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天总是黑得极快,亮得极晚,将近辰时,小筑左右还是一片灰暗。
霍木兰是被风拍木窗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来,一偏头,便看到了蒙蒙天外纷扬的大雪,不由一愣,道:“竟然又下雪了。”
朔风劲吹,紧关的木窗似承受不住,已经似开非开,蒲公英似的绒毛便趁这缝隙钻进来,在屋中飞动,辗转几番皆没能坠地,看得霍木兰一颗心一提一提,有些忐忑。
她掀开被褥下床换鞋,走到窗前,将那抖动的窗格一压,止了那凄厉的风声,这才使得那片雪绒安静地落回地面。
她垂下双睫,看着那雪绒,直到她融成水渍,才恍恍惚惚的收聂心神,朝门边一看。
屋外静若无人,男人似乎还没起身,又似乎早已出门远去。
霍木兰走上前推开屋门,正见茫茫天色下,凌乱不堪的屋子已变得干净整洁,然那一排箱柜却是空空如也。霍木兰知道,那些药材和衣衫一定是要不得了。
睡了一觉,她的情绪已逐渐平稳,想起昨天莽撞之事,难免怀有愧疚,自觉昨日自己不该如此,正沉吟中,忽听大门外窸窣声响,循声一看,竟是男人自外走来,忙唤道:“喂!”
男人微一顿步,偏头看来,目光清清冷冷,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后,又大步离开。
霍木兰一怔,一声“对不起”登时僵在喉中。
将近小半时辰后,窗外天际发白,男人端着早饭走进屋来,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将碗筷放到桌上,随后顾自用食。
霍木兰有些心虚,撑着床柱坐到桌前,想道歉,又始终开不了口,犹犹豫豫半天,才瓮声瓮气吐出一句话,道:“那个……毁掉的东西总共值多少钱,你算一算,我会赔给你的。”
男人表情不变,只道:“那是人命,姑娘恐怕赔不起。”
霍木兰张口结舌,本想说的一腔话消失无余,只好低下头来,拾起筷子埋头吃饭。
席间,二人相对沉默,只有窗外风雪声呼啸不停。霍木兰有些食不下咽,随意扒了两口后,终是停箸不食,瞅了眼窗外,道:“今天好大的雪。”
她本是想主动找些话头,避开这无言尴尬,岂料男人听后,只是淡漠“嗯”了声,便再无下文。
她心中恼火,却无从埋怨,竹筷在碗中动了一动,又道:“你这几日要下山么?”
男人微一动眉,却未回答,只问:“什么事?”
霍木兰道:“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近日以来,蜀中青城派可有大小事发生?”认真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青城派掌门霍青玄是我爹,我是霍木兰。”
男人动作微顿,似在踯躅难决,霍木兰便道:“只要你办成此事,再多加一些诊金也没什么问题。”
男人目中原有的三分犹豫立时消散,道:“此事,在下不办。”
霍木兰惊道:“为什么?”
男人道:“山中草医,不问江湖。”
霍木兰不悦,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待一顿饭毕,眼见男人收拾碗筷已要离去,才咬着牙讪讪开口道:“我的腿似乎好了,过几日便走。”
男人动作不顿,随意“嗯”一声,霍木兰对他淡漠之态颇为愠怒,但因这条性命是他所救,加之自己昨天妄为,暗怀愧疚,便也生生忍了下来,说道:“相救之恩,多谢了。”
男人收菜的动作微顿,唇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不必。”
这笑短暂不过一刹,却有一种令屋内僵持许久的冷淡氛围逐一消散的魔力,如清溪映月,枯木逢春。
霍木兰见他气消,这才心下一松,出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往四处看了一圈,又道:“还有,这里是哪儿?”
男人坦然道:“在下姓沈,名未已,此处是雪山小筑。”
霍木兰登时一凛,她游历江湖数年,自然知道雪山小筑乃江湖神医沈玊居所,相传位于玉龙雪山附近,终年大雪封天。不少人求医于此,但总难以抵达,不是在半途葬身风雪,便是在山中迷路,从此失踪。
念及此处,她不由心生希望,急切道:“沈玊是你什么人?”
沈未已目中闪过分暗色,说道:“是家师。”
霍木兰半月来紧绷的心蓦然一松,期待道:“他在哪里?”
沈未已脸色难辨,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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