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储升的五十寿辰大肆操办,送礼之人连着几日堵了一条街。流水席连办三日,储府张灯结彩好不奢华。
储府毗邻皇宫,说是府邸,反而更似佛殿。主座三层大殿飞檐四出,馏金瓦在日头下金光闪烁,朱红大门上方悬金边横匾。
五姬掀轿而出,还未入内,檀香袅郁窜入鼻息。殿高巍峨,投射阴影。主殿供了佛像香火极旺,五姬都没来由的寒颤,垂首随着婢女绕过进了后院。
央姬独居偏院一隅,院中的春茶梅白的胜雪,粉如女腮,红似晚霞,正是如火如荼的好时节。
央姬无暇观赏。初紫自来储府后便心神不宁,拈了好几朵茶梅花,遮掩心思。
这日是储升寿诞第一日。
初紫道:“央姐,明日我且瞧着见机引裴将来看你。央姐如此郁郁,倒是辜负了这一院茶梅。”
躺在椅子上的央姬身子向后靠,面色更加郁郁,故作感怀:“我既已服侍了小千岁,服侍了便是服侍了,初紫说羽哥哥能不介怀吗?”
初紫不疑有他,只顾着遮掩心里的那点小算盘,爽利的笑道:“央姐多虑,裴将自有法子助央姐报仇,届时央姐若是不甘,把小千岁千刀万剐好了。至于旁的,裴将不是拘泥小节之人。裴将与央姐既定了娃娃亲,又是信诺之人,怎会背弃?”
若不是重活一世,若不是死在裴羽的手上……
央姬只觉春茶梅开的正好,煞是心旷神怡。
这头央姬正阖目沐浴在阳光之下,谁能料到本该在应酬的九千岁储升正缓缓走来……
初紫一惊,福身道:“奴婢见过九千岁。”初紫背脊都是冷汗。
储升只道:“下去。”
初紫顾不上担忧央姬,赶紧匆匆下去。
央姬闻声赶紧起身,在距离储升一丈处,福身恭敬道:“央姬见过义父。”
双手拢于袖中的储升着靛青色的太监服,蜂腰削背,腰杆笔直,冠玉之容上微有褶皱,幽深的伏犀眸敛的很深,一身阴气。只消立在那里就让人背脊出汗。
央姬是怕的,又念着储升是小千岁的义父,又觉得不怕了。
央姬自是明白储升不可能无故而来。
储升道:“本公公瞧着央姬倒是眼熟。倒是个机巧之人。甚好。”
央姬压着心慌,仰颜浅笑:“央姬谢过义父指路之情。当日若不是义父相助,央姬耽搁了金莲舞,那可是死罪。小千岁怜央姬薄命,力排众议救央姬一命,更是大恩。央姬铭记于心,自不敢忘。”
央姬这番推心置腹也是取巧。储升见惯这些阿谀攀附,把央姬这番诚心自动列为驴肝肺了,只觉此女甚是狡诡!
储升抽出双手,右手锐利的两寸长食指赤金嵌红珊瑚碎珠护甲直指大半个院中的春茶梅,意有所指道:“央姬觉得这茶梅长的可好?”
春花烂漫,美不胜收。央姬望了过去,赞叹:“自是极好的。”
储升接着道:“央姬莫不是在敷衍本公公,这好,总归有个好处吧。”
央姬笑容不减,缓缓道:“茶梅喜阴喜阳,有墙荫护,采光适度,此为一处;央姬瞧着树下土壤疏松,小沟排水禁涝,此为二处;京城方圆适宜春茶梅,此为三处。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哪有不好的道理?”
卧蚕眉几不可见的蹙了下,储升倒是笑了:“果真是姬门出来的。”
储升食指护甲调了个方向,直指墙边一处纤细的灌木,“央姬觉得这些又如何?”
只见三三两两的灌木杂乱荒凉,央姬捉摸不透储升的意思,亦不敢厥词。
储升凉飕飕的笑了起来:“央姬无话可说了吧,这些玩意儿,不开花不结果,凭什么占了地儿!就该连根拔起,拔的一根不剩,是不是这个理儿!”
央姬只觉阴风阵阵,一颗心被扔进了三丈冰下。
不开花不结果的何止是这玩意儿,还有宦臣……
众矢之的的宦臣一行,人人得而诛之……
储升向央姬逼近一步,继续道:“央姬可看到这堵墙了?这些玩意儿也只剩这堵墙来荫护了,可惜连墙都要倒了……”
宦臣之所以能在京城横着走,之所以能诛杀了太子耿晋和五皇子耿煜,倚仗着什么?
倚仗着龙座上那个执掌万民生死大权的庆元帝……
庆元帝迷恋修仙之术,为何修仙,因着命不久矣……
央姬懂了储升的意有所指,目光平静,坚决道:“这茶梅得天独厚又如何,央姬要的不过是这一株独秀!央姬倒是庆幸这株独秀无人问津,如此我就做他的泥,陪着他护着他……”
央姬油然心酸,唇角却是上勾。
“一个不开花不结果的废物罢了,央姬倒不如弃暗投明,以央姬的姿色和玲珑心,不愁没有好花,央姬以为如何?”
这是变相的逼她离开千岁呢。
她莞尔一笑:“就当央姬不识时务吧,正是他不开花不结果,我才要做他的泥。墙倒了也罢,就算是压死他,总归我们还在一处儿,不是吗?央姬心意已决,不可撼动。”
最后一句:“还望义父体谅。”
储升挥袖要走,阴嗖嗖道:“哼,说的倒是好听,就不知这泥是泥呢,还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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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流水席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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