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愣了半天连声赞叹道:“夫人的相公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天仙样的媳妇还这么能干麻利。”
归旋回头瞧瞧媳妇微微隆起的小腹,“您也好福气,媳妇这快有五个月了吧。”
年轻媳妇脸上露出羞涩拘谨的笑意,点了点头道:“是,正好五个月啦。”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当儿,打猎的父子也已回来,推门见到湛霄不禁又惊又讶,待老妇人赶出来说明情况,父子俩又见湛霄丰神隽朗、气宇不凡不由心生敬慕。
湛霄倒是和煦不拘,便在院子里与父子俩聊起打猎和今年的收成。
等张罗好晚饭一屋人开始吃饭时,这家人已渐渐和归旋湛霄熟络起来,没了开始的拘谨。虽是农户人家,但男女之防还是有的,按说媳妇是不该上桌吃饭的,不过这家人性子淳朴,媳妇又新孕,这些时日倒没有那么多讲究。今日为了招待归旋特意在堂屋里支起两张桌子,男女分桌而食。
桌上有大盆的萝卜炖肉、煎鱼、韭菜鸡蛋,还加了新猎的兔子。父子俩取了自家酿的米酒敬湛霄,湛霄也笑笑大口饮了。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和和气气。
吃完了饭,归旋讨了一把碎米跑到院子里喂鸡,可惜天已经黑了,鸡全部进了笼。归旋打着灯笼往鸡窝里撒米,笑咪咪道:“这就叫马有夜草、鸡有夜米对不对?”
站在一旁的湛霄很无语。
“对了,可人来信说他们在江州住下了,买了一处茶园,也喂了一窝这样鸡仔,什么时候得闲了咱们去看他们好不好?”
湛霄笑了笑接过灯笼,灯火下笑容温柔如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好,不过或许还要过些时日。”
归旋不以为意,这个是自然,京城里还有一团乱麻的事情要处理。
这时,婆媳俩已把最好的一间房收拾出来请湛霄和归旋去住。被褥都是新洗新晒的,躺在上面能闻到股阳光的味道。媳妇还拿出一套簇新的准备过年穿的衣裙给归旋换洗,不过归旋推辞未要。
提到衣服,归旋倒想起另外一件,她边解着头发边说:“今天那个月宛公主穿了一套衣裳,真是……好漂亮!”
湛霄莞尔失笑,“今儿出了那么多大事,你就记着一件衣服?”
归旋理直气壮地说:“那有什么稀奇?只要是见过那件衣服的女人都绝对不会忘记!简直太漂亮了……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做的,当真是灿若云霞。我猜是当初作翠云裘余下的布料做的,唉……也不知当年太祖皇帝为符皇后做的翠云裘究竟漂亮成什么样子?”说罢她不禁又向往地叹了一口气。
湛霄道:“你想知道又有何难?我日后也让人为你做一件便是。”
归旋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湛霄微微笑道:“阿旋不过想要一件衣服,难道我不能替你办到?翠云裘虽然随葬,但制作衣裳的工匠并没有随葬,日后将他们的后人找出来重新再做一件便是。”
这话听着像轻松玩笑,不过归旋知道湛霄从来不对她打诳语。可这何止是区区一件衣服的问题,这要聚集全国最优秀的工匠和绣女耗时经年才能完成。
她忽想起他曾说:“我若为幽王,定让这江山固若金汤,以天下供养阿旋。”
他说:“我只有成为最强的男人才能保你周全一世。”
……
归旋看着他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忍不住颤声道:“湛霄哥哥,你……是不是准备谋反?”
他深邃如墨的瞳孔微微一缩,面容依旧那般平静温和,“阿旋,过来睡吧,那些事情不该你操心。”
归旋愣了半响,缓缓摇头,“是,国家大事不该我操心,我也操不了心。但是,湛霄哥哥,我们都是从战乱里逃生的人,都见过什么叫千里饿殍、万里枯骨。君子一怒、伏尸百万,可百万蚁民何辜?就像我们住的这陈伯一家,原就是从益州逃难而来,几亩薄田就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五两纹银就能让一家人欣喜若狂。可若是战事起了,这点微薄的愿望都只能化为泡影。湛霄哥哥,你素有安邦图国之志,那样的情形绝对不会是你愿意看到的。”
慕湛霄凝视着她沉默良久,目光深邃幽冽,犹如无法见底不起波澜的深水寒潭,归旋正在无措之际,只见他忽而一笑,瞬间又回复那个她熟悉的温暖男子,“谁说咱们阿旋是红颜祸水?我看阿旋若是为后必然是亘古未有的千古贤后。”
归旋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湛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柔声说道:“你说得那些事我怎会不知晓?况且谋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我自然不会不顾后果轻易妄为。”
“当真?”
他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隽朗一笑,“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