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阓就站在一处水流清澈的水瀑布前方,一手搭在腰际,另一手拿了把粉绿色的透明水枪,粲笑盈面,飞散的水花像雾般在她周身弥漫,一弯彩虹远远的缀在身后的天空,仿若镜花水月的景象炫惑着他的眼,魅诱着他的心,害他差一点以为自己坠入童话故事般的梦幻中。
“真美。”姜离从不知道女人与大自然的相遇也能如此契合。
如果她就这么留了下来吓,等一下,他在想什么呀?不过是来抽查她有没有再闹事,干么胡思乱想一堆有的没的呀。
人哪,就是不能成日闲晃,瞧,不过是任性决定的放自己大假,白日梦就一个接一个的断不了。
“喂!”他不耐烦的大吼一声叫她。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分成两派忙着打水仗,又喊、又叫、又跳、又跑,战况激烈,一方背对着他,没人瞧见他,也没听见他的喊叫,可是另一方皆面向他,见状纷纷露出一口大白牙,一个个傻笑着停住迎战的架式。
“怎么啦?”瞧见己方一连干掉了好几个敌人,许央阓这才察觉不对劲。
结果孩子们均笑出来。
“什么事情啦?”她再问。
“嘿嘿嘿。”一只小手好心的指着她的后方。
她顺着小手指的方向望去,忽地眉开眼笑。“哟,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当下,姜离翻翻白眼,心里大叹三声无奈。
“我刚刚叫你,你没听到?”
“没有呀。”她忙着抗敌,大伙儿都战得专心,谁听得到他在后头鬼叫鬼叫的。
“耳朵聋了呀,你这个蠢”瞥见其他孩子们好奇的眼光,姜离闷闷的收回骂人的话,棕眸瞪着她。“过来。”一下达命令,他根本没费神去瞧瞧她是否跟上来,转身就走。
大番王下令了,她不敢不从。向周遭的小玩伴们挥手示意后,许央阓小跑步的离开战场,乖乖的追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直到进了屋,他才转身挡住她追赶的脚步。
“你发烧了?”
“咦?没有呀。”她脸很红吗?
“没有?”纳闷的瞪着她,不待她再说,姜离大咧咧的将手搭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你想骗谁?明明就有点烫。”
“是吗?”他的手贸贸然的就这么覆了上来,虽然仍旧带着惯有的率性,但他状似关切的模样,吓得她紧张兮兮又心悸不已,不烫才怪。“或许是刚从外面回来,太阳晒得人暖呼呼的,体温自然较高。”许央阓傻笑着道。
是她的想象力因日晒而作崇吗?总觉得自她发烧后,他开始有了情人的味道。
“真是这样?”话虽如此,姜离心里仍存疑。
“对呀。”
皮粗肉厚的大手仍旧不离开,定眸端详着她,半晌,他微弯起指端,小心翼翼的顺着她的颊面抚触。
“女人的皮肤都跟你一样吗?”这么细,像是一不小心就会破了似的柔嫩。
“大致都差不多吧。”慧黠的眼珠子一溜,她语带揶揄的问出疑惑“你没有常常亲自体会女人肌肤的触感?”
“哼,谁耐烦理你们女人家的皮肤是怎样呀。”姜离没好气的说。
许央阓闻言但笑不语。
他不耐烦理“你们女人家”今天却忽然注意起她的皮肤触感究竟如何?嘿嘿,事情看来似乎有点起色了喔。
“还有,你怎么愈来愈白了?”忽地,他又眼尖的发现她的另一桩异样。
懊死的斯坦利,多嘴长舌!他一心以为她虽然不是那种白白胖胖的活力宝宝,可也是健健康康的,但经斯坦利提醒,怎么左看右看,这女人似乎真带了几许病容呢?
“我?”他突然而来的不悦教许央阓微怔,复而心中忐忑。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他注意起她的皮肤,又问了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是不是察觉到她的事情了?
“是呀,你看起来挺白的。”
“白?”呼!心中的紧张徐徐吐出。“那还不简单,少晒点太阳,就白皙无瑕喽。”幸好他不是那种意思。
少晒点太阳?!
有没有搞错?不缠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成天跟着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但还算有安全概念的小表头上山下海,四处玩耍,她以为他不知道呀?
少晒点太阳?哼,他完全否决了她这个答案。
但,斯坦利跟凯特的确没说错,这一仔细端详,他发觉她不但瘦了些、皮肤白了些,连笑容都不若以往灿烂了。
这女人,哼,铁定是玩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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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差一点就自个儿露了口风。
白着脸,许央阓脚步虚浮的踱回自己房里。拍了拍抽紧的胸口,瞧见几上摆的冷水瓶,她想到这几天都忘了吃葯,叹了口气,不忘先将门带上,再自柜子里翻出卫生棉,从里头掏出一个小纸包,一口气吞进两片马利兰葯剂。
应她的要求开立处方时,医生嘱咐她一天要吞个两、三片,结果,她三天两头都忘了这档子事。啧,看来她当真是将自己的未来豁出去不管了。
捧着杯子的手颤巍巍的,有片刻的时间,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干瞪眼,再缓缓的道出心中的阴霾。
“体虚呀,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是不是该提早离开这儿了?”许央阓犹豫着,真怕以后会教某些眼尖的人瞧出些许端倪来。
可是,虽然姜离他对她的态度有了改善,但还不行呀,因为距她的目标尚有一段距离。
“葯的数量应该还够我再待一段时间吧?”她将所剩不多的葯剂数了数。尽管心情沉郁,仍忍不住轻笑着赞叹自己的脑子。“嘿嘿,这一招够聪明了吧。”
因为考虑偷渡客通常所受到的搜身待遇,在决定不请自来时,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这一招。
如果大咧咧的将一整瓶的葯搁进行囊,待上了岸,一定难逃“曝光”的下场,但如果化整为零,冷它们分别塞进单包装的卫生棉里,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这些薄薄的东西帮了她好大的忙,感谢这些长了翅膀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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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像出巡君王般意气风发、神清气爽,就只差没有摇头摆尾。迈着一双长腿自廊道跨进厨房,不一会儿,他嘴里咬着烤得微焦,香气四溢的鸡腿走出来。
苞杰瑞他们几个打了大半天的篮球,体力消耗过多,快饿扁了。
走过廊上一扇扇敞开的窗前,凉风徐来,他以舌剔剔牙,下意识的将身子撑出窗外探看。
凯特说,小阓的午餐像是宴请小鸟,一小粒、一小粒的数着碗里的食物,却始终没见她拨进嘴巴里去,在吃过午餐后也没见她回房去睡午餐,到这时候也没见到她出现,不知窝到哪儿去筑巢了?
她究竟是缩进哪个洞里去了?
姜离走走停停,在东侧的最后一扇窗瞥见她的踪影,厉肃的棕眸不由自主地盈上柔柔的心疼。
寂静的林边有棵树身挺直的大树,她就坐在那儿,一个人,弓着双膝,双手搭在膝上,这些日子变得更为尖细的下巴放在交缠的手指上,侧着颊,瞪大毫无焦距的眼,动也不动地沉浸在思绪里。
本想自窗台跃出吓她一跳,下意识的晃动手中早已被抛在脑后的鸡腿,不到半秒的考虑,他选择兜一大圈,从大门走出去,绕着屋子,正大光明的踱向她。
这下子,她总该不会被吓到吧。
无奈,他这么大的人都已经在她身旁站定,许央阓依然故我,兀自失神。
“无缘无故,你在发什么楞?”那种干咳几声以唤醒她的蠢事,他懒得做。
“呃?”
“小心哪,常发呆是未老先衰的迹象。”
略带疑惑的扬扬眉,许央阓慢慢自忖思中拉回神智。虽然奇怪他是何时冒出来的,仍耳尖的听进他突如其来的揶揄。
常发呆什么时候变成未老先衰的迹象来着,怎么她都不曾听说过?
“要不要吃?”
望了望他,怔忡的眼打量着被他咬了几口的鸡腿,几乎是立即的,她摇摇头。“不要。”
“嫌我啃过了?”
“怎么会呢。”想也不想,她否决了他的狐疑。
能有机会跟他做直接或间接接吻,她求之不得呀。那个让她又惊又慌的偷吻,她至今难忘,可这两天总觉得疲倦,手累、脚累、精神不佳,实在是提不起劲去制造机会或是展开攻势。
“那你干么不吃?”凯特的手艺是岛上公认的一级棒,而这烤鸡腿是出自她的手,自是无可挑剔。
“太甩了。”轻抿唇,她犹豫地又瞟了眼他手上晃的那只满是油的肥美鸡腿。谁教他刚刚一拱,那么不巧地让鸡腿腿凹处进入她的视线,黄澄的肥皮顿时消褪了她所有的食欲。
啧,这么挑食呀?难怪这些天凯特再怎么费尽心思替她进补,她还是长不出半点肉来。
“刚刚你在想什么?”
“我?”许央阓态度微显回避的耸耸肩。“没想什么啦。”
“想滚了吗?”姜离语气略带试探的不悦。
不会真是这样吧?初上岸时,她还一副死都要留下来的坚决样,怎么那么快就就三心两意了!
他当然心生不满,哼,现下他都还没缠清自己的脑筋究竟在想些什么,怎能轻易就放她走呢?
“什么?”她一愣。
“被我猜中了?”瞧她似有几分被猜中心思的惊惶,他的心一沉。“你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赖着我过日子,算我倒霉,不跟你斤斤计较食宿费,可是,就算是放假,你也该销假上班了吧?”说不定,她正在想该如何跟他说再见哩。
一思及此,就不由得有股想扁人的冲动。
“呵呵!”
“呵什么呵。”该死,一见许央阓露出有些茫然的笑,姜离的横眉竖目坚持不到半秒钟,就自动软化了。“难不成你想继续白吃白喝?”嘴里咒骂,可心里却悄悄随着她笑了几声。
“你再多包涵一下下啦。”
“不是已经说过了?算我倒霉呀。”总不能直接钉副棺木将她塞进去,再把她丢出岛吧?在她偷摸上岸时没狠下心这么做,这会儿列是难上加难哪。“你是没工作?”
“以前有呀。”
“以前?”
“在来这儿之前,我已经辞去工作了。”她说得有点抱歉。
姜离听后胸口为之一松。
听她言下之意,就是打定主意要赖下来住蚌一年半载,看来,是他自个儿多心了。
“你倒挺会打如意算盘的嘛,真当我是活该欠你的?”送了她几个愤意浅薄的大白眼,眼角瞥见鸡腿还拎在手中,不假思索,姜离几口便咬尽上头的皮,递给她。“喏,不肥了。”他想到凯特说她午餐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我”
“不饿?你想成仙呀?”
“唉!”
“叹什么气?就算不饿,你也给我乖乖的将它啃干净。”
这是他隐匿在恶颜下的关心?嘻,看来像是喔,既然如此,那她再怎么不饿,也会强迫自己将那只意义非凡的鸡腿塞进肚里去的。
双手环胸,他轻颦眉心,盯着她没再争辩的接过鸡腿咬了一口肉嚼着,虽然只是教人光火的小口,可她毕竟听话的吃了。努努沾了泪的嘴,他满意的哼了哼,忽地又想到另一件积在心里的不悦。
“先说好,以后你再拿命去玩的话,我绝对会一脚将你踹走。”
他的意思是许央阓双眼一亮。
“你是说,你以后不会再动不动就开口赶我走了?”
“对啦。”瞧见她闻言笑颜一展,姜离不由自主的陪着她笑,可是只一秒就迅速敛起笑意,眼露凶光的重申但书。“暂时。”
“暂时?”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不是说,如果你再做出任何蠢行,我会毫不犹豫的马上将你丢出岛去,听见了没?”
“喔。”他真这么狠哪?
“别以为我不敢。”他懂得她的意思。“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