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坠崖

    她当时就躲在草丛后面，目睹了他们争吵的全过程。她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但他们脸上表情狰狞，她知道两人都很愤怒。

    她从没见到过易康这样失态的样子，第一次还是，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医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从小她就知道，易康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易康，他们两个本应该在一起的。只不过易康考上了大学，而姐姐连高中都没读完，其实也是因为她。因为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所以姐姐辍学去工厂上班了。

    他们班上有一个很有钱的女孩子，她总是在班里面说她上大学的姐姐的事情。她说她姐姐长得很漂亮，说她姐姐有一个很帅而且学习很好的男朋友，她说她姐姐的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叫易康。

    她心里不服气。哼，我姐姐的男朋友才叫易康呢！

    按照农村的习俗，姐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每天到他们家里说媒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并没有因为他们家情况的特殊而有所减少。姐姐生的很漂亮，不施粉黛都有三分娇媚。

    她跑回家，那个酒鬼正坐在门楣上喝酒，见到他只是斜着眼哼了一声。她也并不理会他，免得又惹来他一顿大骂。

    她一口气跑到她和姐姐的房间，“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和易康哥哥在一起呀？”

    “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么个问题？”姐姐没有看她，绣着手上的东西。

    “今天我们班一个女生说她姐姐的男朋友叫易康，真是巧呀。”

    她看到有血珠自姐姐的指尖滚落，滴在白色的丝布上，那样触目。

    再后来，姐姐开始和镇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来往。那个人她实在不喜欢，尽管每次他都提着好多零食来学校看她，他也还算聪明，知道从她这里下手。但他那张猪头脸，怎么比得上易康哥哥呢？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的思绪被不远处的争吵声拉了回来。今天的阳光好刺眼，照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暖。其实，就在她走出那扇门，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走下楼梯，转过拐角，走过在她身后窃窃私语的前台服务员，走出那扇冰冷的自动门，走过那辆一直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时，经过面色痛苦的易康身边时，这个世界，不论是阳光明媚，还是阴雨连绵，那些来自外空穿过大气层带着尘土和微粒而来的温度，早已与她毫无关系了。

    她本来不想听的，但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她听到姐姐的名字，又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听到易康很愤怒地说：“小羽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这样丧心病狂，让她去做那种事，你还是不是人！”

    “呵！你还管起我们家的闲事来了。就是我做的，怎么了？那个灾星，指不定哪天又把我害死呢，我怎么着也得趁她还有些价值的时候利用一下呀！”他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刚刚不过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她突然冷笑一声，原来是她！

    禽兽！！！

    如果现在手里有刀，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冲上去结束了他的狗命。

    她只觉得天地在眼前翻转，不停发抖，就像装上了一个马达。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一个累赘。如果不是妈妈和姐姐的保护，她相信他早就让她做那种事了。现在保护她的人没有了，他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她听到拉扯，咒骂的声音。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抬头，如果一切是个梦就好了，醒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猛的睁开眼，易康哥哥怎么是他的对手呢？他是出了名的混混，打易康这样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拨开草丛跑出去，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易康坐在地上，像失了魂一样，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似乎是猛然想起什么，跑开了。

    不会的！

    她走到崖边，下面深不见底，密密的长满了草，张牙舞爪像她扑过来，完全遮住了视线。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人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

    她突然生出一种庆幸，突然想大笑，突然觉得世界光明了。

    她转过头，用自己最轻松的语气，对自己说：“看，他又喝醉了，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再也不用受他折磨了。她边走边想。

    那个悬崖，像一个无底洞吞噬了那个男人，他肯定再也逃不出来。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不会再来祸害她了。

    她开始大笑，边走边笑，笑得嘴角都开始抽搐，笑得眼泪不住地往嘴巴里流，可是她停不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真的是孤儿了。

    她那样开心。从现在开始，谁都别想再来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