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待在林府安全极有保证,但卢氏和杜礼也不能没有一个得力的人,什么采买物品啦,护送三个孩子上学啦,这些都需要一个细心的人来做,她不在了,尹贵自然是很好的管家人员。还有易白那个傻小子,明夏决定将他也带去岭南,谁让他烧了她的小雅居?就让他担着货物去受累,来了危险做炮灰!哼哼……
“阿嚏,阿嚏!”刚刚沐浴完的易白接连打了两个大喷嚏,他捏了捏鼻子,只道自己是着了凉,却不想不远处的小黑屋里,正有人得意忘形地算计他呢!
“二娘,你在做什么,笑的这样开心?”卢氏端着一碗滚热的茶水,望见油灯下的明夏笑得很是开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呀,娘啊,您怎么来了?”明夏忙起身接过热茶,感觉触手微烫,便有些心疼地道:“娘啊,你拿个锦帕垫一垫嘛,这样热的茶,娘亲有没有烫到?”说完她便翻起卢氏的手掌,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那青葱一样的玉白手指上满是粉红的印子,明夏便立刻垂下头,呼呼地吹了起来。
卢氏爱怜地看着明夏,道:“二娘,不用吹了,娘是个大人了,又不需要来哄,你快来坐下把茶喝了,现在天凉,你这身子又偏寒,自己要多注意些才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喝。”等卢氏手上又恢复了粉白的颜色,明夏才放下娘亲的手,转而捧起桌上的热茶,很听话地一饮而尽。
等明夏喝完,卢氏便接过茶杯,然而她却并不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去,只是站在哪里欲言又止,直看的明夏疑惑非常,便道:“娘亲,你还有什么话?夏儿听着呢。”
卢氏一听,索性坐了下来,将那茶杯往桌上一放,摆出一番长谈的模样,明夏从善如流,也就搁起笔来,静静地等着卢氏开口。
卢氏犹豫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素来也不会拐弯抹角,便直直地道:“二娘,今日你姑母问我,想求取你为林家妇,配给飞卿,你……你意下如何?”
嘎?
这么快?
明夏神情一凝,有点震惊,虽然她已有预感,但总是以为自己资质太差品貌不好,定是杞人忧天,没想到,竟是真的。
见明夏沉默,卢氏更加坐立难安,但这种事她又不能叫别人来问女儿,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娘,你……你觉得怎么样?”
“娘啊,姑母真的是这么说?”相比与卢氏的紧张,明夏一惊之后倒镇定起来,随即诧异地看着卢氏,心道只是说个亲事嘛,又是说的她的,怎么卢氏竟比自己还要难为情?
代沟啊代沟,几千年的代沟,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弥合的。
“嗯,是的。”卢氏点了点头,便又不说话了。
“那……这是姑母的意思,还是表哥的意思呢?”这一点却很重要啊!
“啊?”卢氏一呆,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明夏苦笑一声,简直对自己这个便宜娘亲无奈至极,“娘啊,你想想,我嫁的是林飞卿,但前来提亲的却是姑母,所以不知道这是姑母的自作主张,还是表哥的意思,这两者自然是不一样的啊。”
可卢氏却道:“终身大事当然是父母做主,你姑母的意思也就是你表哥的意思啊!”
“那娘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明夏反问一句,突然惊道:“娘,你不会答应了吧?”看卢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该不会觉得自己是她的女儿,也该听从父母之言,而就答应了吧?
“哦,还没有。”
明夏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继而听卢氏续道:“我本来是要答应的,飞卿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姑母待你又好,嫁过去自然不会吃亏,林家又是大户人家,之后的日子也不难过,我是很赞成的。不过,你爹爹却叫我来问一问你,说是怕你不同意。”
她当然不会贸贸然就同意啊!
婚姻要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之上嘛!
明夏听得一惊一乍的,心下倒是着实感激杜礼,这个爹爹虽然性子软弱了一些,但思想还是蛮先进的,知道尊重儿女的意思,虽然杜礼此举极有可能是出于对孩子们的溺爱,但,总归是尊重了她的话语权,那已经是极好的了,否则,她的终身被敲定下来她恐怕都还不知道呢。
唉,她真是小瞧了这封建思想的强大了,差点阴沟里翻船,以后还要多注意才是。
“娘,我知道表哥很好,不过,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你让我再想想如何?”见卢氏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明夏决定采取缓兵之计,她的那些现代思想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就是说了出来,只怕这封建正统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卢氏,也是不懂的。
“行,”卢氏应了一声,便欢快地起身,在她看来,明夏的推托只是女孩子的矜持罢了,这门亲事已经算是成了,她可得好好去想一下,看有什么东西是要准备的,最好给武邑的雅惠去一封信,她思虑周密,定能帮到自己。
送走了兴冲冲的卢氏,明夏便又拿起笔准备规划自己的远行,然而,尽管她早已料想到了今日,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平静。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晚婚,但……倘若这真的是林飞卿的意思,倘若林飞卿真的要娶她为妻,那么,她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毕竟,林飞卿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作为伴侣,该也还不坏。
他待人亲切处事温和,心机虽深却行事方正,说话有礼学识渊博,待她也很好,综合看起来,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是,太好了,不像是她能拥有的。
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明夏曾经遇到一个算师,说是她福薄命浅,当清苦一生,若是强求以逆天命,那便会折寿以换富贵,她当时还不信,自认为咱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深造七年学业的人,应当坚信科学为本破除迷信,什么顺应天命清苦一生,她才不信呢,天道酬勤,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人定胜天!
然而在她不信邪的努力又奋斗,终于小有所成的时候,命运的诅咒生效了。
她穿越了。
所有曾经努力得来的,用汗水浇筑泪水换来的,一下子全没了。
只有这个孤独而陌生的历史舞台,默默地接待了她。
自此,她的上进之心便不那么强烈了,什么钱财什么富贵,什么出人头地什么声誉名利,在她眼里也变的轻如飞花,看看而已,却不那么想要去捉住了。
而林飞卿,那般美好的一个人儿,完美的好像女娲最成功的杰作,她怎么敢奢求呢?
这一直是明夏的魇,所以,她从不曾奢望过林飞卿,以至于好事真的来了,她却不敢毫无顾忌的接受。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林飞卿的意思呢。
这个,必须弄清楚。
送走了前来参加赏月宴的宾客,林飞卿已有些微醺,他向来酒量极好,又克制的很,但今天却不知怎么了,竟喝的有些多。
谢绝了无风的搀扶,林飞卿揉了揉眼窝,在月光如水的秋夜里站了一会儿才觉得清明了些,正准备回房去沐浴歇息,一抬头便见一个白色身影峭立前方,正静静地望着他。
“二娘?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去休息?”林飞卿洒然一笑,吩咐贴身小厮先行准备,他便走到明夏身前,望着她有些木然的小脸,温声道:“怎么了?”
明夏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所表现的温柔那般随意,随意的仿佛举手便可办到一般,这样简单,这样……价廉,让她怎么放心它的专属权?
唉,思前想后,在这边等待良久的明夏,最终还是不敢接受的心思占据了上风。
不过,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弄清楚。
“表哥,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