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里渐成一线:“不错!唐敬东,乃大沅抗击阿那著名将领,后,阿那之所以与大沅交好,亦是因着这名将军,可是,他的名字却不能载入史册!”
一字字愈发尖锐的刺进心里。
唐世言听得心惊不已,沅心轻凝的眉心亦令他双手握紧。
沅心继续道:“唐敬东,当年的禄远将军,南征北战,未尝败绩,那年出征阿那,赶上连降暴雨,阵前,阿那与大沅军皆感到艰辛,大沅更被战线过长而连累,逐渐不支,从无败绩禄远将军被围困在阿那漠坷拉山脚下,被阿那兵俘虏,当时禄远将军仍然想要忍辱偷生,便假意留在阿那,更无意间,救起了被大王子追杀的小王子,而那小王子便是……容尔丹!”
容嫣非与唐世言大惊失色,不禁互望一眼,两人神色里的惊诧,沅心自可想见,她却依然不缓不急:“容尔丹感念着唐敬东,与他结为兄弟,可唐敬东一直心念大沅,容尔丹却想将唐敬东留在身边作为心腹之人,于是,在王权争夺中逐渐占据上风的容尔丹,终于登上阿那王位,却向有意向想要赎回唐敬东的大沅放话,唐敬东已投降阿那,并封为王弟!当时,李稔亦不敢相信,派人多方打探,却得知唐敬东早在容尔丹登位之前,便已与他结为兄弟,李稔大怒,亏得他一心想要营救唐敬东,更认为兵败阿那是唐敬东早有预谋,极怒之下,未经再度确认,便下令诛杀唐敬东全家,留下千古污名!那时候,唐敬东妻子已产下一子,唐敬东从未见过,已经一岁多,当年江洪将军不忍,便暗中救出了那个孩子,可半路又遇追兵,孩子遗落民家,待江洪将军再返回寻找时,那家人却不见了踪迹,从此失去了那个孩子的讯息,而那个孩子……就是你!”
唐世言听得心惊肉跳,容嫣非更不敢相信的望着沅心。
只听沅心继续说:“后容尔丹深感愧疚,那时,他亦年轻,未计后果,面对唐敬东,他无言以对,唐敬东遥望大沅的方向,挥剑自刎,以示清白,临死之前,容尔丹亲口承诺,他有生之年,绝不再犯大沅!”
沅心目光望向二人,轻轻一笑:“后来,唐敬东身边副将得以回到大沅去,将一切讲述给李稔,李稔亦深为愧疚,但,史册终是不可留下帝王之错,故而一代名将,便从此消失在了史册上!他的功与所谓的过,全都一笔勾销!”
唐世言听得心惊肉跳,这些往事,在沅心的一声一句里生动而惊心动魄,仿佛当年的杀戮便在眼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有这般离奇的身世!
沅心见他怔忪,回身走到书案前坐下:“后来江洪老将军亦遭逢大难,但仍然竭尽全力的寻找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无意中救起了你,你的身上留着他当年烙上的一处疤痕!”
唐世言下意识捂住右肩,他的右肩上的确有一块疤。
那么……沅心的话,便不容置疑了!是不是?
那么……便是容尔丹间接害死他的全家,大沅亲手杀他全家,是不是?
他豪毅的脸,不禁苍白一片!
而这些,李昭南显然全部知道,早就知道,可他一个字也不曾提过,自己却为他出生入死,便如当年的父亲吗?
他忽而攥紧双手,容嫣非目光颤抖,望着唐世言僵直的样子,茫然的连声道:“不,不……你说的不是真的!”
容嫣非直指沅心,沅心却不过淡声一笑:“公主,是真是假,唐世言自有判断!而此番容尔丹显然因年头久了,以为不会再有人知道当年之事,可不曾想,这些旧事,当今大沅天子亦是了然于心,陛下的一句话,便是提醒他当年的承诺,而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我只对王说,当年王欠唐敬东全家人命,如今唐敬东之子求娶您的女儿,不正是上天要您偿还的时候吗?这都是天意!”
“不……”容嫣非忽而拔出腰间弯刀,沅心眸光一滞,激烈的刀锋划过烛辉,烛影乱,沅心却侧身一闪,微凉纤指从容握住了容嫣非手腕,容嫣非一惊,但见沅心一身飘逸,目光淡定,唇角带着一丝冷笑。
她不曾想,这柔美端庄的女子,竟……身负武功吗?
“你……”容嫣非惊讶道,“你会武?”
沅心淡笑:“不可吗?”
她高挑的眉峰,幽柔的笑颜,如同天界神女误落凡间,脱尘之美,淡雅从容,可她的心,却是地府阴邪的鬼魅,她的淡定是一柄尖利的刀,轻而易举,便可刺透人心的最深处!
唐世言亦是一惊,沅心,非但心思深沉、气韵高贵,竟是身负武艺、文武双全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本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只可惜,太过的锋芒,令她的光华陡然失色!
唐世言心中百感交集,一切来得太快,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一番话里颠覆,沅心放开容嫣非的手,转身说:“唐世言,莫要忘记你所说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为何会持有那块墨玉?”她的身份,实在可疑,沅心背对着她,背影袅袅,“我说过,你无需知道我是谁,而那块墨玉,我已说过,原本它便是一对,只是你不愿相信,那么,便只有去亲自问你誓死效忠的陛下了!”
沅心轻轻舒展肩际,清淡说:“我亦似乎说过,你的陛下,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幽幽回眸,目光深刻:“行了,我累了,要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