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第六章·浅霜饮鸩自伤神

    流霜梦，透骨生，三界霓虹散羽风；碧血痕，长相哀，紫魂霜魄降世来。

    许是入血的丝线，切断了疼痛；许是那满世的异彩，融化了剧毒。当剑庐内的武器颜色愈发深重，引人注目。天地也不再有了那撼动天地的惊异，而他，也再无了不适。

    念洛在听墨莲教训后，也复了往昔的沉稳。不出意外，这将会成为他逐渐生涯中，最顶峰的作品，也是他通向新生活的钥匙。他的熔铸更为精细，每一个步骤，都饱含他灵魂的温度。

    阿柔活日晷一样，每日同样的时刻给他们送三餐饭过来，听念洛对她说进度如何。而寒幽则默默地退到一边，一言不发地吃饭。他倒不是觉得介入他们说话有多尴尬，只是他对吃实在是精细虔诚，甚至不愿意在吃饭时多说话。他倒也能吃，阿柔琉璃盒子的饭，有一大半都是他自己吃掉的。念洛阿柔看他小口小口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才会笑着邀他一起。

    寒幽很珍视这样的日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久到他早都已经忘记。

    太阳从初升时，就是知道会落下；万物开始，必然会终结。当开炉的一日，他已经料到，这大概是缘尽一刻。从此以后，他们的故事，也许不会再有寒幽的出现。只是，会以那样的方式了结，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开炉的一刻，阿柔与寒幽，都紧张地盯着念洛。

    通红的剑上升起紫色的烟，飘然出去，在半空汇为云，笼罩下来。仿佛开启了无数多艳丽的夕颜花。只有小灵之妖法情状相媲美。然而阿柔与念洛今日第一次得见这样景象。由于身处在魔境，并没有看到的怒目所构血瀑，隐天蔽日的彩雾。只道天下无双了。

    神兵利器，须用血凝。

    念洛划开手指，让血一滴一滴滴在剑刃上和烧得通红的剑身融在一起。剑“嘶嘶”地吼着。念洛的嘴唇都有点泛白，可是整把剑竟是丝毫没有动静。

    寒幽冷然道：“阿柔姐，恐怕念洛大哥要撑不住了吧。你不快上前去帮忙么？”

    这语气让阿柔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听从了寒幽的话，过去问道：“让我来。”念洛无声地同意了。阿柔先帮助念洛封上伤口，随即换自己把血滴在剑上。

    可是这剑，仿佛嗜血的妖魔，血滴得越多，颜色愈烈，完全无法退掉火意。

    阿柔的血，也要流干了吧。脸色都青了下来，她自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把自己的伤口也封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寒幽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意欲上前，身子一轻，竟已经站到魔族大殿了。

    雪王端坐在椅子中。一只手肘置于扶手上，懒懒地托着腮。凛冽的眼中似藏着笑意。而墨莲侍立于他的身侧，一动也不动。

    “殿下？”寒幽忙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雪王殿下。”

    雪王摆了摆手，“起来吧。”口气王者气十足，不容争辩，十分霸道。

    寒幽站起身来，拘谨恭敬地道：“殿下……”

    雪王淡淡地打断了他，用他特有的魅惑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道：“不用说。我都知道。单是这一天，我就等了好久。”

    他撕心裂肺，疯狂地大笑着，地面都有些震颤。寒幽几乎有些站立不稳，而墨莲就在他的身旁，眼皮都未动一下。

    “寒幽将军，你可知，我给念洛的那把剑，是何物？”雪王也不待寒幽答话，接着道：“那便是传说的——逆魂啊……”

    其实，在魔境早就默认了，雪王肯定是天界弑神盗剑的仙族。

    但雪王此时，亲口如此坦诚地承认了他的身份，寒幽的心还是差点跳出身体。

    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

    可他迅速调整过来，平静地道：“原来是冥界逆魂，难怪阴气那么重呢。殿下连这样的东西都能拿到手，真让在下佩服。”

    雪王和寒幽都等着对方开口。殿阶上下，一阵沉默。

    “咦？这可奇了。有闲心夸奖我，竟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没有。现在的情况，即使我什么都不问，我什么都不想听，殿下您也还是会继续说下去的。为什么要多费那些力气呢。殿下就接着说吧，属下洗耳恭听。”

    “很好。很有自知之明。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下属。”白玉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勾起，“那我告诉你——逆魂除了寒心彻骨的阴气，还淬炼着一种极为特别的剧毒。”

    “此毒见血而生，遇焰而出，慢慢侵蚀五脏六腑。若遇身体康健者，可保数十年身体无碍；但遇虚弱之体，则会剧烈发作，直把那人折磨得不成形状身亡。你可时常觉全身疼痛？其实那个时候，你们就都已经中毒了。只是你因为之前任务之故，身体尚未完全康健，所以独独你表现了出来。但我派莲儿用解影凝魄式暂时压制了你的毒性，你才到现在都没死。”

    “现在，看这天象，便知逆魂重新见世。而念洛必会血冷却剑。用血淬火这法子倒是对的。只是缺了一个步骤，所以即使他把集天下的血也不会有用。所以，此刻他必然是因唇色发白，那么很快他也会毒发的。但这次我不打算派莲儿再耗费体力替你们压制毒性了，你们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命息，还能坚持多久呢？”

    寒幽手在空中一点，手中早握住了一把长剑。

    雪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墨莲的手指也轻轻动了动。

    可他的双眸毫无杀气，把剑狠狠地扎入自己血脉之中，血流如注。雪王弹出两枚小小的圆珠子，打在他的穴位上，把他的血止住了。

    “为什么那把剑，不是刺向我呢？”

    “属下……”这不是一场梦，他无法醒过来。

    “你当这是梦？你为何总只是把无法接受的事情，都归结是梦？”雪王轻叹道：“放心吧。我不想杀你，也不想杀念洛。那两颗珠子是解药，你和念洛一人一颗。告诉念洛，让他把那把剑拿回来吧，我算他完成了。作为报答，就随之前定好的，可以许一个心愿。”

    “为什么殿下只给了我两颗解药？”寒幽捡起珠子的时候道，“应该是三颗才对。”

    “三颗？”

    “是的，殿下。我，念洛大哥，还有阿柔姐。”

    雪王淡然道：“我可不记得我命令过阿柔去剑阁？而且她法力平平，没什么价值。我为何要为她浪费一颗解药？除非念洛求我予她，这也抵了我欠他的一个愿望了。”

    寒幽全身泛着冷。他真心实意地为雪王效忠，很多时候都充当了雪王的剑，残忍的刽子手。他知道雪王表面仁善的背后掩藏着深深的黑暗。他知道雪王常设一个美丽的陷阱，引得人主动跳下去。他知道的。他了解的。雪王答应念洛的事情，最开始就是假的。他绝不可能放走念洛。

    因为我是雪王殿下，而念洛是你最好的兄弟，为了我们两个，也值得你去拼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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