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节来访后的第二天,有莘不破就失踪了。陶函上下不免一场大乱。
看着芈压、四长老那一张张急切的脸,于公孺婴却镇定如恒。
“雒灵呢?”于公孺婴问。
“雒灵姐姐还在松抱睡觉,她她只怕还不知道。”
“不知道!”于公孺婴冷笑道:“嘿,她倒沉得住气。”取出一片竹篾对苍长老道:“按照这个单子,把铜车和货物分成两拨。”再取出一片竹篾,对昊长老道:“把这上面的人叫齐,中午之前到那个小谷去,我有话要说。”跟着对旻长老和上长老道:“让其他人整装待命,随时出发。”
“出发?”
“对,北上。”
四长老都现出喜色,于公孺婴淡淡道:“去办事吧,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
四长老离开之后,鹰眼的车顶上只剩下燕其羽和芈压。芈压嘟着嘴道:“孺婴哥哥,不破哥哥往北边去了吗?只怕不是吧。”
“嗯,他应该是往东边去了。”
芈压站了起来:“那我们还不赶快追上去!不破哥哥一个人去夏都,很危险的。”
“我们这里的人,全拥去夏都也没多大作用。”
“那”
于公孺婴取出一块龙骨,道:“不破的意思,是要我们护送雒灵回亳都。”
“雒灵姐姐有身孕,是该护送她回去,可是不破哥哥那边我们就不管了吗?”
“当然要管。”于公孺婴道:“可是单单凭我们的力量,未必能把他从夏都救出来。就算出了夏都,只怕也出不了甸服。”
“那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搬救兵了。”
“好!”芈压叫道:“我去请爹爹来。”随即摇头:“不行,只怕来不及。”
于公孺婴道:“我们得兵分三路。第一路,护送雒灵回夏都。雒灵怀孕不久,还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件事情四长老便做得。第二路,支援不破。一来拖延时间以待救援,二来是尽量把他从夏都抢出来。这一路人马由我亲自率领。第三路就是横过甸服去亳都求援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桑谷隽不在,燕姑娘又要到夏都寻川穹,我竟想不出有谁能越过重重险阻到亳都报信。”
芈压大怒道:“孺婴哥哥,你当我芈压是死人么?”
于公孺婴道:“要穿越甸服去亳都求援,一路上险阻重重,需要独当一面的魄力、智慧和冷静。你年纪太轻,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
芈压呼地跳下鹰眼,叫道:“于公孺婴,你别看不起我,下来和我单跳一场,你赢了我,我就服你。”
于公孺婴淡淡道:“你这么冲动,叫我怎么把求援的重任交给你。”
芈压怔了一下,心想自己这样确实不堪委以重任,当下收敛脾气,跳上车来道:“狻猊长途奔驰,一日千里,现在再没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孺婴哥哥,我一路去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出错的。”
于公孺婴再三不许,道:“你不认得道路,如何去得?”芈压不住地表决心,几乎把鹰眼的车顶都给踩破了,于公孺婴才道:“好吧。”张弓取箭,朝着东南天空斜斜射出。跟着取出另外一直较短的羽箭,对芈压道:“这是子母箭。我射出去的是母箭,横跨千里,当落在亳都左近。你一路向东南行去,多走荒野小道,莫走大路。如果迷失了方向,这枝子箭会给你提示。”
芈压见于公孺婴答应让自己去求援,心下大喜,把子箭收好了。于公孺婴道:“到了亳都,你直接去闯王宫。若有人拦你,就把必方召唤出来。你应该可以召唤必方了吧?”
“必方?如果遇到一个小卫兵也召唤必方吗?”
于公孺婴道:“召唤必方不是要帮你打架,是要表明身份。必方出现后,伊尹大人一定会亲自见你,这枝子箭,你要亲手交给他。”
“可我怎么知道那人是伊尹大人呢?”
“你知道的。”于公孺婴笑道:“不破不过偷了点皮毛,就用那篇什么至味之论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若是伊尹大人亲临,嘿嘿”芈压笑道:“我知道了,到时我煮道菜考考他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了。”
于公孺婴微微一笑,不致与否,只是淡淡道:“你吃点东西、准备一下就上路吧。”
“还吃什么东西!”芈压道:“我这就走。”跳上狻猊,飞跃而去。
见芈压远去,燕其羽道:“干嘛不让他用七香车?”
于公孺婴道:“若乘七香车,只怕进甸服没多远就会被发现。狻猊善走山道,芈压年纪虽小,人却聪明机警,只要能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现在才让他去找救兵,来得及么?”
“或许来得及。”于公孺婴道:“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
燕其羽疑惑道:“可就算亳都的援兵及时赶到,就能把夏都压制住?”
“应该还不能。但或许能把离开夏都的不破带出甸服。”
燕其羽默然半晌,忽然道:“如果现在我反悔不帮你了,你怎么办?”
于公孺婴淡然道:“无论你帮不帮我,我还是要往夏都走一遭。”
“没有我你也有把握?”
“没有。”
燕其羽咬着嘴唇道:“徒劳无功你也要去?”
“是。”
“我懂了。”燕其羽突然大声道:“你骂有莘不破幼稚,其实你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的。”于公孺婴还是那么平静:“不破还在妄想,而我却早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结局了。”
雒灵坐在七香车上,手抚天心剑。
“他还是走了。”雒灵很不高兴“为什么不带上我?”
有莘不破走的时候,并没能瞒过雒灵,她一直躲在车里,希望心上人进来叫上她一起走。但有莘不破最终把她留下了。“让于公孺婴护送我回夏都?”雒灵看着有莘不破刻在贝壳上的字,心中一阵冷笑:“那个男人会听你的话才怪!”
江离在夏都,师姐在夏都,桑谷隽和不破一前一后,应该也都会去夏都那个地方,可真热闹啊。“我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呢?”
“夏都的这淌混水,你最好别去。”
雒灵抬起头来,看见了于公孺婴。有时候她不禁想,这个男人的眼睛是不是也能看破别人的内心呢?
“我知道,如果你要去,没人能拦得住你。”于公孺婴道:“可是无论如何,你总得替你怀里的孩子考虑。”
雒灵冷笑。于公孺婴却视若无睹:“不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过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对你们心宗没什么好感,你的死活本来不关我事,不过,假如我这次失败了,而你又能为不破生下一个儿子的话,那不破作为质子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那时候,你就有第二次救他出来的机会。”
雒灵眉毛尾稍微微动了动,就像被轻风拂过。
于公孺婴道:“我至今不知令师倾向于哪方,你师姐长伴夏王枕边,你又笼住了不破的心。可是墙头草是不能永远做下去的,还是早点选择的好。”说完这句话,于公孺婴掉头就走。
雒灵突然开口道:“等等!”
于公孺婴微微一震,回头讶然道:“原来你早过了闭口界了。”
雒灵不接他的话,眼睛里仿佛蕴着一池秋水,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听你刚才所说的话,倒像你只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厉害关系的男人,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于公孺婴移开了眼光,雒灵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怕泄漏心底的秘密么?”
于公孺婴冷冷道:“我有没有秘密都不关你事。再说,我应该不是你所关心的男人吧。如果不是因为不破,我们之间没必要发生任何关联。”
“既然这样,你来找我干什么呢?”雒灵悠悠道:“商王族血脉能否延续,关我何事?”
“那不破的性命呢?”
“性命?我要他的性命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
于公孺婴道:“他的人若死了,你知道他的心意又有何用?”
谁知雒灵却道:“若彼此真心,是生是死又有什么所谓?”
于公孺婴默然良久,道:“你的心思,我不懂,也不想费精神去想。我只想问你,眼前的路你打算怎么走?向东,还是向北?”
“我不知道。”雒灵道:“总之你的事我不想管,我的事,你也少管。”
“不破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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