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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轩虽已喝了一坛子酒,但是,他的脑中却依旧清晰一片,只因那刻骨铭心之痛,那痛楚就似淬了毒的针,每当他开始麻痹时,那针便对准他的心头,狠狠地刺了下去,让他于顷刻间再度清醒起来。
听见熟悉的呼唤,云景轩抬了眸,当他看见君离时,眸中微微带着惊诧:“二师兄?”
“嗯。”君离轻声说了一句。
云景轩甩了甩头,缓缓站起身子,他唇边扯出一抹笑,说道:“二师兄,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很难过,所以来陪我喝酒的?”
说罢,竟是将手中那碗还未下肚的酒伸至君离的跟前,想要邀请他与自己一醉方休。
君离垂眸看了眼酒碗,透明的酒水在碗中轻轻晃荡,他敛了眉,沉声道:“凌萧若在哪里?”
云景轩在听见这几个字时,心再度被狠狠地撕裂,眸中的朦胧也去了一些,他问道:“二师兄,你认识凌萧若?”
“对,我要将她带走,你将她交与我吧!”君离垂眸对他道出了来意,虽然凌萧若现在是朝廷钦犯,但是,倘若他开口问子然要人,看在多年同门的情分上,他定然不会拨了自己的面子的。
“将她交与你?”云景轩有些木讷地重复起君离的话来,拿在手中的酒碗也因着此话而掉落于地,怦地一声,瓷碗飞珠溅玉般碎裂而去,如珠玉般的酒渍飞溅一滴。
将她交给二师兄?把她给了他,那自己怎么办?
云景轩的脑中竟是迸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让他倍感惊讶。
二师兄为什么要带走凌萧若?想到此,云景轩微眯了凤眸看向了君离,只那一眼,脑中便似惊雷闪过,须臾,他问道:“二师兄,你是君离?”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愕然,不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不也没有告诉二师兄,他其实是临南国的三皇子么?
君离微微垂了眸,应道:“是的。”
“王爷,王妃被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抓走了,属下等着王爷下封城令呢。”逐月一早便跟了进来,心下有些着急的他在听到他二人的对话越扯越远后便直接跪在了云景轩的旁边,颔首禀告起来。
“你说什么?”君离闻言,旋即俯身看着逐月,眸中全是焦灼之色。
因着他不是逐月的主子,是以,一声问话后逐月并未作答,只是颔首听候云景轩下封城之令。
然而,等了半晌后,他竟是等到了这么一句。
只听云景轩悠悠地说道:“青铜面具男?她被抓走了干本王何事?本王为何要下封城令?”
她曾问过他青铜面具男的事情,他怎敢保证这是不是又是她的另一次欺骗呢?经过上一次的欺骗,他怕了,真的怕了!
“腾——”
云景轩话语刚落,却见君离竟是握掌一拳头朝云景轩的脸颊之上打了过去。
因着出手的力道很大,再加之云景轩体内毒素未解,身子又因为酒精而有些摇摇欲坠。
是以,这一拳打下去之后,他竟是顺势跌倒在了地上,头部狠狠地撞击在了一个酒坛之上,因着冲撞大力,那坛子竟是破了一个口子,甘冽芬芳的酒水顷刻间倾泻而出,酒窖之内再度布满酒香。
“王爷!”逐月见状惊呼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想要去扶云景轩,然而,君离却快一步去到云景轩的身边将他一把拧了起来。
“云景轩,你方才说的那话是一个男人该说的么?”
经过方才那一撞,云景轩只觉脑中昏花一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彻底清醒,一旦清醒,他便想到了君离的话语,那话语似一根导火索一般,将他心间的憋闷一股脑地全部释放了出来。
“二师兄,你知道么?她装成了子青的模样,骗了我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为了她做了好多事,还与她去湖心岛上成了亲,可是,忽然之间,所有的幸福都没了,全部离我而去了,而她却说她把子青杀了,你说,这样的女子我还要想她作甚?”
“她将子青杀了?”君离在听见云景轩后面这句话时,不禁蹙了眉头,若儿怎会杀了子青呢?
上一次在燕北的时候,听子青说她原是认识凌萧若的,想来装成子青的模样,倒也有可能,只是他断然不相信若儿会杀人。
“她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云景轩抬手扯开君离拉住他衣襟的手,讪讪道:“她武功不弱,就算被抓走了,也不会有事的。”
“云景轩!”君离听闻再度将他的衣襟给拧了起来,厉声喝道:“她好歹也是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你便任由她被一个男子抓走么?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原不知你的心竟是这般地冷硬无情么?”
“冷硬无情的人是她!”
他都对她那般好了,她也将自己交付于他了,她竟然还能在他的碗里落下毒药,她的心不也冷若玄冰么?
云景轩的嘶声厉吼,换来的便是君离再度挥来的一拳。君离本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在苍山之上也是经常嬉皮笑脸,鲜少发怒,而今此事事关凌萧若,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沉静下来了,竟是因着她两度挥手打了云景轩。须知他们师兄弟的感情素来便是很好的。
“怦——”
云景轩的身子再度朝下方摔了过去,因着脚下渗漏而出的酒水,他脚下一滑,头部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唔……”
因为疼痛,他蹙了眉,轻声哼了一下。
逐月见状一个箭步去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问询道:“王爷,你觉得怎样了?”
云景轩的脸上已然挂了彩,逐月看着有些心疼,王爷何曾被人这样打过?
君离冷着一张脸,俯视着云景轩,只问道:“你到底下不下封城令?倘若你不下,我便代你下了!”
云景轩的头部连着被撞击了两次,上一次撞击只让他头晕眼花,而这一次撞击,竟是在他脑中撞出许多零碎的记忆片段来。
“不知长进的东西,竟是要与胤东太子争女人么?你如今也已二十三岁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便将凌尚书的女儿凌萧若嫁与你做正妃吧!”
“儿臣年纪尚小,还不愿娶妃。”
“你敢不娶,那便是抗旨不尊!”
云景轩眼眸眯了眯,这个片段陡然蹿入他的脑海之中。
一个片段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片段接踵而至,澜沧江龙舟上的第一次见面与刁难,出嫁那日自己的抗拒,洞房花烛夜时她的口无遮拦,七夕之夜的倔强无理,宫中夜宴时的一瞬芳华,还有……
还有那日被人劫走后她所留下的蛛丝马迹,是那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药瓶!
脑中闪过数个画面之后,最终的画面便凝结在了一个秋风萧瑟之夜。
那夜,一轮孤月映照在山巅,他银袍铠甲手持画戟骑马立于风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对那个男子说让他交出自己的王妃。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与那人战了几个回合,几个起落下来之后他便奔至了马车之中,马车内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阖着眼眸,她容颜似玉,娇媚如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凌萧若,他看见自己扶起她的身子,朝她说了一句:“子青,你醒醒……”
他唤凌萧若为子青,唤她为子青!
所有的片段用一根细密的丝线全部串接在了一起,他想起来了,彻彻底底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