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长河,女郎笑且歌。身轻如过鸟,手捷类抛梭。
众人玩乐一回,个个香汗淋漓,乾娘先下来,坐至一边的卷芳亭内,笑说:“筝妹妹,我们几个都算起来,也不抵你一个打得好。你且小心着点,站稳了身子,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宁娥也跟着坐下,说道:“是啊,韵波,你手轻着些推,看你家小姐摔下来就坏了”
韵波抿嘴笑道:“大*奶,****奶,我家小姐哪还要我来送,自己荡得可好着呢。”
其筝不闻他人语,只觉身轻如燕,正可飞上青天,阵阵风声从耳边掠过,自己成了飞鸟一般,将万种烦恼一时全抛下,愿只随身边落花漂去,任他哪里,是哪里。
其兰在一旁看着害怕,直叫道:“筝姐姐,快别打这么高了,看着人心直发慌,头都晕了”
其筝还是不答话,只管自己玩了个够,泄尽胸中闷气,方才肯下来。再一看,旁人都已坐进卷芳亭内,不言不语地都只看着她。
见她终于愿意下来,宁娥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这筝妹妹,还跟在家时一样,打起秋千来,就像换了个人,端的是假小子一样。”
乾娘也点头说:“大嫂说得在理,确是这般,看着她打秋千,倒叫人心都揪起来了,不是为玩,像是争命呢。”
其兰对她招招手,说道:“好姐姐,快过来歇息歇息,看你打得这一头汗”
其筝心中痛快极了,脸上也大放光彩,由着众人说,不发一言,坐了下来。韵波忙将茶递上,其筝接过来一口喝干。
其兰便又说道:“大嫂说你是假小子,真是一点没说错,瞧这蛮样儿”众人见说,再看看其筝,一时不禁都笑了。
其筝用汗巾儿轻轻拭了拭脸,说道:“这时候了,还不见岚哥儿?兰妹妹,我们找他去,看他托懒干什么呢”
宁娥也说:“我也该回房了,只怕管家婆子们有事要回。”
乾娘站起来就走,边走边说:“就我是闲的,也罢,我也回我那院儿去了。”
众人遂散,各自走开。
一时午饭已毕,各房皆在午休,满园里安静下来,悄没声气的。子规揣着深意,小心翼翼地穿行于林间,一路避人,总算到了拢香院。
一进院门,便见书桐正坐在廊下,见她进来,立刻打起帘子来,示意速速进去。
子规深吸一口气,行入房内。
宁娥正端坐着,手拿一卷书,看得入神。忽见有人进来,才将书放下,身边桌上,一只青玉长方体炉正冉冉吐出芬芳,淡香袭人。
子规行至她面前,跪了下来。
宁娥开口问道:“早起听杜鹃说,昨日我救了你一回,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我不记得找人到大厨房传过你什么话。”
子规低头回答道:“回大*奶,昨日晌午,孙嫂子只找不出个人来切一封书腊肉丝,我便说我切得好。谁知切完后”
一旁的琴丝忍不住急问道:“想是切坏了?你一个粗使丫头,哪里使得刀?”
宁娥不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不用理会,你继续说。”
子规抬头看了琴丝一眼,又低下头去,说道:“切完孙嫂子倒没说什么,就叫端上去了。”
宁娥闻言一惊,不免与琴丝对视一眼。
子规又说:“过会子得闲,孙嫂子便要审我,说我来历不清,怎么刀工如此之好?只是正巧,小螺子来了,便贴着她耳朵说了二句,她就又放了我,只说我是大*奶挑来的,想来,应该是干净的。”说完又抬起头来,眼对着在上的宁娥的眼睛,再次开口:“大*奶不信,只问杜鹃便知。”
宁娥将她细看一遍,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过来,可有别人看到?”
子规回答:“没有。孙嫂子午饭后就家去了,说是家中有人回来了。旁人便也都散了,再无他人看到。”
宁娥将身子俯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日的那一封书,现在我想起来,倒是切得利索干净,厚薄一致,不想竟是你切的,那刀工,不像新手所为。听钱妈妈说,你家里原是在路口开个小茶铺,管各方路人茶水,想来不过粗茶淡饭,怎么,将你的刀工练得这么好?莫非。”
子规忙磕头下去,回道:“回大*奶,小的原是跟父母一起开个小酒馆,只是时气不好,父亲染上时疾,亡故了,才将酒馆盘了出去,与母亲二人共撑一小茶铺度日。谁知不日母亲也不幸亡故,小的不得已,才转到人牙子钱妈妈人里,卖几个钱,好安葬母亲,也给自己寻个下处。小的刀工,原是由父亲亲手教习,又是从小练起,才得今日这般熟练。”
宁娥听毕,沉吟不语。子规心中百般翻腾,面上却只硬撑无事。
当此僵持之时,忽听得宁娥说了一句话,让地下跪着的子规,也不由吃惊地抬起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