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节,可免的话吴岑也就自动免了。
然而,出乎吴岑的意料,他刚说完,便瞧见苏清河单薄的背影微不可查地一顿,虽然极轻微,但吴岑是何许人也?自幼目力出众的他,眼光自是犀利,尽管苏清河的动作轻微,也难逃他的法眼。
一向温和淡定的苏清河,竟会受惊?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心中虽是奇怪,吴岑却并没有走上前去,他脚下一顿,身子向旁边一歪便倚住房门,望着门外面阴沉的天色,扬声道:“苏兄,秋意渐重,当保重身体。”之后便看着门外,权当自己赏景悲秋。
直到耳旁传来苏清河的笑声,吴岑方才转身,奇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什么时候竟也嗦起来。”苏清河转身走向吴岑,望着他笑道:“你当我不知你是什么人?这种话,竟是从你口中说出,着实奇怪。”
被苏清河说破了心思,还背了不会关心人的恶名,吴岑也不以为意,他淡淡一笑,索性开门见山:“苏兄,我很奇怪。”
吴岑说完,便定定地望着苏清河,只是不再开口。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力量。
吴岑深谙此道。
被他这么一盯,苏清河也忍不住摇首一笑,道:“你这是做什么?”然而吴岑并不理他,只是幽幽地盯着他看,苏清河被盯毛了,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定是奇怪我方才为何会瞒你。”
苏清河本就是聪颖通透的人物,方才他心魂不定,猛然听见吴岑的声音,反应是激烈了一点,虽然他向来自制力极好,什么样的情绪都能控制自如,但这次毫无防备,一惊之下这才出了异样,料想也瞒不住同样颖悟敏锐的吴岑,苏清河又是生性豁达之人,心性光明磊落,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便不欲继续隐瞒。
其实,生死也没有什么,不是么?
“吴兄,想必你不知道,我已时日无多了吧?”苏清河轻声说完,果见吴岑如玉般清冷的面孔,猛地抬了起来,双眼圆睁,里面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苏清河却毫不在意地笑笑,道:“我自小胎里带病,外面虽与常人无异,但其实内里虚浮,身体早就亏败了,曾有人断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吴岑的双目睁得老大,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各叙年齿,苏清河曾说过,他今年已经二十又四,与自己同年,而且……吴岑心中一惊,耳旁早传来苏清河有些落寞的温雅声音:“而且,过了这个秋天,我便又长了一年。”他的生辰,正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浓密,一声声打在吴岑的心间,将他的心里也扰的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他自小孤傲,世俗之人皆入不得他的眼,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如孤鸿一样拣尽寒枝,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出众的人物,却又如此短命……
他替苏清河不公。
果然是天妒英才么?
可老天既生出如此俊秀的人物,又怎忍心如此急迫地收回?
不公啊!
然而苏清河却慢慢地笑了,望着吴岑越来越黑的俊脸,他心中着实感激,但,命运,本是不容抗拒的,除了接受,他还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无可回避,那么,便来吧。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然而往,然而来而已矣。我虽比不得古之真人,但死生,命也,我还是知道的。”苏清河的声音,温和一如既往,他拿出握在手中的锦帕,望着那上面的红色血迹慢慢地印了上来,却出奇的再没一点慌乱。
上古真人生死不存与心间,生,也并不怎么高兴,死,也并不怎么在意,悠然而往,悠然而来,来去总是从容。他们的生命,活的很舒服,很悠然,悠然等待生命的终结,随意进出生死的临界,多好。
苏清河自问不敢与上古真人比肩,但,略学些皮毛,还应可办到。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却挡不住苏清河的悠然清越,那从容的声音透过秋雨,传进明夏耳中的时候,仍然饱含着一股沛然莫可抗御的豁达,叫明夏忍不住拉住同来的赵月儿,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生怕再前行一步,就打乱了苏清河营造的清阔与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