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在眼眶中滚动,云儿,想自己回宫,又失语不能说话,未曾与云儿有过片刻亲近,自己又极力的否认是芷蘅,云儿定亦是不能肯定,所以,才没有对昭南说起吧?
许真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云儿为她换了药,微笑说:“公主,手上的药只需再抹三次,然后要好好动一动,才有助于恢复。”
芷蘅点头,清泪滑落。
云儿为她拭去泪水,心里的酸楚,却更加汹涌。
公主,你回来了,我真该高兴的,可是……
她突地起身,芷蘅一怔,云儿却低声笑说:“奴婢为公主准备早膳,再过半个月,公主将成为真正的皇后,云儿恭喜公主,终于拨云见日、苦尽甘来……”
云儿转身而去,芷蘅怔怔望着她,她的背影消失在炽烈日光下,急匆匆的步子,似乎……有什么正在远去……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却一时没有头绪……
半月后,宫内再次披金布彩,礼乐彻天,欢愉宫乐冲入霄云……
册后大典如期举行。
挚爱的女子,沿汉白玉阶步步婀娜,身着绯红色滚金缎绉纱罗衣,裙摆逶迤密绣彩凤高飞瑞祥图,金凤翔于云端、霓裳温柔,霞绡雾縠,缎带流苏柔柔坠于腰际,摇摇生动……
李昭南不由得恍神,本便颜色倾国的芷蘅,经了这番浓妆艳抹,绝丽风情,更显得倾城难描,风华绝尘,美得如此惊人。
李昭南伸手牵过她的手,眸光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将皇后玺印交于芷蘅手中时,感觉从此,天下江山、万里山河,皆有她与他共享!
不伦此时,有多少双嫉妒的眼神在,他们……仿佛已经旁若无人!
李昭南始终牵着芷蘅的手,从此,她便是他的妻,他的皇后,他龙眸睥睨众生,她凤目俯望天下。
文武百官,整个大殿皆显得狭小!
李昭南心内却骤然开阔——
他的天下、他的美人、他的江山社稷,这一刻,方真正感觉拥有了一切……
宫乐弥散云霄,仿佛飘摇万里,穿过街市、透过青山,绕过云霭。
青山深处,有箫声怅然。
那箫音似时光倒流,无数往事便在这箫音中起起伏伏、渐行渐远……
执箫的人,一身飘逸青袍,立在山边,遥望九重宫阙,遥祝她苦尽甘来。
身后突有脚步声打断这箫音,他回头望去,身后的女子,亦是目光怅惘。
“唐世言,你还放不下吗?”清新悦耳的声音,从来都是这山中最动听的,仿佛这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唐世言笑笑:“公主,唐某可是那种人吗?”
“不是为何在此神伤?”容嫣非步步走近他。
唐世言却忽的握紧箫管,目光有几分闪躲:“并非神伤,只是触景生情。”
“触景生情?”容嫣非轻声说,许久,她都没有再言。
唐世言望着她,从来掩饰不住心事的女子,看上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不自觉按一按胸口,她曾递在自己手中的发,她的心意,他当然知道,他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只是面对她,却无奈,只能一笑而过。
他笑着与她擦身,却被一只冰凉小手握住。
明明是夏日浓烈的时节,怎么她的掌心竟冰凉至此?
她的手,越握越紧,却依然无言。
唐世言欲要抽身而去,她忽然说:“我要走了!父王,要我回去。”
心中忽然一颤,侧眸看向她,她面容楚楚,那娇蛮的、爽朗的眸光,此刻只柔软得几乎不堪承受泪水的沉重。
这样的神情,不由得不令他心中一动。
可终究,他不过浅浅一笑:“公主是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些日子,总该有个交待。”
他的笑容里不见半分牵动,容嫣非一怔,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缓缓放开他的手,颤声说:“若你留我,谁叫,我也不会走。”
她从来如此直白坦率,唐世言望着她,这样好的女子,该有个更配得上她这份心的人来配,而自己,终究不是。
他依然淡笑如风,凝望她的泪眼:“公主一路保重,唐某会护送公主到边境……”
“不必了!”容嫣非一声喝断他,她的柔弱从来不允许侵占她的骄傲。
她夺步而去,又骤然停住,胭红色的背影在青山莽莽中尤为突兀,她背身对着唐世言,忽而一声叹息:“此番回去,父王……为我安排了婚事,与漠南兹镏国王子思德侃结亲……”
她清脆声音哽咽,唐世言微微一惊,容嫣非已跨马而上,低垂的眸光映出唐世言怔忪的脸,她幽声道:“唐世言,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马蹄声声,踏碎山间零落花泥。
缕缕晨光暗淡了青山苍苍。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仿佛是一柄尖锐寒刀,骤然刺进心头,可他终究只是望着那一抹身影远去。
马蹄声渐渐不明,山色,渐渐空濛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