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觉得没有一刻比现在满足。
年靖春则重拾账本,继续翻阅。
两人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甄富贵若无法爱年靖春,那么,她的本命牡丹又当如何育出?育不出本命牡丹,甄富贵的性命能保住么?
这个问题竟在两人相互表白心中感觉的这一刻被忽略了,在将来的几年,也被彻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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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立春一过,年靖春便带着甄富贵一道回洛阳,一回洛阳,甄富贵便收到甄家管事的急书,要她携同年靖春先行逃难。
甄富贵一看完信,马上脸色大变,她捏紧信,拉着相公就想往外跑“快逃,不走来不及了!”
“洛阳平平安安又没什么大灾难,为何要逃?”年靖春不明所以。
两人还来不及跨出门坎,年全即现身报讯“主子、夫人,有客求见,说是夫人的亲戚。”
“哦,那快请。”
“等等!”甄富贵尖叫一声“等等,先别去,我我们要逃才行,我们要快逃!”
“富贵?”年靖春很少见甄富贵如此惊慌,往日她即便遭遇生死大事,也是喊个几声“我不想死”大哭一场后就算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富贵如此惶恐。
“夫人?”
“你去同客人说我们尚未回到洛阳。”她可不想一到洛阳就让相公给那些人形野兽吃了。
“可是”年全才刚启口,便教人打断。
“我说贵妹妹啊,你就这么厌恶我们么?连一面也不想见哪?”一群男女,约莫五人,男的丰神俊逸,女的丰美艳丽,未请即入大厅。
与这些人一比,甄富贵相对之下平凡许多。
“甄浩仁,你怎么也回来了?”甄富贵一见到那开口说话的男人,便往前站,将年靖春护在身后。
“啧啧,小斌儿,你怎么能同你堂兄这么说话呢?咱们一到洛阳,听说你嫁人了,就很好奇到底是谁娶了我们家小斌儿”甄浩仁手执一柄扇,摇啊摇的,好不悠闲。
“是我嫁人又不是你,你好奇个什么劲?”甄富贵后退一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双手扠腰,挡在她相公身前。
“贵儿,我们是关心你呀,怕你被人骗了,你怎么不等我们见过那人再成婚呢?”一名不笑也像在笑的女子道。
“少假好人了,你们还不是想要欺负我相公,才会这么热心。”她才不相信这群堂兄姐会这么好心为她看相公。
“原来是堂兄堂姐,靖春见过诸位堂兄堂姐。”原来这些人是富贵的亲戚“请堂兄堂姐入座。年全,沏茶,准备一些小点心。”
“茶就不必了,酒来点才是。”甄浩仁笑道。
“就照堂兄的意思。”年靖春再唤:“年全,快去准备吧!”
“是。”年全忙领他们入座,随后又赶忙吩咐厨房准备点心。
“还是贤妹婿识大体,贵妹妹你可要好好学学人家。”另一名气质儒雅、飘逸似神仙的男子如是道,他仔细地端详年靖春“你便是贵妹妹的相公?嗯果然如传言一般,就不知你纱帽底下容貌如何?”
“靖春只怕吓坏各位兄姐。”
“相公!”甄富贵急得跺脚,生怕相公被这群堂兄姐欺负。
“富贵,不要紧的。”年靖春拍拍妻子的手“初次见面,未来得及准备见面礼,望堂兄、堂姐见谅。”
“对我们别这般客气了,贵妹妹可是我们的宝贝,我们个个都疼她疼得紧”甄浩仁说得口沬横飞。
“哼。”甄富贵冷哼一声,但没反驳甄浩仁的话“你们别欺负我相公我就谢天谢地了。”
“谁敢欺负你心爱的相公呀!”那名仙风道骨的甄家人笑道。
“甄艾澜,你才是最有可能欺负人的那个。”甄富贵冷冷回道。她紧紧握着她相公的手,怎么也不放,预备随时落跑。
这些堂兄姐向来散居各地,平日虽有书信往来,可鲜少见面,他们若是凑在一起,就只会成天窝在甄家逗她,让她对他们忌惮甚深,不过若有事他们也是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因此甄富贵口里虽这么说,但跟他们的情感其实不错。
“你们不能欺负我相公。”甄富贵这么一开口,所有人都笑了。
“贵儿,瞧你如此护卫妹婿,便知你们鳒鲽情深,我们向天借胆也不敢放肆。”
“希望如此。”她还是不放心让年靖春与他们相处。
“哎,我们难得回洛阳一次,你戒备还这么重,我们好伤心啊”“酒已到,不如我们边喝边聊吧!”年靖春见年全领着婢女进厅,遂招呼道。
“当然!”一见到酒,甄家人全都笑开了脸,眸里散发着诡异的星芒。
“我们家贵妹妹酒量深不可测,就不知妹婿你酒量如何?”甄浩仁笑得脸都快抽筋了。
“酒量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酒品如何。”甄艾澜马上接口。
“是啊,从一个人的酒品可以看出这人的人品,妹婿,你可有胆量同我们拚酒?”
年靖春望眼甄富贵,后者正抿着红唇,莫可奈何的回望“你保重,千万别赢。”不然甄家大军会于隔日杀到。
他笑了笑,一拱手“请堂兄堂姐手下留情。”
败下阵的,当然是甄富贵那几个爱玩的堂兄姐,从他们口中,年靖春也得知不少甄富贵小时候的趣事。
棒日,得知年靖春也是海量的其它甄家人全都上门来串门子,想测出年靖春酒量的极限。
年靖春这时方知甄家氏族说三百人还太少,那根本是数不清的,而且今年因甄富贵成婚,他们都想见见他,年家整日门庭若市,就连甄家也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加上甄富贵归宁之日要补请客,光是席便开了百桌,当日,年靖春更一直被灌酒,向来不知疲累的年靖春也累了。
到后来他才发现,他会一直被灌酒是他头上的纱帽惹的祸。
因为甄家人听闻年靖春毁容,皆十分好奇,因此无所不用其极地想看看他纱帽下的真实面貌,有好几次他们就快成功了,但全教甄富贵给挡住,可几次后,甄富贵也被缠着灌酒,自身都难保。
“他们为什么如此好奇?”他头一次觉得易容是一件很蠢的事。
“因为那顶纱帽很碍眼呀!”甄富贵一副“我老早就说过了”的表情。
“是吗?”年靖春浑身酒气,虚脱地坐下。
“今年他们没得逞,明年”甄富贵未竟的话,透露出甄家人性格里的执着。
“什么?”年靖春闻言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再来一次?”
甄富贵点点头,她也被灌了不少酒,现下全身热烘烘的。
他年靖春活了二十几年,还没真正怕过什么,可甄家人却让他怕了“我明白了,我今后不再易容,也不再戴纱帽了。”
“嗄?这样你就怕了?”她以为年靖春是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之人,原来他也有怕的东西啊!
“我怕的是每年的拚酒。”再来几次他真的会带着富贵落跑,可又想到甄家人遍布天下,他怎么逃都有可能遇着甄家人,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一次满足好奇心,省得日后纠缠。
甄富贵闻言狂笑。
“谁知道你们家的人好奇心那样旺盛?”年靖春这回算是踢到铁板,苦头吃尽,但他也十分识时务。
反正现下他已找到一名不论他相貌如何,都能一眼识穿他内心的珍宝,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需要再掩饰。
甄富贵从后环住她相公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背“不论如何,都好。”
“我知道。”年靖春握住她环着自己腰的手,笑了。
此刻,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与甄富贵两人的枕边细语,心中此时塞得满满的无名情感,他突然明白其名为何--
那是,爱。
是的,他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富贵呵原本他一直以为真正的爱情应似他爹娘那般的激烈,却没想过原来爱情的面貌百百种。
他与富贵之间,平淡温馨,何尝不也是爱?
“富贵啊”“嗯?”甄富贵语带困意地应和。
“你睡着了?”
“嗯相公的背好舒服嘛”甄富贵就这么抱着他入睡。
“你最近怎么这么爱睡?”年靖春转身面对她,抬起她因少了依靠不停轻点的下巴,看着她的面容,瞧着她的气色。
“嗯就很爱睡”甄富贵口齿不清的说着。
年靖春失笑,抱起妻子,放她上床,为她换过衣裳,盖上被子。
“相公”甄富贵尾音拖得老长。
“嗯?”
“嗯不能吃鱼吃鱼会吐不要塞鱼给我呜呜相公替我吃”搞了半天,原来甄富贵在说梦话。
“好,我替你吃,乖乖睡哦!”年靖春忍不住笑出声,却有些担心妻子的身体。
来洛阳后,富贵除了吃就是睡,对其他事物都失了兴趣,只有在他快被灌醉时会挺身而出救他一把,其余时间,她大多蜷成一团在睡觉,现下她更练就站着也能睡的功夫,着实令人担心。
“对了,相公”
“嗯?”年靖春知道甄富贵是在说梦话,却还是应和着。
“那个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甄富贵拉拉年靖春的衣襬,年靖春低头一看,发现她不知何时又醒了。
“什么事?”
“今天桃红跟我说,我有孕了,我本来不相信,后来请大夫看诊,才知道真的有了”
“什么?!”年靖春大惊失色“咱们成婚不是才一个多月而已么?”
“嗯孩子应该是嗯”甄富贵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她当妻、当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因此她什么都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何时有的,而且也没有感觉”
“是啊,才一个月”年靖春摸摸她热烘烘的脸颊“大夫有没有说什么该注意的?”
“相公你想要小娃娃吧?”甄富贵突然问。
“当然想要。”年靖春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因为咱们成婚才一个多月,就有小娃娃了”
“我比较担心你,你太瘦了,我怕你无法承受生产时的疼痛。”
“我很健康的,我听厨房的大娘说过,生小娃娃就像嗯哼一样,嗯一下就出来了。”
年靖春闻言哈哈大笑。以富贵对初夜一无所知的情况判定,她对生小娃娃的知识肯定一样贫乏,只是她怎么能将这种话说得如此好笑呢?
“难道不是这样?”看他笑成那样,恐怕她又说错了。
“真实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从今天起,真的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才成。”他不想富贵太早烦恼生产之事,便迅速将这话题带过。
“哦。”解决心中事,甄富贵又想睡了“相公要替我吃鱼哦”“好。”年靖春爱怜地俯首亲亲她。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眼一合,安心地入睡了,年靖春则望着她的睡颜,缓缓地勾起唇。
“富贵?”
甄富贵低应一声,但没清醒。
“我爱你。”
甄富贵虽然没醒,但嘴角微微弯起,年靖春见了,心神荡漾地倾身吻住她弯起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