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翻身上马,他执过缰绳,双臂将少女禁锢在怀中,看着她在马上坐得直直的背影,向来狂傲霸气的男子,这一刻眼神温柔。
仪仗就此前行,一路疾驰,又奔回万赤皇城的城门。一路上,御林金甲驰在赤子烈和穆然共乘的马匹两侧,前后尖,中间宽,若从空中俯视,这三千御林金甲便如同一只巨大的梭子,驰骋在官道上。而这梭子中央,被紧紧围困的两人均脊背挺直,凛凛傲视,丝毫不觉身在危险中。
仪仗队伍驰进城门时,守在城门后原本打算将轿子暗中分开的人马,一见这阵势便知情况有变,纷纷隐着没有出动,赤子烈和穆然却同时牵起唇角,冷哼一声。
两人从城门,过东街,驰过满面疮痍的青石大道,道路两旁百姓们聚集如集市。成千上万的目光纷纷聚集到马上的少女身上,众人看见她猎猎的白衣、如兰的容颜、高束的墨发、清冷的眉眼,和额角的刺字。街上几乎没有声音,秩序井然到几乎不需要帝京府衙的人出面维持。百姓们只是向少女行着注目礼,似要将她的容颜记在脑海中。
这就是大半年前名动五国的上古符咒师,这就是近几个月在万赤城中搅动风雨的女子。看她脚下的街道!这满目疮痍的街道,是炎国皇城建都以来从未有过的面貌。如今,她骑马踏在这她一手造成的街道上,仿佛踏在自己建下的勋章上。
百姓们可不是当权者,不管什么政治博弈和利益纠葛,他们只看最原本的,只崇尚那本该被崇尚的。他们只知今日眼前走过的少女是五国大陆唯一能够炼制出炼器符的人,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五国重回上古时期,神兵横行的盛世时代的人。
不少炼器师脸上开始露出狂热,帝京符咒师堂会的弟子们也开始想往前挤,那可是可以振兴符咒师一职的希望,大半年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终于见到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穆然身上,就连如今修为大涨,给五国带来的震惊同样不会小的赤子烈,风头都被压了下去。赤子烈却不在意,他傲然坐于马上,为她执掌缰绳,仿佛世人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更能令他畅快淋漓。
人群中,唯有混在其中的大家族的子弟以神识探了探赤子烈的修为,纷纷露出惊骇神色,相互之间打了个眼色,悄悄退走。
百姓围观的长龙直排到宫门前的广场,便不能再进一步。赤子烈和穆然在三千御林金甲的重围下,驰进宫门,连过五道,最终在炎金宫最后一道宫门的广场上翻身下马。
宫宴的大殿还在上一回的地方,两人一路行去,前后都有仙宫长老戒备看守,两人却一路昂首挺胸,大步直入大殿。
大殿之上,百官分列,确实摆开了宴席,气氛却不比上回。赤子烈和穆然尚未入殿,便感觉到了里面压迫死寂的气氛。
但两人却都未停,步入大殿之后,目不斜视,直望御座。
御座之上,炎皇仍旧一身大红朱雀金纹华袍,身子歪在一侧,托着下巴,凤眸微挑,阴柔低敛,气息如毒。
他最先却并没有看赤子烈,而是在两人进殿的一刻,先看向了穆然。
那目光几分冷,几分寒,几分兴致,还有几分讥诮,说不出的感觉,一并化在那眼神里,落在穆然身上。
正是这女子,若无她,便无赤子烈今日。
穆然感觉到炎皇的目光,丝毫不避让,她微微昂首,直面回击,也毫不遮掩自己眼中的厌恶、戒备与冷意。
炎皇稍稍挑眉,唇角慢慢漾开笑意,终于开了口,“殿下何人,见朕为何不跪?”
“我穆然的膝盖只跪生身爹娘,和对我有大恩之人。殿上何人?敢问对我有恩,还是我的生身之父?”穆然也微微挑眉,声音清冷如泉,字字掷地有声,敲在大殿金砖之上,仿佛砸出金鸣之声。
百官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赤子烈已是大笑一声,“陛下莫非双目染疾?否则怎会识人不清,如此百步之遥,竟看不出殿下所立何人!许是本王除了废修之脉,陛下就不认得一母同胞了吧!”
他声音朗烈,震荡大殿,笑罢转头看穆然,“不过,阿然,我真不希望他是你爹。否则我岂非成了你皇伯父?我还等着你给我做王妃呢!”
两人一人一句,完全视这大殿之上的炎皇与百官于无物,嚣张与狂妄之态终令反应过来的群臣纷纷愤慨。
炎皇半倚在御座上,笑意不改,眸色却越发阴柔。
这时,忽听一声怒哼,“哼!果然是废修!从前令我大炎皇族蒙羞,如今竟看上此等贱女子为妃!烈王殿下可知她是何身份?她不过是个神纲之下人人皆得而诛之的乱纲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