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望之扶住自家妹子,惊讶问道:“四妹怎么哭了?”
晋乐音跺一下脚,挣开他,梨花带雨地跑出去。
“四妹”晋望之轻喊一声,转头疑惑地问黄公公:“她可是在摄政王那里受了委屈?”
黄公公躬身答道:“我们做奴才的不敢多嘴主子的事,太子殿下,若想见摄政王殿下,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晋望之微一沉吟道:“麻烦黄公公了。”
黄公公笑着行礼,退了三步后,转身进去通报。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令狐薄穿戴整齐地出殿,朝晋望之拱手。
“让太子殿下久等了,想必太子也听说了,本王昨夜在宫外出了点事,入寝较晚,故而起得晚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晋望之还礼,见他面无异色,想是昨夜伤得不重,四妹凌晨一听说他受伤,便急急跑来关心,却不知为何会哭着出去?
“本王也是今晨听说摄政王受伤,便过来瞧瞧,看摄政王气色不错,想来伤势无碍,本王也放心了。”
令狐薄笑道:“多谢太子关心。太子殿下,请进来说话。”说着伸手做请。
晋望之微笑跟他进殿,两人在正厅坐下,黄公公忙将茶水奉上,然后退下。
“太子请喝茶。”
晋望之端茶轻抿,笑道:“摄政王宫里的茶水倒与本王在紫毓宫喝得一个味儿。”
令狐薄也端茶喝了一口,道:“本王对茶之一道并不精通,只觉得这东西稀罕,便命黄公公送些过去,好东西,总不能独享了。”
晋望之笑着点头,暗自思忖该如何开口,却听令狐薄问:“太子是否想问四公主为何从本王这里哭着出去?”
晋望之看他一眼,道:“既然摄政王猜出来了,本王便索性直说了,舍妹年纪虽幼,对摄政王却是一片仰慕之心,不知摄政王是何意思?”
令狐薄垂下眼皮,微一沉吟道:“四公主清晨闯入本王寝殿,瞧见何护卫……在寝殿内……”
晋望之闻言脸色一变,放在桌上的大手微紧:“何护卫……在摄政王的寝殿过夜?”
令狐薄余光扫过他微微泛白的指节:“太子误会了,本王受伤,何护卫昨夜是在寝殿照顾本王……太子殿下莫要听信宫女太监的闲言碎语。”
有些事情其实是越描越黑,令狐薄深谙此道,他不提宫里的流言还好,这一提起来,看似是为何清君证清白,但在晋望之心里却是疑窦丛生,无风不起浪,为何宫里有位绝色的郡主未与他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偏生是她?
“本王说过,这几日便与贵国签婚书,太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晋望之原本温和的眸子带着几分凌厉,探入他眼底,半晌,才道:“本王已经派人送信禀报父皇,说摄政王同意联姻,摄政王堪比一国之君,想来不会言而无信,戏耍本王吧?”
“岂敢岂敢。”令狐薄忙道:“两国邦交非同儿戏,既说联姻,自然言出必践!本王岂会让太子失信于贵国皇帝?”
晋望之点头:“如此甚好。”说着起身,拱手道:“摄政王国事繁忙,本王就不打扰了。”
令狐薄起身,送他出殿。见他出了养义殿后,朝西侧何清君的房间瞅了一眼,微微顿步,似是想过去,便索性将他送至养义宫门口,令他无机会去找何清君。
等他走得远了,令狐薄冷声一笑,吩咐黄公公道:“瞅个机会,你亲自向天晋太子和公主随身带来的婢女太监透露消息,就说本王三年后必然还政于弘元帝,然后会离开皇宫,浪迹江湖。”
黄公公答道:“是。”暗叹一声,此消息经他的口一放出,天晋太子必深信不疑,自己皇妹要政治联姻的对象竟要归政浪迹江湖,该做何感想?想到此处,不禁暗暗摇头。
令狐薄接着吩咐道:“去坤和宫宣南雪莹过来。”
“是。”黄公公躬身退了几步,转身出了养义宫。
很快,南雪莹跟黄公公来到养义宫,见到令狐薄,笑盈盈地矮身行礼:“雪莹见过摄政王。”
适才黄公公去宣她,她当真吓了一跳呢,摄政王是第一次主动找她呢,她忙叫婢女为她重新梳妆,换了身明亮的湖绿衣衫,便急忙赶过来。
令狐薄示意她免礼,吩咐黄公公为她看座,小顺子将茶水奉上。
“郡主昨日陪天晋太子游城,可有尽兴?”令狐薄淡淡地问着。
南雪莹抿唇轻笑:“摄政王有命,雪莹岂敢招待不周?自是想尽法子令太子尽兴。”
令狐薄赞许点头,示意她喝茶。“辛苦郡主了,天晋太子来访,本王却是朝事缠身,不能时时陪伴太子了解咱们南宛的风土人情,四哥急躁,五哥不喜朝事,避府韬光养晦,三哥既要忙公务,又要忙着抱儿子,皇室中除了郡主,实在找不出合适称心的的人陪太子游玩。”
一悉话,说得南雪莹满心喜悦,浑身熨贴,舒坦之极,粉面微红,娇羞低头。
“摄政王过奖了,不过,如此一说,确实只有雪莹在宫中闲着无事,倒是也只有雪莹适合。”
令狐薄“嗯”了一声道:“太子还得在南宛住些时日,所以本王迫不得已,还得请郡主每日陪太子到处逛逛,免得让天晋使团觉得咱们南宛不招待不周,失了礼数。”
南雪莹见令狐薄如此重看她,将这么重要的事全交给她一人,不由得心下一喜,暗忖,那何清君再得他欢心,毕竟身份低贱,抬不上场面,哪比得上她郡主的身份,又是太后亲妹,可算是给足了天晋太子的面子。
令狐薄又道:“前些日子,本王一直忙于朝政,疏乎怠慢了太子,太子每日只得找何护卫练剑消磨时间,引得天晋使团颇有微辞,说本王竟让一个护卫出面招待太子,分明是轻慢他们太子。”
南雪莹粉面笑意更欢,若她是天晋使者,也会不满,何清君是什么身份,低贱草民出身,就算仗着武功高强,当了摄政王的近身护卫,也只是个低贱的奴才,还是个下堂女的身份,当真是辱没了天晋太子。
于是笑盈盈道:“摄政王放心,雪莹定会竭尽全力招待好天晋太子,令摄政王无后顾之忧。”
“若能如此,十分自然感激不尽。”令狐薄一脸诚恳感激之意,拍拍手:“小顺子。”
小顺子立即端着一只盖着黄绸的小木盘上来,令狐薄伸手扯了木盘上的黄绸,露出一支凤凰金步摇,一支孔雀花样镶着宝石的描蓝金簪,还有一支用金、玉、贝制成的花钿。三件首饰,样样精美细致,华奢无之极。
南雪莹美目灿光,粉面娇羞,望着令狐薄道:“雪莹身为南宛子民,为朝廷尽一分绵薄之力,也是份内之事,倒让摄政王破费了。”
令狐薄端茶轻饮小口,道:“有劳郡主费心了。”
南雪莹示意婢女将首饰接过来,起身道:“雪莹这便告辞了。”本来她还想跟他说几句话,但见他已经端茶送客,也不好厚颜留下,只得起身告辞。
何清君在房间蒙头大睡,却不知道,因为令狐薄的别有用心,天晋太子不仅不找她切磋剑法了,而且开始对她敬而远之。南雪莹也被令狐薄有意推到晋望之面前,将她几乎撤底挤出晋望之的视线。
令狐薄心情甚好的敲着桌子,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联姻,哼,既然一个个那么喜欢用婚姻做交易,他就成全他们好了。
何清君因为睡觉前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加上累了一夜,醒来时,已近午时。小顺子过来传话,说是几位王爷王妃进宫探视摄政王伤势,摄政王留他们在偏厅用午膳,让她不必随侍,可自行安排。
不过,小顺子又说了,四王爷不但带了四王妃进宫,还带了一位侧妃,说是姓余的。
何清君闻言霍地站起,姓余的侧妃?可是余紫英?
小顺子道:“摄政王交代,你若是想见那位侧妃,便去偏厅找他。”
何清君听他这么说,心里确定,必是余紫英无疑。心下对余紫英佩服之极,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她竟升为侧妃了?
何清君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她,她想若非余紫英请求,四王爷不会带一个侧妃进宫的,她既然进宫,许是有事找她。当下洗漱完毕后,简单将头发束起,提了短剑往养义宫偏厅走去。
刚走到偏厅门口,却见一身淡粉衫子的余紫英带着婢女从偏厅出来,看见她,美目微亮,却从容淡定地走过来。
何清君朝她拱手一礼。
余紫英微微一笑:“这位便是摄政王的女护卫吧?”
何清君道:“正是,不知夫人是……”
她的婢女傲然上前一步:“我家主子是四王爷府上的英侧妃。”
何清君重新施礼:“属下见过英侧妃。”余紫英以绢帕掩唇轻笑:“何护卫不必多礼,我常听四王爷提起你呢,说你武功很高,男人见了都害怕。”
何清君抹汗,男人见了都害怕,四王爷的嘴真臭,这是骂她嫁不出去呢。“教英侧妃见笑了。”
“怎么会?我是真心崇拜你呢。”语毕,芙蓉面一冷,朝婢女道:“你走远些,我跟何护卫说说话。”
婢女低头道:“是。”往远处走了走。余紫英面若冰霜地看着她,估摸着她绝听不见二人说话了,才转回头。
何清君悄声道:“你在府里还是那么冷若冰霜?”
余紫英警惕地望着自己婢女,笑着低声道:“在王府里只需取悦四王爷一人就行,反正从我被抢进府里那天起,就一直冷若冰霜,若是突然变了,反而会被他们怀疑。”
何清君瞧着远处的婢女,问道:“这婢女是谁给你的?很美。”
余紫英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道:“是四王妃拨给我的,不过,我悄悄打听过,这婢女原是五王爷送给四王爷作侍妾的,却被四王妃讨了去作婢女。她倒也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我升为侧王妃后,四王妃便将她拨了给我。”
“她是五王爷送进瑜王府的?”何清君惊讶问道。
余紫英点头,悄声道:“我总是怀疑,五王爷对我突然向四王爷服软起疑了,所以派人监视我。这婢女,过会儿,你帮我试试,她是不是会武?”
何清君道:“好。”
余紫英四下看了看无人,转身望向花树,拧下一朵花,插到她鬓旁,攥着丝帕的手从她耳旁落下时,趁机将一张折得极短的纸塞在她掌心,笑道:“何护卫头上无半点饰物,总是单调了些,瞧瞧,这样便平添几分媚色,女子终是女子,簪朵花才好看。”
何清君摸摸鬓旁鲜花,笑道:“多谢英侧妃。”
却听余紫英轻声道:“你瞧瞧这纸上图样,可是你要找的那支玉簪?”她微微一顿道:“我在四王爷的密室里见过。”
何清君心下大惊,这玉簪难道竟是四王爷取走的?回想当日,除了那帮杀手,也只有四王爷的人近过他的身。
若是如此,五王爷侧妃头上的那支,又是怎么回事?
何清君将纸片放入怀中,冲她一笑。
却听余紫英幽幽地道:“何护卫,那日你告诉我你姓钱。”
何清君干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是个姓氏而已,再说,我后来不是让百草堂的王掌柜告诉你我其实姓何,在宫里当差吗?”
余紫英道:“我却是心里不舒服了好几天,以为何护卫戏耍于我呢。”
何清君道:“岂敢岂敢。”
余紫英道:“我知道何护卫初始是不信我的,所以才不肯以真实身份相告,其实我对你也是将信将疑,从四王爷那里打听何护卫,才知,何护卫果然与四王爷素来不和呢。”
何清君干笑了两声,突然暴起,一个飞纵扑向那婢女。出于下意识的自卫反应,那婢女猛地旋身挥臂,但她反应极快,见到何清君,手臂竟生生收回,抱头尖叫。
何清君双脚落地,笑道:“姑娘,吓到你啦,嘿嘿,英侧妃叫你回去呢。”
那婢女狠狠瞪她一眼,气乎乎地跑向余紫英。
何清君朝余紫英做个口形:“会武。”
正在此时,令狐薄和几位王爷快步出来,望向院子,想来是那婢女的一声尖叫,将他们引出来了。
四王爷令狐瑜急急走向余紫英,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事?”
余紫英冷若冰霜的美面微微带了一丝笑意:“妾身没事。”然后朝各位王爷道:“是妾身的婢女不懂规矩,被何护卫不小心吓了一跳,便失态尖叫,惊扰了诸位王爷。”说着转头对那婢女冷冷道道:“虹儿,还不快向诸位王爷磕头赔罪!”
婢女虹儿双目含泪,走到台阶下,跪下,朝众王爷磕头:“婢子无礼冲撞了诸位王爷,求王爷饶命!”
何清君上前拱手行礼,道:“此事不关虹儿姑娘的事,是属下不小心吓着她了,若诸位王爷要罚就罚属吧。”
五王爷令狐箫笑出声来,清泉般的声音响起:“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听到尖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并没有冲撞,不必小题大做。”
三王爷令狐靖也笑道:“没事就好,弟妹不必动怒,走,进去继续吃。”
令狐瑜牵着余紫英的手,一同进去。
待众王皆进厅后,令狐薄才朝她淡淡一笑:“你回去休息吧,不必随侍。”
何清君“嗯”了一声道:“千岁大老爷”
令狐薄回头看她。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肩上有伤,酒喝多了,影响恢复。”
“知道了。”令狐薄唇角高高扬起,笑意渐渐扩大,如万物回春般,既妖孽又倾城,摄人心魂,让人不自觉就沉醉其中。
何清君脸一红,倒底是赞了一句:“真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啊!”
令狐薄的笑容瞬即僵住,风华……绝代……的美人?隐隐听到自己的磨牙声,这个邪恶的何清君,总是在他和那个难得动情的何清君气氛大好时,冒出来煞风景!总有一日,他要让那个邪恶怪胎彻底消失!
何清君一抚秀发,转身,手中转着短剑,心情愉悦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只留下令狐薄在偏厅门口磨牙。
回到房间,她立时关好门,取出余紫英给的纸片,打开,看了看纸上画得玉簪,果然是南雪莹丢失的那一支。
托腮思索,这支玉簪若在四王府的密室,那五王府那支倒底是怎么回事,五王爷要用玉簪向她暗示什么?李宗禅从五王爷偷走那支玉簪有没有斩获?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先拿到四王爷手里的那支玉簪,但转念又想,若五王爷见过这玉簪,他是不是知道了里面的秘密,才故意弄了一支一样让她发现?若他知道了秘密,是不是表示,其实四王府的那支玉簪里已经没了秘密,成了一支空玉簪?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要先拿到玉簪看看。再次展开那张纸片,需要一支同样的玉簪,笑了笑,这事只有摄政王能办到。
翌日,令狐薄早朝后,何清君如往常一样练剑,却是等了半天未见晋望之,不由得奇怪,不过后来想想,一国太子总是娇贵的,过了新鲜劲,自然就没了兴趣再一大早来找她切磋武功了。
反而是令狐薄下早朝后,又像往常般听曲练功,倒是把她给吓了一跳。而那四公主竟然也没来找他,她私下去找小顺子打听了一番,原来是小皇帝令狐义将四公主请去了。
何清君一阵纳闷,最近小皇帝跟四公主走得挺近呀。
待令狐薄去御书房批折子后,何清君便打算去侍卫处,跟苏盛套套近乎。小顺子却跑来跟她说,白夫人求见。
何清君险些嚣张地笑出声来,白夫人,哈哈哈,两万两银子!忙道:“小顺子,让她进来。”
小顺子笑道:“好嘞!”
过了好一会儿,小顺子引着纪芙走到她房门口:“何护卫,白夫人来了。”
何清君道:“进来罢。”
小顺子朝纪芙作请:“白夫人请进。”
何清君往门口迎了几步,笑吟吟地道:“是什么风把白夫人吹来了?”
纪芙笑得很是自然,道:“妹妹不是谨遵摄政王之命,为姐姐送银票来的吗?”
何清君暗叹一声,这纪芙真不是一般的强大,明明陷害自己不育之事败露,却丝毫未露怯意,宛若没有此事一般。
何清君向门边的小顺子使个眼色,小顺子会意,临走将门为两人关好。
纪芙将手里抱着的一只锦盒放在桌上,淡淡地道:“这是冯老板要妹妹转交的两万两银票,我记得姐姐是最爱财的,姐姐数数吧,莫在事后赖妹妹私藏。”
何清君装作没听到她后半句的暗讽,也装作未看见她一直站在桌旁,打开锦盒,认真数起银票来,都是一千两面值的,共二十张,一两不少,也一两不多。
她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小心将锦盒合上,送进内室。出来后,笑着对纪芙道:“白夫人当初陷害我时,可曾想到有一天,我不但会回来揭开事情真相,还大赚了一笔?”
纪芙冷冷看她,好一会儿,才道:“就算揭开事情真相,又如何,我还是逸扬哥哥唯一的妻子,而你,只不过是个下堂妇。”
何清君笑着打量她一番,负手走到她面前:“妻子?白夫人倒是忘了,你是虽是以平妻的身份嫁入白家,毕竟不是嫡妻,就算相当于是妻子,也只是妾氏,成不了妻子。你的逸扬哥哥不是还痴心妄想着我回去作他的嫡妻么?”
“你”纪芙绝色的美面霎时苍白,只不过片刻后,便恢复平静,冷笑:“回去作他的嫡妻,也得看老夫人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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