢。”

    小容靠在椅背上,这一天照旧秋高气爽,阳光温暖。

    史靖园慌慌张张地往外跑,燕凛让他去印邸报安抚民心,他路过皇亲们呆的悦容殿,里头北靖王正慢条斯理地说着什么,他看不见,大半听者还都是大松一口暗气的满腹轻松。

    小容沉吟了很久,迟疑着说:“皇上,臣现在怕是不宜做官……”

    燕凛在病床上拿着一份奏折看。

    “……是是,容相,都是朕不好,虽说是太医院误诊,朕这么大人还出水痘惊着容相了。朕可以封您个布衣丞相,学那些千古的佳话。”

    小容正眼看着燕凛,满身深浅的疤,年纪大了……他忧心忡忡地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下去,本来好好的相貌,可别就这么添上污点。

    那边厢又有太监进来递了两盅石鸡汤,说是皇后炖了孝敬容相和皇上的。燕凛抬头笑了笑,眉眼冷峻刚健。

    然后他看着小容,眉头微结。

    “容相……”

    他这么说着。

    “容相是个心善的人。”皇帝这么定论,“当年你走,是朕犯下的错,朕没胆问你要理由。”

    “朕更不想拘束了您,这么说吧,天大地大,从今往后,不管您还要往哪里走……”

    燕凛还是看着小容,忽地扬了扬眉。

    “朕总还是记得,容相说过,您是疼朕的。”

    他这么仰在榻上,微微闭了眼,半晌,慢慢睁开,微笑。

    孩子的眼神如冰,青年的目光似火。

    小容想,毕竟长大了,心还倔,嘴却甜。

    这一年的秋天,自燕国的天空仰望北辰,分外灿亮。

    钦天监说,吉兆,北辰喻君上,我大燕国国运将兴。

    幸哉,北辰。

    end(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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