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首对刘怀冰道:“小子!你到了南海,见到紫竹神尼时,说我二道爷问她好!并且你要请她来中原为落星追魂之事,与中原各派调停一下,否则今年秋日在华山论剑,则各派围攻落星追魂,那时闹得血流成河,真个会造成武林大悲剧”
一直没开口的老叫化,这时说道:“我老叫化知道有个东西能令各大派不至妄起干戈。”
他顿了顿道:“那就是‘九龙金杖’!我这下回到总舵后,通令天下的叫化子注意这‘九龙金杖’,等到李老弟拿到‘九龙金杖’后,那时只要对各大门派说几句话也就行了。”
二道爷闻言肃然道:“啊!原来李大侠的祖师是昔年大败藏僧,会盟天下武林,被尊为‘中原之鼎’的‘苍松上人’老前辈,那么‘清虚门’未见于江湖近百年,现在复续于大侠身上”
李剑铭讪讪道:“现在敝门掌门人乃敝师伯‘中原神君’”
“啊!那么‘落星天魔’也是‘清虚门’弟子了?真想不到。”二道爷惊叹道。
老叫化道:“你们闲话少说秄吧!我们现在决定一下二个月后在那里会合,那时我们好一块儿上河套去,否则李老弟一人去不大安全。”
二道爷道:“两个月后,我们还是在四川成都见面的好,那时我们一并上‘天蜈宫’去赴约,此外或者到西藏去,也刚好趁在夏天,你们看怎么样?”
徐婉菁道:“我到南海会把姐姐邀来一起去。”
刘怀冰道:“我南海回来后,要到天山去把师父请下山。”
老叫化笑这:“我可不能把叫化子全给叫去河套,那时一人一泡尿,来个尿漫‘天娱宫’,可要臭死他们!”
刘雪红皱皱眉啐了一声道:“你总是狗嘴巴”
老叫化接上道:“红烧清炖都好吃——”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吧!两个月后,我们一并在成都城里会面”
俞怡红道:“李贤侄,实在对不起你,害得你又跑到云南去。”
李剑铭道:“那里!伯母你太客气了,这也是命运的播弄所致”
他想到自三年以前在金龙堡认识公孙慧琴以来,其间所经的挫折、磨难是那么的多,双方一直受着命运之神的捉弄,而至于劳燕分飞,数年来只短短的见过几次面。
但是他一直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情感,因为他们双方的情感可说是青梅竹马,那互相依怜的爱情起自于双方正患难中,故而这份纯真的感情也就愈为甘醇,愈为坚固。
酒肉之交原是不能受到时间的蚀磨啊!但在患难里产生的情感,却非任何力量所能摧毁的。
虽然一切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真实的爱却能超越时间的力量之外,因为男女之间的纯真感情,原是不能用时间或其他一切有形之物来衡量的。
有人说久别冲淡爱情的浓度,暂别则能增加爱情的浓度,对于这句话我是表示怀疑的,我是怀疑它的确实性究竟有几分。
虽然许多的例子摆在眼前,来证实这句话的真实,然而,也有许多例子可证实这句话的准确性。
当男女相隔一方的时候,双方的心情是互相牵挂着的,但是由于环境的影响,当然各人有各人不同的遭遇,而会遭受到不同的诱惑。
但是面对这种新奇的,不同于自己以往所经历的,有许多人就逐渐将以往的恋人的影子抛诸脑后,随着岁月的移动,也就完全忘怀了。因为人总是较为健忘的,而且人都有一种喜新厌旧的心理。
就这个原因促使他(她)们把以前产生的一段情感给冲淡了,好使脑中留下空白来容纳新的影子。
然而另一方面来说,有些人由于自己的观念固执,而极力用理智来控制自己,避免接受新的诱惑,或者是他所遇到的新的情人,还不及以往的,因而也会眷念以往的旧情人,而不致转移自己的感情。
本来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任何东西里都有矛盾产生,故而对任何一件事(包括爱情在内)都不可妄下断语,这点各位读者可从那些世界名人的语录里看出它的互相矛盾之处。
走笔至此,方始觉出钢笔太滑,一滑就滑出老远,都已经脱离本书的范围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且说李剑铭忖思了一下,暗暗叹了口气,私下道:“我只要找到她,今后一定不与她分开!”
这时老叫化嚷道:“好了—各位别再‘临别依依’了!反正两个月后就能重见,现在我们也该分手了。”
他对李剑铭道:“我跟你一道走!到中途我们再分开各走各的路。”
李剑铭点了下头,然后一拱手道:“各位,再见了!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互道再会,刘怀冰对徐婉菁道:“我们走吧!”
徐婉菁没有理他,迳自走到李剑铭身边道:“云南瘴气到处都是,我这儿配有解药,只要感到不好时,放在鼻下闻一下即可”说着他拿出一个金色小葫芦来,交给李剑铭。
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我想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徐婉菁嘟起嘴道:“这又不是很重的东西,你带在身上也没关系呀!何况你若在云南遇到什么麻烦时,可以找我们五毒门的弟子,他们一看到这金葫芦就知道你是本门的长老”
李剑铭笑道:“这边也请我当长老,那边也请我当长老,其实我这长老连一寸长的胡子都没有一根,笑都要笑死人了!”
他看到徐婉菁眼眶竟然一红,于是改个语气道:“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谢谢你唷!这次若非你的照料,我所中‘红花指’的毒也除不去的。”
徐婉菁闻言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河套煞君的鬼女儿的药灵,你谢我干什么?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她。”
李剑铭闻言尴尬地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他讪讪道:“胡说!你别瞎多心好吧!”
徐婉菁喃喃道:“现在我又认为我妈说的话没有错,男人都是坏蛋!”
李剑铭苦笑了一下,知道不能再与她瞎扯下去,他一拱手道:“再会了!”
说着,一拉缰绳掉头就走,马蹄得得,缓缓而去。
他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刘雪红喊道:“铭哥—”
他驻马回头,只见她策马奔来,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去,她蠕动了一下嘴唇,迸出了几个字:“铭哥,珍重!”
他默然点了点头,招呼了声老叫化朝西南而去。
老叫化也弄到一匹马骑着,一路上骈辔而行,也不时嘴里嘟嚷着。
李剑铭一直在马上想着心事,这时耳边尽在响着老叫化的闲话,不由得恼道:“什么事呀!老叫化哥哥?”
老叫化一滋牙道:“我刚才忘了买几斤花雕来,害得现在嘴里都淡出鸟来,肚子里酒虫乱爬,又加以骑在这匹马上擦得屁股都在发痛,简直浑身都不舒服”他伸手抓了抓满头乱发,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脸色出来。
李剑铭道:“给你买了一匹马来,你倒认为不舒服,我看到了前面驿站或镇上,你乾脆拿马卖了,用这笔钱买酒喝算了!”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对呀!你这真叫‘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就这么办,反正我老叫化生来叫化命,只有赤足的份儿!”他这下听说有酒喝,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两腿一夹坐骑,泼辣辣的往前驰去。此时路上的冰冻统统融化了,冬日的气象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连那数日前瑟瑟的寒风,也都被和煦的阳光所赶走了。
李剑铭时道:“当坚持着过去了一连串的苦难日子后,幸福一定会悄悄而来,也许就在我们所最害怕哀伤的时候,幸福已经站在背后了。”
“就像这寒风凛凛,白雪飘飘的日子还在眼前,但是春天实在已经在泥土里萌芽了,悄悄地,春天使巳代替了冬天。”
“我想我和慧琴之间的一切磨难,此刻都将要过去,幸福马上就要来了,今后将是一连串美好的日子”
他的心情逐渐的好转,于是弹剑高歌:“白马饰金覊,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玻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援,勇剽若豹螭”
他的歌声清朗悠扬,有如金石之器敲击所发出似的,歌声直上九重天,回萦在白云群山之间,一股豪迈之气,充塞住整个空间。
老叫化大叫一声好,他颌首道:“老曹当年信了谗言,而使得这位‘才高八斗’的曹子健终身忧郁而死,但他的‘白马篇’在后世却也有老弟你将之唱得出神入化,唉!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怀才不遇,又有多少人是遭受到一句谗言而致使大志不得以偿,大志如鸿雁,却往往困于牢笼里,不能以强健的翅膀,翱翔于青天之上”
他引吭高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糠,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他叹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没有老酒,我心忧忧”
李剑铭被老叫化装出的一副哭丧脸逗得破颜一笑,他骂了声:“酒鬼!”
老叫化嗤之以鼻道:“要当酒鬼可也员不容易呢!自杜康老儿造酒以来,千古之大诗人,大圣大贤俱是嗜酒之人,你不闻李白的‘将进酒’上道:‘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主不足宾,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李剑铭摇摇手道:“算了!你这套酒经也免谈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劝你还是少说些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你那前面一句是酒逢知己干杯少呀!哈哈,酒诚为天下之圣品也!”
他得意地高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双骑飞驰于大道之上,和风丽日相伴而行,转瞬便已奔出数十里。
这时来到一座树林边,老叫化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没有到镇上?我喉咙里的酒虫都在跳动得要死了,唉!没酒喝真难受呀!偏偏这儿又是个前不靠城,后不靠镇的地方”
他还在说着话之际“咻”地一声,一枝长箭自密林里射了出来,落在他们马前。
李剑铭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叫化笑道:“有人替我送老酒来了,哈哈!儿郎们出来吧!”
果然一声锣响,从林里涌出几十个手持单刀的壮汉,那当先一人大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呸!那来的两个肥羊,替大爷们站住!”
李剑铭一楞,他问道:“这些是翦径的毛贼?哈哈!他们竟找到我们身上来了,这真个妙极了。”
老叫化笑了笑嚷道:“开山立寨的是那位好汉,叫他出来答话。”
那发话的大汉走了两步问道:“来人是线上的还是合字?请报上万儿来,本寨主乃黑旋风也!”
老叫化肃容道:“我叫化子既非线上,也非合字,万儿在东西南北溜,有个名堂叫做吃四方,你们既然线上开扒,那么财物见者有份,一二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先奉上两坛老酒再说。”
他半真半假,半黑半白的话一说出,那些人哗然大叫,正待涌将上来。
突地——
一阵急如暴雨的蹄声,自远处飞驰而来!灰沙弥空,势如急电,数十骑快马转眼便已驰进。
当先那人发出一声如狼噑似的嚎叫,蹄声突地一顿,一排黑衣黑马的铁骑一字排将开来。
自林里走出的黑旋风一见这数十骑人马,顿时睑上变色,他嗫嗫道:“黑狼队”
李剑铭回首一看,只见这后面的数十骑,每人都是头上檬着一个狼形面罩,全身黑色,一式带着四把飞刀,一根粗如儿臂的狼牙棒,此时默然的望着自己。
那当先一骑带着缰绳缓缓走前两步,然后喝道:“你们胆子有好大!竟敢拦着丐帮帮主飘渺酒丐和落星追魂?”
黑旋风一听,全身一阵哆嗦,他颤动着嘴唇道:“落星追魂?”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自林里涌出的几十个罗罗,此刻一听落星追魂就在面前,吓得齐都扒倒地上。黑旋风浑身抖动了两下,摔下手中单刀,也是“叭哒”一声扒倒地上,他说道:“小的不知李大侠到此,冒犯大驾,罪该万死,尚请大侠制裁”
李剑铭笑了下道:“你们起来吧!现在孝敬两坛美酒给飘渺酒丐倒是真的。”
老叫化逗着黑旋风道:“你怎么不叫儿郎们风紧扯活?还跪在那里装矮子干什么?走走!
送上两坛上好美酒来,我的酒虫都快乾死了!”
黑旋风起身望了黑狼队一眼。那领队的一挥手,他才敢回头退回林中去。
唿哨一声,那些绿林的好汉齐都退进密林里去。
这时李剑铭方始侧首道:“领队者何人?你又怎晓得我是落星追魂?”
那当先领队的答道:“恩公!是我——”他将面上狼形面具除下。
“是你呀!木杓飞魔!”李剑铭一见那人竟是个披着白发的头陀,也是自己在四川放了的杀父仇人万天寿。
他可真的没想到那昔日的黑道魔头,此刻竟成了黑狼队的首领,所以一时楞住了。
万天寿双膝一弯,说道:“恩公!在下正是万天寿。”
此刻那些马上的黑狼队骑士一见万天寿跪下,齐都跃下马来,跪在地上。
李剑铭慌忙跃下马,扶起万天寿,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实在不敢当。”
万天寿感到一股柔和的劲力,紧紧的束住自己,简直不容跪下去,所以只得站了起来。
他拱手道:“老衲自去秋蒙大侠恕罪之后,曾深思己身之罪孽,因而认为若是就此削发为僧,实不能使己身之罪孽消去,故而为了减轻以注的罪过,乃重新回到边域,召集昔日之黑狼队旧部,奔走江湖,除去宵小匪类,好替天除害。”
“前些日子听闻河套煞君远自河套来到中原与你比武,故我率队自漠北赶来中原,今天赶到杭州,却又逢到你已动身,所以赶忙又赶了来。”
李剑铭望了那四十余骑,他说道:“老前辈如此作为令我实在感到惭愧,同时我也要谢谢你们大家的好意,为我奔波了这么多的路程,刚才看到了黑旋风那副样子,我便知道黑狼队的声名已经名震江湖了”
万天寿接着道:“我年纪老迈,往昔那些豪气俱已消失殆尽,故此次一方面是要来保护恩公,另一方面则是要将带领此队的职责交与恩公,因为大侠的威名震烁天下,若黑狼队得大侠领导,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李剑铭推辞道:“这个怎么可以呢?我年轻识浅”
万天寿插口道:“恩公仁义盖天,然而那些自命正派之人,却不能见恩公为天下除害,而树立威望于天下武林之心中,乃至聚合起来,欲图加害恩公,虽然你技倾天下,然而倒底只是一个人,所以老衲千方百计招得昔日生死弟兄,以及江湖好手,为恩公助阵,尚希恩公能够接受这个职责。”
老叫化这下方始明白其中的因果,他接道:“老弟!依我的意见,你还是听万老和尚的话吧!因为你日前敌人太多,正邪两道都有,虽然明枪好躲,但是暗箭难防,你只一人,随时碰到像前几天的危险,若是那些好友不在身旁,那你”李剑铭忖思一下,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万天寿一听李剑铭语气一松,他连忙道:“我这些弟兄一共四十五人,共分为玄天七星,十大护法,廿八星宿三级,他们都是西北成名的好汉,有些是我昔日弟兄的子侄辈,等下我向恩公介绍。”
他望了下老叫化哦了声道:“我在道上闻说东海黄沙岛来的黄沙一雕以及黄沙三鸢,现在正在寻找丐帮帮主,而且听说黄沙一脉的掌门人,也将自东海来到中原,不知这个从未闻名的黄沙一脉有什么事要找丐帮的麻烦。”
老叫化乾笑一下道:“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只不过在三百年前敝帮祖师‘绝代异丐’曾与黄沙之‘浮萍子’合着一本武功秘籍,然而这数百年来,敝帮却已失去那份秘图,想必那黄沙一雕所要的也就是这份秘图”
李剑铭见他说来勉强得很,心知其中必有隐衷,伹他不愿这时予以揭穿,所以他只望着老叫化笑了笑。
他忖思了一下问木杓飞魔道:“怎地这些一毛贼见到你们会如此害怕?你们不是一向在塞北的吗?”
万天寿道:“我们先到树林里去吧!可能那些家伙已经把酒菜准备好了。”说着,他招呼了一下黑狼队的众人。
只见“刷刷”两声,那些人已经跃上马背,朝林里驰去。
老叫化暗自为这黑狼队的敏捷而划一的行动而惊讶,他想到了丐帮从自己领导以来,即未曾在江湖上做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本帮数十年来,内里倾轧虽已消除,然而自师尊就任丐帮帮主后,以往那些绝顶的高手,俱都脱离本帮而去,使得流传百年的秘图也都遗失,而只仗着几个人,把整个丐帮给撑持下来”
想及至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李剑铭回头一看见他这副样子,问道:“老叫化哥哥,有什么事不高兴?是不是关于黄沙一雕?”
老叫化道:“我们祖师‘绝代异丐’在世时,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那时曾与海外黄沙一脉合着一本武功秘笈,听说天下邪道的诡奇神妙之技俱都记在里面。”
“因为他老人家认为正派固然循正宗之路入门,而修得无上之大法,然而邪道之中也不乏一些聪慧之人,以绝顶之智慧,自旁门人手,而修得绝顶之内功,甚而超越过正常的进展,而到了一种另外的境界。”
“我们祖师‘绝代异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以旁门邪道入门,终至修成无上剑术,后来领导本帮,而使之成为天下第一帮,但他死后,唉!”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剑铭知道老叫化这时的心情,他以前从未听到老叫化谈论这事,现在耳闻老叫化将丐帮的秘事说出,他也是很感慨。
他说道:“有许多事情总是这样,创业艰难而守成更是不易。谁也不能担保自己的子孙能将自己辛苦立下的基业保得住。”
“我认为天下之事都是这样循环变迁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又有谁能预料以后的事呢?其实获得先人遗下事业,还不若自己另创前程,因为要保住一种事业,实在较新创更难。”
“白云苍狗,世事悠悠,以贵帮数百年来的兴盛,我想现在只是到了一个较为低落的时期罢了,现在只要将那秘图找到,自可取得那份秘艺”
他说到此处,却听万天寿“呀”地叫了一声,好似想到什么东西,而发出的惊呀之声,所以侧首望着万天寿,投下一个询问的目光。
万天寿拍了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师父曾在我师兄天聋叟出山之时吩咐他留意河南的山峯,看看是否有宝光外露,因为那里面藏着昔年邪门第一至尊‘神手天君’所留之秘功,以及一些上古的兵器,还有奇妙的丹药,那‘神手天君’不知是否你所说之‘绝代异丐’?”
老叫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黄沙一雕曾说是藏于中原一座大山里”
李剑铭脑中灵光一现,突地想到自己在熊耳山中迷路走进一座松林里,仗着自己稍懂的五行八卦之学,而进入一个大草坪里,见到一座亭榭,还有一个大鼎,自己就在那里练得“两心神功”以及玄门内家上乘心法,并且还吃到了“空青石乳”与“朱莫”
那时亭中有着一个高大的古鼎,自己却因身患“五阴绝脉”而不敢将鼎盖掀开,终于就那样的放过一个好机会。
他记得竹杖神丐对自己说过,那可能是青城练气道士玄子修真之所,而自己好几次都想再去一趟却没去得成。
“我一定要设法去一趟那里,好揭开这个谜,看看那倒底是谁在里面修练过”他这样决定着。
他们走进林里已见摆了满满的桌椅,一罎罎的酒放在林中空旷之处。
老叫化一见连咽两口唾沫,赶忙走了过去,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他捧起一个酒坛,揭开封泥便往嘴里倒。
黑旋风带笑走上前来道:“落星追魂大侠!小的这儿没有什么,只准备一些水酒菜肴,尚请大侠原宥,并请上座。”
李剑铭点头道:“你们客气了,你们的山寨就在林子后面吧”他突地一顿,双眉竖起,反首朝刚才走来的路上望去。
他说道:“有十几个人正在施展上乘轻功,从道上赶来,现在距此约十丈之远,你去看看是否找你们麻烦的!”
黑旋风连忙应了下,招呼一声,带了十几个人便朝林外飞奔而去。
万天寿道:“我看看是不是找我们黑狼队的!”
李剑铭伸手拦住他,倾耳静听,他只听了一下,说道:“是黄沙一雕来了!”
李剑铭一听林外的声音,想到了这是谁来,于是他说道:“黄沙一鹃!是他!”
正在大灌老酒,此时一听李剑铭之话,也是一怔。
他赶忙放下手中酒坛,用手擦了擦颔下挂着的酒珠,问道:“是黄沙一雕?他倒鼻子真灵,老远的便嗅到了我的味道,他奶奶的,害得我酒没喝过瘾,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对我说。”
说着,他飞身蹬出林外,大喝道:“黄沙一鹃!你们可是找我?”
李剑铭望了万天寿一眼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提高声音对那些一直默然站着的黑狼队的四十五个队员道:“你们坐下先用酒菜吧!
我和万前辈出去看看就来。”
万天寿对那些人点点头,便随着李剑铭朝林外走去。
他们一出密林,便听见老叫化嘶开了他那沙哑的嗓子道:“我告诉你们我不晓得有什么秘图的!何况既然如你所说,那么你们黄沙岛也应该有上一份,为什么要找我要呢?”
黄沙一雕道:“我刚才说过我们那一份秘图已经遗失了,但我们却保有半截启开那座石门的锁匙,我们双方合作,才可找到那份秘笈,你又何必这样呢?反正”
这时站在他身旁的一个高大粗壮的大汉打断他的话,大声道:“老叫化子你不要装模作样的,你拿出来我们双方有利,若不拿出来,我黄沙大鸢把你抓起来,你还得乖乖的拿出来”
李剑铭见那人一副嚣张的样子,眉毛便是一皱,他冷冷道:“阁下似乎口气太大了点吧!”
随着他的声音,那边站着的十几个人,齐都往这边瞧来。
黄沙大鸢一见是个面白如玉,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轻蔑地道:“你大爷向来说话就是这样,你这小子”他刚说到这里,便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脸上已经着了两记耳光。
“叭叭”两声,他一直退出两步方始站住身子,微一定神之际,他大吼一声,双掌一错,腾空飞扑而来,对着李剑铭便是一拳。
黄沙一鹃原先见到落星追魂闪了出来,心中便是一惊,微楞之下,却听到黄沙大鸢出口骂人。
他心知不妙,忙要制止,却已见李剑铭宛如鬼魅似的飞身而去,打了自己师弟二记耳光,这下又见师弟飞扑上去,所以赶忙也跃身而去。
李剑铭见这楞楞的大汉,朝自己扑来,他冷笑一声,挥袖扬出一股劲风,迎上前去。
他的大袖正好接到对方击出的一拳“噗”地一声轻响,黄沙大鸢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跌出五步之外。
李剑铭也觉对方发出的劲力异常奇怪,因为眼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好似全身劲力都挥在那个拳中一样,然而一触之下,却立即由极为刚劲变为柔软,几乎使自己的力道没有着处。突地产生了一种空洞的感觉。
幸而他的内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所以随着这一个差异,刹时使加重了两分劲道,硬将对方劈出的劲力格了回去。
他右袖一卷,潇洒的转了半弧“呼”地一声,自左肘下穿出,将黄沙一雕扑来的身子给挡住。
他轻笑一声,左手五指挥出,分点对方“玄机”、“气门”、“天井”、“云门”、“神封”五穴,势避电闪星逝。
黄沙一雕手掌刚一击出,使被对方大袖卷住,他用力一扯,却见到对方五指奇妙无比的欺近胸前。
他上身猛然后仰,双足一齐飞起,脚尖蹴向对方胸部“七坎穴”膝盖直抵对方下巴撞去。
他这一式去得妙,而李剑铭却破得更妙,也没见他怎么一闪,对方蹴来的双足已自左胁踢过。
一等对方踢了个空,他双手一提,已将黄沙一雕的整个身子抓住,大喝一声,朝前奋力掷去。
有如一枝脱弦之箭,黄沙一雕在空中都没有半点挣扎,便被掷出七丈之外,闷哼一声就昏倒地上。
这只是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黄沙大鸢还是楞楞的坐在地上,他睁大双眼,搓摸着酸麻的双手,怔怔的望着李剑铭。
他看了下李剑铭,又回头望了摔在地上的黄沙一雕,方始啊了一声,跳了起来。
这时那些黄沙岛来的弟子也都自迷糊里醒了过来,他们一齐拔出宝剑,拦在李剑铭面前,紧张地望着他。
黄沙二鸢和大鸢跑去将黄沙一雕扶起,他们发觉他的睡穴已被点住,伹全身一点伤都没有。
黄沙大鸢惊诧地问道:“你是谁?”
“哦!你向来是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动手打人?”他讽刺地道:“我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黄沙大鸢哦了一声,却对黄沙一雕道:“我们前几天碰到的那个书生不是要我们找落星追魂吗?”
李剑铭诧道:“那一个人找我?”
“他说他是点苍掌门。”黄沙大鸢比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叫你到北京去,他会在西山那边等你。”
李剑铭紧张地问道:“他身边是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人?”
黄沙大鸢痴痴地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看到呀!你看到了?”他这是反问李剑铭。
李剑铭这才搅清面前这黄沙大鸢是个浑人,他问道:“你在那里遇到他的?”
这下黄沙二鸢碰了碰他的哥哥,黄沙大鸢警觉地道:“我不告诉你——”他随即想到师兄还昏倒着,于是急忙把黄沙一雕穴道解开。
但是他在穴道上戮了两下,却没有将他大师兄穴道解开,不禁惑然的望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去。
“啊!”黄沙一鹏痛苦地叫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头一垂便昏死过去。
李剑铭走了过来,他愤然道:“你这浑蛋!难道不要他的命了?我这是独门点穴,是你能解得开的?他现在已经身负内伤了。”
他运指如飞,迅速的一连点了黄沙一雕六个穴道,然后在他的“敲尾穴”上一拍,只听黄沙一雕哼了一声,悠悠的醒了过来。
李剑铭把他交给那楞楞的浑人,他说道:“一个月内叫他不要妄动真气,否则气走百脉,血涌‘百会’,将会立时死去。”
他顿了下,厉声问道:“那人说在什么时间里等我?”
黄沙大鸢嗫嗫地道:“他说三十天后在那里等你——”
李剑铭双手握拳,牙齿咬得紧紧的,双目欲裂。
老叫化知道他这时的心情,他安慰道:“他身为一派掌门,我想不会做出过份的事吧!”
李剑铭重重的哼了几声,狠狠地道:“见到他的时候,我要宰了他!”
这时一个声音接上道;“好!那时我们也在北京等你。”这是黄沙一雕说的。
李剑铭见他眼中射出的痛恨的目光,他淡然一笑道:“你先好好养你的伤再说吧!到时候我们再把账算清楚。”
黄沙一雕恨恨盯了他一眼,说道:“走!”
“呛”地一声,剑已入鞘,他们一齐回头朝来路飞奔而去,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尘灰散在空中。
李剑铭道:“现在我们得折返东北,到北京去!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老叫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说道:“我想你此去一定很顺利,愿你一切如意,我们二个月后在成都见面。”
他拍了下李剑铭的肩膀,自言自语道:“唉!我老了,还是喝酒吧!”
望着飘渺酒丐那滑稽的脸,李剑铭却有一种悲哀的情绪泛上心头,他暗叹道:“人只要一承认自己老,那就是最悲哀的事,唉,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
万天寿那飘动的白发,闪现在他的眼前,那多皱的额头,使他突地觉得自己好像又领略到一点什么似的,他诚挚地说道:“万老前辈你这次所作之事,使我很感动,的确的,我很感谢你”万天寿听见他话中充满了感情,他怔视了好一会儿,说道:“老衲自知罪孽深重,如此做只不过求心安罢了!”
李剑铭道:“我很惭愧,因为我并没有做什么好事,值得你如此的,现在你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听你的话,负起率领黑狼队的责任。不过我要单身赶到北京去,你叫他们在二十八天后在梅山等我。”
万天寿点点头道:“那我在梅山见你后,也将觅寺而隐,我们二十八天后再见吧!祝你顺风——”
李剑铭唿哨一声,将自己的白马唤了出来,跨身上马,朝着东北方而去。
此时日已中天,和熙绚丽的阳光下,一条白线似的,他的马飞驰在初春的原野。
马后带起弥天的灰沙,迎着春风,他高声朗吟道:
“单骑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就在他朝北京而去的当时,另外一条官道上,也飞驰着一辆帏帘盖得紧紧的马车,在那车辕上,谢宏志头戴笠帽,身穿灰布大褂赶着马也朝北京而去。
在那辆马车里,公孙慧琴躺在柔软的被上,暗暗的啜泣着,她的睑上浮起了哀怨的颜色,但是这却非李剑铭所能看到的。
而她那哭泣的声音,也不能随着春风吹进李剑铭的耳里。
就这样,他们虽是在渐渐的接近中,然而他们却感到一片茫然。
他们虽是同一目的地,然而双方的心里都以为与对方隔得老远。
人,对于自己的未来,总是会觉得茫然的,因而,在人生的路上,我们总是在慢慢的摸索,前进。
蹄声得得,马声萧萧,在那辚辚的车声里,他们都奔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