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仪风光了没几年,一朝落难一尸两命;反倒是周衡家里,她的继母不知怎地病亡了。
继母生的那个小儿子,本是周家上下捧在手里的宝。自他母亲去了,周衡的两个同母弟弟在父亲跟前服侍着,没过两年都一一地进了翰林院,继母生的弟弟整日地纵着,论语都背不下来,性子也桀骜地很。
周衡的两个弟弟有了出息,转眼说动了父亲,将周衡的继母原先给她说的亲事退掉了,另说了一户好人家。周衡如今舒心了,万事不管,等着一年后孝期到了就出嫁。
“贵府的园子雅致,我年幼时经常过来玩的。”周衡说着,脸上显出一丝惆怅的神色。她伸手拉住了傅锦仪的另一只手道:“方才你在方夫人跟前,都没和我们说上话。快上来吧!”
十七岁的周衡很轻易地就把傅锦仪拉进了二楼。两个隔间里坐满了人,傅萱仪、傅柔仪几人作为主家,都忙着张罗照应,给姐妹们端上糕点茶水。
傅锦仪被周衡拉着坐下了。周衡抓着她的小手,轻笑道:“我从前没看见你。”
周衡对待初次见面的傅锦仪显得热情,并不是像老夫人一样,能看出来她和傅华仪两人气质相似。而是因为,贵族小姐里头是分嫡庶的,嫡出的一个圈子,庶出的一个圈子,等闲的嫡女不会和庶女混在一块。
从前傅家人来客往,自然是由傅妙仪、傅嘉仪两人招待嫡女,如今傅妙仪已成侯夫人,随萧云天一道下了靶场,傅嘉仪又成了瘸子,唯独剩了傅锦仪这个有点滥竽充数的嫡女。
“我是个不争气的,自幼体弱,曾有一位得道高僧给我看病,说我只能养在最静谧的地方,等闲不能到外头见风。直到长到十二岁,我祖母才舍得放我出来。”傅锦仪淡淡答道,这是傅老夫人和白嬷嬷她们教的说辞。
周衡也不深究,笑道:“难怪。”
另外一个马大学士家里的少奶奶端了茶站起来,指着下头靶场道:“你们瞧瞧,徐大将军在试弓。”
四周女孩子们连忙都朝下看,只是碍着男女大防,徐将军又是个没娶妻的,谁也不敢喧闹。大家挤在栏杆上,看着下头的几位武将都拿了弓。
不单是武将们凑热闹,倒是有不少文臣家的少爷也都闹着去拿弓。傅德明年纪小,一时间竟被凑上来的几个年长的少爷挤下去了。平阳伯府家里的公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半大不小又最能起哄,竟一人抢了一把弓,拿着围在徐策跟前争着道:“徐大将军,让我们先来试手吧!”
另一边萧云天跟前却也围了几个公子,喊着:“让萧大将军和徐大将军先来试吧!我们想先看看。”
因为只有三个箭靶,大家不得不按着次序来。许多人排在后头等着,不知能不能轮到自家射一箭。
台上的傅锦仪瞧着这般热闹,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有这么多人!”她朝身边挤过来的傅萱仪道:“好些都是文臣家里的公子呢,也来搀和!”
傅萱仪嗤鼻道:“还不是因着徐大将军和侯爷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侄子、京城望族之首的嫡子、握着京城城防营的指挥使将军,一个是年纪轻轻的侯爷、萧妃娘娘的侄子。大家即便是不爱骑射的,这种时候也要争着在两位将军跟前露脸。”
傅锦仪撇一撇嘴,心道:如今这些公子们都学乖了,小小年纪就热衷于攀附权贵。只是他们闹也就罢了,人这么多,对自家却是不利的
待会儿孙嫂子领了傅德曦过来,又如何能找到机会进场?连活蹦乱跳的傅德明都挤不进去呢!
傅锦仪吩咐孙显荣家的办的事,不是旁的,便是要让被关在逸云斋里多年的弟弟傅德曦进靶场,得到一次试射的机会。
傅家人将傅德曦关在后宅里,从不准出门,就是为了遮掩家里出了个痴傻嫡子的丑事。傅锦仪想偷着将他放出来,还要拉着他到徐大将军和众位权贵跟前,不得不说是十分冒险的。
但傅锦仪这也是无奈之举。
傅德曦继续关在逸云斋,只能越长越傻。想要治好他的脑伤、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彻底拖出来,就必须要得到傅老夫人和傅守仁两位长辈的支持,让他们能倾尽全力给傅德曦治病、相信傅德曦能够被治好,而不是仅仅看在所谓亲缘的份上供他吃喝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