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自想着,大军忽的停住。
芷蘅一惊,素指捏着车帘,她的鸾车紧跟在李昭南之后极近的地方,但见一人下马跪拜,呈上一封急报。
李昭南展开而看,那人恭敬开口说:“陛下,阿那犯境。”
唐世言眉心骤然一紧,看向李昭南渐趋凝重的目光,李昭南将急报攥紧在手中,鹰隼似的眼光望向唐世言:“好个容尔丹,想趁着我们立足未稳,进犯中原!”
唐世言却凝眉不语,脑海中飞逝一个人的笑颜,看着他手中信笺,阿那进犯,那么容嫣非……
他握紧缰绳,容嫣非曾不惜余力的帮助李昭南,想必此次阿那进犯,她定然不知,否则,她的个性至少会事先支会。
心里黯然失落,如此说来,她不知道的可能只有一个,她真的已经嫁给了那个乌刘国王子吗?
不然,她怎会坐视两国徒起干戈?
李昭南随即下令,大军加速回城!
内忧才平,外患再起,他登基以来,便在烽火硝烟中,战争不断,想必此时朝中亦不安稳,不知李民是否能够震住?
如此下去,劳民伤财、议论纷纷,只恐国本动荡!
这些日子,李昭南一直研习治国之道,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一味的征战,国库亏空,百姓贫苦,那……坐这个江山又有何意义?
李昭南心中不平,阿那便是料准了此时发动干戈,要么便是两败俱伤,要么便是自己妥协退让,这两条路哪一条对自己都没有丝毫好处!
一路之上,帝王目光沉沉,回到皇宫,李民将积压的国事一一报上,还好,李民是文武全才,留他在朝中,确是可以倚重的。
李昭南整夜批阅奏折,烛辉明了又灭,他甚至未及更换战衣,便不停的看着奏疏。
芷蘅不忍,端一碗安神茶在他面前,轻声道:“歇息下吧,至少要先换了衣裳,吃点东西。”
她素白纤指搭在李昭南肩上,李昭南抬首望她,凝眉叹息:“梁州水患、苏城冰冻,如今阿那竟在此时犯我国境,实在卑鄙。”
芷蘅微微低眼,于国事,她无从插口,只道:“陛下,可是方才发觉,坐江山远比打江山还要更难?”
李昭南一怔,不错,他或多或少已力不从心,从前四方征战,浴血沙场,是打心底里畅快淋漓的,可处理国家琐事,却已令他身心俱疲,那重重重压,仿佛是一块巨石,不断的增加着它的分量。
他如今要想的事情太多,适才,他才查看了国库剩余,因连年的征战与内乱,国库空虚,已不堪重负。
可是……
阿那已兵在边境,难道……要让剑指四方、从无败绩的他,对阿那礼让三分,低头求和吗?
他做不到!
“芷蘅,坐江山累的是心,而打江山累的是身,你说,哪个更难?”李昭南沉沉叹息,轻轻按着额头。
“可那……便是帝王所要承受的,不是吗?”芷蘅说着,拂开他的手,纤指轻轻揉动他的太阳穴,她目光怅惘,作为帝王,有些骄傲,在有些时候,必须放下!
便如,她作为皇后,作为李昭南的女人,亦要承受后宫争斗一般。
“难道……要朕……去与阿那议和不成?”在他李昭南的生命里,战场之上,只有胜负,没有议和,他认为……那便是最大的耻辱!
他不能接受。
芷蘅双手沿着他的肩轻轻滑下,如雪容颜柔腻温软,贴在李昭南颈侧,她幽幽说:“昭南,我独自在山上的三年,唯一学会的便是忍,忍得一时,方可图日后,若我当时,不是离开了你,想必,我早已没有命站在你的身边了,而你又何须介意一时的胜负成败?何况,议和不是失败,想必阿那亦不会得寸进尺,汉高祖刘邦有白登求和之耻,可他最后坐拥天下,唐高祖李渊亦一度向突厥称臣,可最后他执掌江山,唐太宗李世民,如你一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当他初登大位,国基不稳,亦有渭水之盟,行缓兵之计,最后,终于将突厥一网打尽,雪洗前齿,军国大事芷蘅不懂,只是一味好强征战,巨资军事,只恐怕留给后世的江山却已千疮百孔!最终,走向衰落。”
李昭南听她字字深刻,殿火明暗不定,他以前,从不知,芷蘅竟如此会大道理,他将她缓缓拉在怀中坐下,挑唇微笑:“你将朕比汉武帝?”
芷蘅莞尔,清美容颜嫣然妩媚:“芷蘅谁也未比,你就是你,谁也不能比。”
李昭南轻吻她的唇,却忽的郑重道:“朕肯议和,却只怕阿那野心不止于此,渭水之盟,令太宗明白,突厥善变,必除之而后快,只怕日后仍然逃不掉一战。”
“可如今却不是时机,大沅征战了太久,虽皆是凯旋而归,却亦是元气大伤,此时此刻,大沅需要的怕是休养生息。”芷蘅一番话,正说在心坎里。
只是,他一直犹豫的,便是放不下多年以来,天地不惧、鬼神不畏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