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生寒,那割耳的北风,一阵一阵地呼啸而来。前面的两个黑衣汉子,正在切切私语地走着,忽然意有所觉,风快地旋身过来,其中一人喝道:“吠,你这人好没道理,恁大的风还在外面闯魂,跟着太爷们身后,是何居心?”
那怪客似是乍遇意外,惊得踉跄退了一步,两眼发怔继而抱拳施礼道:“大爷,俺正在烦家里无钱买米,老婆叫,孩子哭,俺听得心烦,故而出外走走,散散闷。”说着,故意叹了一口长气,似是煞有介事的。
两个黑衣汉子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意似信了,转身复又走去,那怪客这时身形不敢太欺近他们,仗着双耳聪灵,远远听出前面一人在说着:“咱们何展两位大人也真是,魏老贼既然全家都跑了,还遣咱们大伙耗着这空宅子干吗?”
那怪客正是谢云岳乔装,听得那汉子说的何展两人,一定是宫门双杰铁臂金刚何申福、明风煞掌展万雄了,既然是赛华陀魏平洛全家都跑了,还遣人在此为什么?
心正不解其故,另一汉子也回话了:“你怎么这样蠢啊,展大人昨晨得获飞报,傅六官一家三口落在大红门外一家荒宅中,便暗施诡计以迷药熏倒傅家老狗及其孙女,单单走失一名小的,有人看见那小的在昌平县露面,展大人猜出这小的必是潜入魏宅藏着,但两次搜索一无所获,所以命咱们耗着,这小子饿极了,总会跑出来吧?听说,这小子还擒住咱们这边一人。”
谢云岳骤闻之下,一阵惊骇愤怒涌上心头,不禁展开身形,只一晃近两个汉子身后,双手望两人肩上一拍一掐,两个汉子几乎痛得出声高叫。谢云岳放着低沉的嗓音喝道:“不准嚷,我只问你们,那姓傅的一老一女,现在被禁哪里?”
两人扭面一瞧,见是先前随在身后那个丑陋的中年人。他们被谢云岳紧掐着肩并穴,面上都痛得变了色,可仍自忍痛咬牙不语。
谢云岳不由暗暗生气,又低喝道:“我若点上你们阴穴,令你们受那七日七夜抽筋缩骨之苦,到那时你们就后悔现在不说出的错了。”说着手指又加了一分劲。
两个汉子痛得眼泪直淌,可又不敢叫出声来,这两人是宫门二杰手下,平日无恶不作,其中一人竟咬牙沉声道:“你敢与宫门二杰作对吗?”
这二人自恃宫门二杰作为护符,以为抬出二杰之名,可吓阻这丑陋中年人,再也可保全自己的身分,却不料谢云岳发出低沉笑声道:“凭你这种下三滥毛贼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使硬,你只问宫门二,敢不敢跟我怪手书生俞云作对?”
这无异于雷降九霄,惊天动地,两人耳中“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进,再硬也硬不起头,只得哀声求道:“这不怪小的两人之事,奉上差遣,身不由己,听说傅家一老一女被禁在三贝子府中,目的就是诱骗你老自投罗网,只是尚逃去一名小的,那小的还擒住我们这边一人,不知挟持在何处,有人密报那小的落在昌平县内,小的两人只是明桩,暗桩还不计其数哩。”
话中涵意,谢云岳哪会听不出来,这话是吓谢云岳不可下他们毒手。谢云岳听了微微一笑,两手变掐为按,略一着力,两个汉子声都未出,倒地死去,忽然身后黑中有人高喝道:“什么人?”
谢云岳如风地疾转身形迎着过去,只闻得闷哼一声,随之寂然,谢云岳以鬼魅奇快的身法,将赛华陀魏平洛宅中窥查了一遍,并无傅青的踪迹,他知傅青人小机灵,绝不会株守宅中待毙,早就遁飞了,目前的急务,就是如何救出傅六官傅婉两人,想着一掠身形,往北京城奔去,连客栈也不回。
这一年来,谢云岳性格方面有个极大的转变,他认为凡是恶人,均可杀却无须效法妇人之仁,以致养痛成患,宁可一家哭不可一路哭,如今,世道人心大坏了,法律总是站在恶人一面,助长骄妄。
逐令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一发而不可收拾,这种观点能说他错吗?处于专制时代,不平之事屡屡,遍地均是,反观今日世道人心,亦莫不如是。风雪正浓,无止无休地向谢云岳身上直涌,他涉着沙河河面坚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