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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至情释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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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到此止住,转头望向恩师。

    灵修道长立掌沉声念道:“善哉!善哉!”接着惨然一笑道:“段圭总算是顽石点头,今晚他虽是伤了妙玄与你,但总算他一朝悟道”原来那后山的一声惨叫是妙玄在玄都峰下挨了段圭一掌。

    略为停顿,他转头朝柳世杰道:“你的伤势怎样了?”

    柳世杰朝他垂眼恭答道:“托师祖的洪福,此刻已是大好啦!”

    老道长点点头道:“你爷爷的伤有我照顾,不要紧,快!你外公年老气衰,慧丫头砍他那剑,伤得不轻,血流得太多,万一中途有个三长两短,乏人照应,你该快追他去!”

    柳世杰猛扬脸,朗目望向柳彤,柳彤将头轻点了几下。

    柳世杰慌忙应诺,朝老道长拜了四拜,又拜过妙清,然后再拜辞柳彤,他还要拜那些师伯权,妙清已低喝一声道:“你拜得完吗!还不走!去迟了误事!”

    一言点醒柳世杰,他猛长身,回目瞪了妹妹柳慧娟一眼。

    这一眼,多少有点恨她伤了外祖父。

    柳慧娟被他瞪得芳心大跳,清泪一滚,似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尖着嗓子叫了声:“哥哥!”

    空山寂寂,风动本叶萧萧,柳世杰蹿上殿脊,朝着段圭去路,走了个没影。

    柳世杰追出三清殿,放眼四顾,夜雾茫茫,蓝天星光闪灿,白云浮过玄都峰巅,飘向苍穹。俯视下院,殿灯萤萤,四下虫声唧唧,一片冷清,外祖父彤踪杳然。

    他心中充满了哀怜凄怆,人生最苦之事,莫过于亲情乍断,他对着玄都峰下山道路拼命追去。

    追了一程,似未见动静,他抖嗓直着喉咙大叫道:“爷爷!爷爷!”

    口音悠悠,穿林绕谷,一如杜鹃泣血,震的山林响。

    他展开上乘功力,如头大鸟,扑向一片苍林,穿绕过一条涧溪,拢目向对面那座苍峰望去,顿时心中大动了一下。

    入眼一条黑影,电闪般在那座苍峰侧面一晃,倏地隐没,这般身手,举世无匹,柳世杰愣了一下,顿时目凝神光,运目细察那座三十丈外的苍峰,看了一阵,再未发现那道怪影。

    柳世杰清啸一声,双臂一抖,飞扑上峰,一步落在那道身影闪动之处,飞岩古藤,触眼皆是。

    他耐着性子搜遍几座飞岩,失望的慨叹一声,自言自言的问道:“谁!这人是谁,这等身手?”

    他没有继续找下去,但他心忖道:“这人要是今晚现过身的,除了祖父与外祖父外,那只有牟昆方具此身手,可是,事情有点怪,他们三人,全受了伤,那么此人是谁””

    他蹙眉低想一下,猛的左拳一捶右掌,自言自语的道:“对了!那是”话方到此,猛然摇摇头,轻念道:“不对,不会是他老人家,我虽在河北道上见过他老人家,可是那位老道长与武当有何渊源?他老人家怎会到这儿来,即使是来了,像他老人家那样慈祥,见了我,绝不会不现身相。”

    他一下子想起在场点化他的灵真道长来。他只知道有那么位老道长对他关怀,但未料及那位道长是谁,当时粗心,也未加细的推究叩询清楚。

    想了一想,似觉现身之人,不大象那位老道长,这么一来,细数天下高手,猛的惊跳了起来道:“莫非,这人是是我父亲?”

    越想越像,除了飞天玉龙柳剑雄外,普天之下,找不么利落的身手!

    他心中暗念道:“我爹英雄一世,豪气威名满神州,除开他老人家之外,遍数寰宇,真没有第二个人有此身手。”

    一想及赐才现身的那人十拿九稳的是父亲,登时高兴得仰天大叫道:“苍天啊!苍天!望你见怜,我柳世杰寻遍九州,为的只是找寻爹娘,可是”

    他本想接说道:“可是我爹侠迹才现,又已影踪渺渺。”

    在他想到那人还不敢十分确定是不是父亲,是以又将临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向四外张望了一下,苍穹银月皓洁,冷晖普照。失声悲叹,咬牙仰天大叫道:“天涯海角,此番我准要将他老人家找到!”

    话落之后,不知那来一股子劲,狠力的扬掌朝身前一块丈高怪石劈去“哗啦”一声暴响,石屑四油,怪士被他齐根击断,碎裂飞滚下峰去了。

    他将怪石一掌击碎之后,双足猛点,斜纵三丈,绕峰扑去。

    眨眨眼,走了个没影。

    蓦的那块碎裂的丈长大古上方四丈高处,那块安全检突出的飞岩下面“唰”的一声,纵落一条人景。

    此人英爽飒朗,光彩照人,修躯岸伟,落地之后,望着柳世杰的背影流下两滴英雄泪,浩叹一声道:“有子如斯,予愿足矣!”

    痴望了一阵,他伸出只少了拇指的右掌,朝那碎裂了的断石根上摸了一下,凄迷着声调道:“这孩子一身功力,差我不远,他日,再稍为历练,必可击败牟昆那狗贼!唉!”他沉叹了一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运力朝峰脚山溪内掷去。

    “叮咚”一声石落水响。突然之间,峰顶十丈高处起了声“噫”叫,声调多少带有点惊诧。

    投石之人非他,正是三剑冠武林柳世杰奔波天涯苦寻的飞天太龙柳剑雄。

    柳剑雄埋迹十几载,功力超人,想来已入化境,头顶这么惊“噫”了一声,他慌的一步闪入突岩下面,没入月影之中,不敢仰望。

    头顶那声惊“噫”一响顿歇,再未闻一丝声息。

    柳剑雄贴着岩壁半天,蹙眉忖道:“这孩子太也粗心,怎的不下来追察?”

    想到此处,猛的愣图暗叫了声:“不好!”念动身发,双臂一抖,两个连番,纵上十丈飞岩。

    他俊立在岩顶上,举目四望,夜风拂面,柔啸振据,头顶又有一块飞岩,突出老远,他相度了一下,猛的点足一式“潜龙升天”平空拔跃而上。

    他这里身方在半空,猛可里侧面八丈处一声喝道:“上面可是柳大侠?”

    柳剑雄临空下望,心中赞了声:“好聪明的东西!”

    谁说他笨,柳世杰正从一座人高大石后走了出来。

    柳剑雄一手攀住飞岩边沿,朝爱了望了一眼,飞快的翻上突石,虎目蕴泪,咬牙纵步,朝峰后电闪般飞去。

    他为什么要避着爱子,不愿见柳世杰,这是一个不可解的迷。

    柳世杰何等聪慧,早先他在下面已经看出那现身之人,只是拿捏不定,是不是父亲?但有一点他知道,那人身形再快,也不会走得太远,一准还在附近。他拼命的奔了一程,不见前路有丝毫动静,猛的灵机一动,有了主意,立明飞快的折扑回来,飞上那座十丈高峰,四下遥望,正好山溪之中一声击水“叮咚”他不由得惊“噫”了一声。

    一声惊叫,朗目一转,有了主意,立刻回峰一纵,躲入一块人高大岩后面。

    这块大岩长得太也巧妙,恰巧将自己身子挡住,下面有人纵上来,难逃出自己的视线。

    柳世杰躲在大石后面,静静的屏息不动,俊眼细察,瞪着飞岩下面。

    他此刻身手盖世,差牟昆有限,这下轻手轻脚的细移谨行,声息毫无,就是有些许声音,也被山风拂啸之声遮盖掉了。

    跟着他老子上拔飞岩,完全落入他眼睛之中。

    可惜柳剑雄身形移动太优,疾如电闪,使他未能仔细看清楚,且又时在夜晚,相距八九文远,依稀只看出是个健朗身形,从这份绝世身手判断,笃定那人功力果真高出自己。

    柳剑雄的生形长相,正是柳彤早先告诉过他的。

    虽然此刻有此念头,可是问题来啦,万一那人不是自己的老子,自己贸然相唤,岂不是大糟!

    正当他犹豫发愣,心中盘算如何想个妥善的办法相认之际,柳剑雄亦已飞纵上头顶突岩。

    情急之下,脱口冲问了那么一声,他果真聪明,这一发问方式,非常适度。发对了,那人会有所表示,问错了,那人也会现身事否认。

    殊不知一问中的,那人正是柳剑雄,可是他当时怎会明白柳剑雄的心情。

    他为那人拔腿飞奔的态度弄得一头玄雾,那人既不承认,也不现身剖自,拉起腿来就跑。

    柳剑雄前头没命飞奔,起发令他大疑大诧,少年心性,不光是为了好奇,亦有点使气,心想,我非将你追到,问出个怕以然不可!

    有谁听说过,武林之中,儿子追老子?且又像煞有介事的忘形飞追?现下就是个千真万确的例子。

    这两父子,同为一时豪侠,又全都功贯日月,气盖寰宇,奔的展尽上乘身手,追的疾步如飞,差强像两颗流星,在群峦环峰间飞跳。

    追了好一会,约摸有半个多时辰,两人全都拼上了命,确也记不清究竟跑了多远,只见云雾绕峰,密林丛集,比比皆是。

    奔驰间,柳世杰依稀看出来,两人好像是对正月影西沉的方向疾赶。

    柳剑雄隐迹十余载,功力真个大异往昔,且又轻功盖世,飞龙九式轻功,当他弱冠之时,在哀阳即席一显身手,就已震撼天下,后来,迭逢天缘,功力人小乘之境后更是天下无双。

    今天如论脚力,柳世杰那是他的对后,他只须稍加把力,极为轻易的可将爱子甩脱掉,但他近日闻听江湖间的传说纷纭,爱子的三环神剑,大有驾凌自己当年的金刚四式之上,一时之间,另一念头油然升了起来,他要看看爱脚程如何?

    不疾不徐,只与爱子保持相当距离,就是不令他追上。

    虽说是不疾不徐,但这份速度已是快的惊人了,两人不知翻过了多少山头,柳剑雄猛的心中一转,暗自念道:“我尽管引着他胡跑一气,但这孩子有他自己的事,还是使他死了这条心吧!”

    此念一萌,脚下加力,用了个“空”字戾,登时身轻气灵,耳际风生,身形如电,眨眨眼,就将柳世杰甩后好大一段距离。

    他虎目含泪,硬着心肠,一口气跑得身形只剩下星点那么大小。

    这一下,柳世杰急得心翻肠绞,直着嗓子扬声遥呼道:“前面是那位高人?请停步现身,容我柳世杰叩谒侠颜”

    他一边飞驰,一边疾呼,前奔之人,步度未毫厘,任他叫破喉咙,只是充耳不闻,霎时无影无踪。

    柳世杰猛的将步度一缓,爽性停了下来,沉声一叹:“唉!这种绝世轻功,人间少有,如果此人是我爹,那老人家此刻的功力已驾凌牟昆这上了,如此人是另有其人,那么武术这中,平空的又出来位盖世高手,不知是好,还是坏人?”

    前程渺渺,冷月残照,他望着柳剑雄黑影消逝之处凝目痴想了一下,猛的一步跳了起来道:“我怎的这么傻,那人要是我爹,他老人家既听出我报名亮姓,怎会不父子相认?我怎会想到岔道上去了。”

    此念一起,不由失声大笑,自我解嘲的道:“不管怎样,纵或这人不是我爹,但我已经发现了一位当世高手,这人虽没留下线索,使我探出端倪,但我相信早晚之间,定能摸清他的来路!”

    想到此地,高兴十分,不由得又回目朝前方细望一眼。

    眼光一住,猛的大叫了声:“不好!”他一步跳了起来,剑眉一皱道:“我真是个大笨蛋,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追寻你的踪迹。他老人家新伤”想到此处,又复大叫了一声,凄迷着声调道:“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柳世杰罪无可绾。”念动身随,连着两个腾跃,跳上一块五丈苍岩,登高四望,想发现点外祖父可能留下的迹象。

    突然一后顶门,剑眉细挑,凝目沉忖道:“爷爷要是走后山,怎会不与前逃那人碰头?他必是起了另一条路。”

    猛的触眼且片银华闪耀,穿透了一层松波,映射而来。

    他细心将视线穿越过那片苍松,就着残月冷光一照,心中大奇,暗念了声:“是处湖荡!”

    波光云影,在这种深山中,有此景色,可算是个绝妙的去处。这一线波光,挑起了他的遐思,他自幼就与段圭长在个云水苍茫的湖畔,是以对山水有特别的癖好,细心一想,起了另一个念头,他低沉着声音自言自语的道:“爷爷特别喜欢山水,他老人家虽受了点伤,这种万峦群峰中的湖光山色,他老人家怎会放过””

    柳世杰不再细想,跃身一个长纵,跃下那块大石,径朝那片古松走去。

    古松长满一片小岗,风啸盈耳,翠华盖地,他跃上岗顶,俯视那片湖荡,心中大赞了一声。

    那湖紧傍着小山岗,残照的西沉月,特别皎艳,明澈似镜,这片方圆不过里把大的湖,被照得纤毫毕现。轻风过处,一池潋滟,白藕红莲,闪耀生姿。

    柳世杰脱口大赞了一声:“好幽雅的地方!”

    赞声一落,连忙举目四搜,看看是否有爷爷的影子。

    穷目四望了一阵,除开东西山头,高悬青空的那颗闪耀着如蓝宝石的紫微星,就只有西沉的冷月,段圭的影踪惧杳。

    他衷声低叹,朗目问起层泪光,双手一握,骨节“咯咯”暴响,猛的足点地,穿松绕林,朝那片静荡荡的山湖纵去。

    柳世杰滨湖凝立了好一阵,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噗咚”一声,投入水中,石落波震,荡起千层涟漪。

    他望着波心,油然的升起一种幻想。稍一凝神,也不暇细思,猛的拔足飞奔,绕着湖荡,提足气,飞跑了一圈。

    他不是漫无目的乱跑,一边跑,一边远目朝四外细搜,他知道爷爷喜欢凭湖高卧,要是爷爷来到这湖附近,必会临湖倚山,养神疗伤。

    这个大湖,四沿被苍翠葱宠的青峰环绕着,没有出水口,可是碧水澄澈,清莹见底。

    他绕了一圈,不见段圭,急得脱口大叫道:“爷爷!爷爷!”

    夜阑人静,情急之下,抖嗓大叫,只震的山鸣谷应,湖波四动。这种叫声,苍凉无比,哀婉动人,扣震心弦。

    叫了几声,未见回应,他双手蒙面,向一块黑黝黝的苍岩坐下去,朗目之中,滴了两滴泪水。

    越相越伤心,不觉之间,失声大恸。

    祖父受了伤,外公追丢了!最为难过的,还是父母侠踪,不知寄迹何处,

    人在哀痛之余,特别伤神,不知不觉间,他就困乏得朦胧入梦了。

    难怪,他一夜苦战,受了伤,再又连着奔了百来十里,怎还不疲不累?这一神伤之余,一觉睡了下去,美酣香甜,沉沉入梦。

    一觉醒来,翠鸟啁啾,花放鸟鸣,池中鸳鸯追逐,湖心沙鸥经天长鸣,滨湖红梅映霞,艳照群峰。

    他不由的一声惊叹!脱口赞道:“桃源胜境也不过如此,人世尘嚣,到此全消,可惜啊!可惜!可惜我尚有那么多未了大事,否则找到外公,在此侍奉他老人家的天年,那真是梦寐难求。”

    “唉!”

    蓦的身后起了些微的幽叹声,轻得几乎像清风拂耳那么轻微。

    柳世杰猛转头,惊得一步跳了起来,心中噗噗大跳。

    原来身后是位年在三十六七间的美好人,半老风华,秀立在这种红梅清波间,更形显出她的风韵来,她此刻美!美如天仙。

    那中年美妇人面上绽开一朵花,甜柔的一笑道:“你醒晚了一步!你爹走啦!”

    “我爹”

    柳世杰双目凝光,在那美妇人身上转了两下,陡然一念升起,心中想起了两个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影,那两个人,自已暗中替她们在心底雕塑了两个极美的形态,那种形态,差强是将瑶池中的王母与月宫的嫦娥揉合为一体。

    只有这两个高华绝世的人,能比拟到自己两位母亲头上去。

    眼前这位中年妇人,虽不尽如自己那一造型,但她的美,已经是尘世少有了,不自禁的向她多看了两眼,起了一个念头,问自己道:“她莫不是自己两位母亲中的一位,要是别人,她怎会深藏这等静谧的幽境之中,且又与父亲捻熟?”

    越想越对,离谱不远,但他是谦谨之人,似不敢冒昧的上前相认。

    事到此地,总得想办法解决,他蹙眉凝思一下,赧然的点头,羞怯怯的朝那个甜笑盈面,俏目盯着他老打量的妇人作了个苦笑,结结巴巴的道:“您您知我是谁?”

    那中年妇人“咯咯”妖笑,莲步款移,姗姗踱了过来,伸出纤纤素手,一抚他的头发道:“你啊!你不是柳世杰?你爹找了你十几年。”

    柳世杰双脚一跳,惊得欠身疾问道:“您是。”

    那妇人摇头淡笑道:“我是杜美娘!”

    柳世杰失望的叹了口气,跟着念了声:“杜美娘!”

    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不知杜美娘是什么人。他失望这女人并不是自己两位母亲,但这女人能说出自己的姓名,且又认识父亲,可见与柳门有点渊源,他不再想这些,慌的追问道:“杜前辈,我爹去了那里?”

    杜美娘摇头笑道:“他去那里我倒不知,不过,他昨晚好像是守候着你,我想你大概睡了个很甜的觉吧?”

    杜美娘与父亲的关系?父亲去了那里?因何昨晚会守候自己?这些事,颇为耐人寻味。

    饶他聪明绝世,此刻也为之弄得大惑不解,很多事,不知先部这女人那件好呢?

    他想了一下,抱拳问道:“杜前辈怎样与家父相识?”

    杜美娘倏地娇面上起了阵幽怨神色,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事儿得打从十九年前说起,那时我与家父自黑龙江入关,道经长白山,巧遇仇家追杀,多亏令尊相救,逃得一命,入关之后,家父弃了贩参买卖,来到此地,隐居了十几年,前些年,无意之间,我们父女在此遇你爹,得知了很多江湖秘闻,也知道了你爹正苦苦的找你。

    他每年必从此人武当后山,到三清殿暗中探望一番,每至武当,他必从此经过,也必小停数日,不想今早他一来,我方为他高兴,你们父子团圆,他又拉腿走啦!唉!男人!就是这么奇怪!”

    柳世杰哦了一声,接着紧问一声道:“杜前辈,我爹会去那里?”

    杜美娘歉然的摇头道:“去那里我不大清楚,晨间我起来散步,突然发现他在此守候你,我方大讶,他已向我招手,我走来一看,大吃一惊,发现你真是他当年的化身,我高兴得向他道贺,但他促声告诉我,有另外一件要事去办,嘱我好好的照顾你,直到你醒来,他说完之后,未容我相部拔腿就走啦。”

    柳世杰低声自语道:“真怪!我怎会睡得这么死?”

    杜美娘淡然一笑道:“不是你睡得太熟,实是你爹太爱护你,大概你昨天太累,你爹如我猜得不错,他一定点了你的睡穴。”

    柳世杰激动得昂头望了杜美娘一眼,促声问道:“他老人家打那条路走去!”

    杜美娘一指小山岗的苍松道:“他走得匆忙,临上了岗顶,还回头告诉我小心照顾你。”

    亲情似海,柳世杰流下两滴热泪,转头望着网顶的那些老松,低泣了一声,猛的抖嗓大叫了声:“苍天!”

    一呼方罢,转头向杜美娘投了感激的一瞥,颤声道:“前辈,大德容留后谢,柳世杰就此别过!”

    声落一拱手,点足飞路,纵向小岗。

    杜美娘娇喝了声:“柳少侠!”

    他回眸向痴立湖畔的杜美娘望去,身身停在半岗坡上。

    杜美娘爱怜横溢的道:“你肚子还没有填饱,孩子!我弄点东西给你吃了再走!万一你爹回来呢!”

    柳世杰摇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美意,我爹吗”

    他想到此处,猛的一顿足,他是聪明之人,想到父亲这一去,必是另有他故,至少,在微不足道时间内不会返回此地,再说,此刻细心一想,笃笃定定的看出,昨晚怕追那人,必是父亲。一时之间,只是猜想不透何以昨晚父亲不愿见自己,如说停会儿回来,那种希望太也渺茫了,昨晚都不愿相见,停会儿怎会回来?

    想到此处,猛的低头朝岗下问道:“杜前辈尊居何处?”

    杜美娘随手一指右侧红梅影中的一角绿瓦道:“那地方。”

    柳世杰随她纤手指处望去,不等她话完,说了一声:“再见!”

    声落旋腿,三脚两步纵上山岗,极目处,松林如海,万山峻挺,翠岭含烟。

    他向两侧一望,向有一道峡谷,正是去武当前山方向,向左山崖奇陡,转向一另一道峡谷,正是父亲昨晚走去的那条路。

    柳世杰站在山岗上犹豫俄顷,突然作了个决定,拔腿循着父亲昨晚去的那条路赶去。

    眨眨眼,就转过山坳,触眼一片平芜的青桑。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低叫了声怪,暗忖道:“万亩青桑,此处何地?”

    很想找个人问上一声,但在这荒山穷谷之中,别说普通山居人家,连樵子都看不到一人。

    他方讶然间,青桑远处突然冒起一缕青烟,烟雾绕空,直冲霄汉。猛的他收中一支,自语道:“有烟就有人家!”

    仔细一看,那缕青烟,约在十里之外。

    正当他冥想之时,烟影渐淡,大有消失之热,他剑眉一蹙,暗叫声:“不好!去晚了!那人已走!”

    急急忙忙,对正那处烟雾淡影拔脚赶去。

    清晨朝露仍浓,他怕清露沾湿鞋子,只好将轻功展到极限,穿桑绕林,向残烟处扑去。

    顿饭工夫,他赶到早先看得见那处青烟弥空之处,在周围找了一阵,发现一堆烧尽了的残灰,细一察看,原来是堆枯桑叶,现场再未发现有其他东西。

    柳世杰十分失望,抬头朝桑叶间的青空一望,冷叹了一声。

    一低头,蓦的一株老桑近根处的合抱躯干上,新皮剥落,霍然是几行用金刚指力挥刻的字迹。

    入目心跳,柳世杰俊脸色变,那些字是这样写的:“你外祖之伤无虑,你二叔势危,速北上增援!”

    下款未书姓氏,只书了“父字”

    有此发现,倒令他疑难起来,第一,这字是否系父亲所留?按字意判断,毫无疑问的是父亲的口气。但怪在父亲为何不愿见面?第二,牟昆甫于昨晚离去,二叔缘何会有危险,是否此字果真系父亲留示?

    他对柳剑雄的笔力字迹,向未见过,是以有此疑念。

    他是聪明人,稍为细想,父亲在此现身,旁人绝不可能摸到这种僻静的地方来放野火,而能逃出父亲的视线。

    思潮稍为翻动了一下,他昂然念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念定之后,飞身向南,一口气跑了五十来里。

    回头一望,武当山已在身后,玄都峰高耸云霄。轻喟一声,疾步猛赶。

    第二天,他已来到襄阳府,渡过汉水,由鄂北人豫。

    行了一些天,这日来到鲁山。

    鲁山在河南中部,算得上是个大地方,他到地时候,还未及入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匆忙之间,随便的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一切弄舒齐之后,天已二更,沿途风尘跋涉,他正准备做番调息之后登床就寝。

    突然后窗之上“笃笃”两声,其音轻柔,若非像他这种耳聪目灵之人,极难听得出来。

    话得回头说,这人不声不响的摸到后窗下,逃过柳世杰的耳目,可见此人功力高不可测,深邃似海。

    柳世杰一把挽定红穗古剑,跃到窗下,沉声问道:“是谁?”

    一声沉雄低应道:“是我!古桧。”

    柳世杰惊愣一下,慌声叫道:“古大侠!”

    嘴里说着话,人已上前伸手一拉,扯开窗扉,轻道了声:“请!”

    请字一落,猛的窜进来一条人影。

    柳世杰将灯燃亮,朗目细瞧,古桧一身劲装短打,背插柄冷气森森的丧门剑。

    柳世杰双手一揖,促声问道:“古大侠夤夜下顾,不知有何急事?”

    古桧一脸忧戚的唉声一叹,双手一揖,一副丧气相,怒声道:“虎落平阳受犬欺,当年我姓古的敢曾叱咤风云,跺跺脚,半个天震动,不想!唉!这次不但名声扫地,恐将见不得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柳世杰猛的想起件事,扬声问道:“古大侠!方家两位姑娘不是与你走在一道吗?”

    古桧愧然的将头猛点,倏又气愤愤的“唔”了一声,半晌不语。

    柳世杰心中大震,疾声相问道:“古大侠!难道方家两位姑娘”

    话到此,猛的一停,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往下说。

    古桧猛的双眼一亮,抬眼望向窗外,低沉着声音道:“老弟!此番丢人丢定啦!”

    柳世杰促声接问道:“难道他们有什么危险?”

    古桧沉声道:“只恨那天在孟津渡与老弟错过,唉!女孩子们就是这么刁蛮,这两个丫头误会了,你与今妹相见,方韵华误认讼妹是你”话到此,他尴尬的一笑,又接说道:“两个丫头气得跺脚一走。

    柳世杰慌声接道:“我二婶难道没有追上你们三位?”

    古桧摇摇头道:“渡过黄河,我们就岔了道,令婶可能追了另一条路。”

    柳世杰一声细叹,苦笑了一下。

    古桧又往下接说道:“我们在豫中打了几个转,几天前在鲁山,一天午后,两个丫头说要上街买点东西,谁知一去不返。”

    柳世杰朗目圆睁,感光闪射,惊问道:“方家两位姑娘为人不但聪慧绝顶,一身武功也自不俗,因何会”

    他愕然的停身细想一下,缓缓的接说道:“莫非他们另外有事,离开了鲁山?”

    古桧极是自信地道:“他们绝不会不辞而别。”

    柳世杰追问一句道:“这左近可有什么厉害人物?”

    古桧摇头道:“除了河洛帮有几个小喽罗外,别的甚么也没有。”

    柳世杰不解的道:“这倒是耐人寻味,他们到底上了什么地方去了?”

    古桧咬紧牙,肯定的道:“不是有了危险,就是南下襄阳去找你。”

    柳世杰蹙紧剑眉,沉忖了好一刻,猛的扬脸道:“是了!”

    古桧一把抓牢他,急差别道:“你有什么发现?”

    柳世杰摇头道:“发现谈不上,我候他们是往北去了!”

    古桧补问一句道:“何以见得?”

    柳世杰道:“若说南下,定必与我相遇,如说去了那里,定必知照大侠一声,依晚辈浅见,她们必是听到什么重要消息,被人引向北面去了!那时候,可能是事态紧迫,来不及禀告古大侠!”

    古桧蹙眉点点头道:“你说的话不无道理,是谁?谁有了危险,引得他们不顾我而去?除非你非”

    他吞吞吐吐的,憋得柳世杰心中有点发急,追问道:“除非甚么?”

    古桧哂然一笑道:“除非他们得知你的消息,才会这般心急。”

    一言说得柳世杰俊面红透,羞怯怯的道:“古大侠请不要说笑,此事令人难猜,老前辈这么一说,那倒有点眉目了!”

    古桧急问道:“难不成你想起了些甚么?”

    柳世杰沉神缓答道:“如晚辈猜得不错,两姑娘必是北上啦!”

    古桧是何等机灵之人,猛地一顿足道:“是了!这两个丫头出街之时,必是被人踩实线,然后有意无意的透出些有关你的消息,这两个丫头定必是坠入彀中,才会刻不容缓的追去!”

    柳世杰只管剑眉连耸,不作一声,古桧接说道:“老弟!说句不吉利的丧气话,两个丫头听到的消息,还是关于你危险这一方面的消息。”

    柳世杰猛的捶桌子,扬眉道:“全对啦!古大侠猜得一点不错,只不知引他之人是些什么角色?”

    古桧猛的大叫道:“老弟,走!快点!去迟了这两个丫头准要吃苦头。”

    在白燕谷,老婆婆传他“三环剑法”之时,已当面将方韵华及方燕华托付给他,这时一想两女少不更事,毫无历练,万一出了差错,人虽不是自己带出来的,但自己此刻已经知道了这事,将来如何向老婆婆交待?

    一想到此处,全身寒毛直竖,一把抓起包袱,丢下一锭银子,双双跃出窗外,朝北门奔去。

    且说武当后山那个幽境,翠湖依旧,沙鸥翱翔,掠水低飞,可是柳世杰走了不到半天工夫,柳剑雄一峰疲累的走下山岗,抬眼满面焦灼的向早先爱子睡卧的那块大石,猛的剑眉一闪,心头大震了一下。

    尽管他惊得不止,但他仍着一线希望,相信爱子必是被杜美娘引到庄内去了。

    他急匆匆的绕湖走了一段,穿过桃林,大声叫道:“杜姑娘,杜姑娘!”

    声歇人现,绿云一动,桃林中窜出来杜美娘的俏丽自影。

    柳剑雄抖嗓道:“杜姑娘,我那孩子呢?”

    杜美娘摇头道:“他走啦!一大早醒来不见你就走啦!你们父子到底闹些什么花样?”

    说话间,两人已跃到一块儿来了。

    柳剑雄沉声问道:“他打那条路走的?”

    杜美娘一指山岗,柔声道:“翻上岗顶,他走得很快。”

    柳剑雄猛的转身,大声道:“再见啦!请向杜老爷子说一声。”

    杜美娘大声道:“你去那里?”

    柳剑雄一面飞奔,一边回答道:“我去!去追那小东西!”

    杜美娘扬声道:“你一脸倦色,回来休息一下,待我替你弄点吃的再走不迟。”语声温惋,关注之情,难以言喻。

    原来杜美娘当年自长白山一见柳剑雄,魂牵梦萦,日夜只想着柳剑雄英伟玉貌。

    她人本生得貌美若花,眼高于顶,自一见柳剑雄之后,对他一往情深,偷偷的爱上了他。

    自古红颜女子多薄命,两人天悬地隔,终无法见面,及后柳剑雄誉满神州,声名大噪,情孽牵缠,自叹命苦,一再蹉跎,年华逝去,忽忽十余年,不想前些年又鬼使神差的将柳剑雄送来。

    相见已晚,柳剑雄使君有妇,杜美娘只有空对明月偷弹泪,暗将柔情赴流水。但她一往情深,心中时时在念着柳剑雄的影子。

    柳剑雄是情海翻波之人,早有警惕,是以在言词语态之间,总是敬重好,且又非常适度。

    这大半天,柳剑雄去了那里?原来他昨夜避开爱子之后,绕了一个弯,又走到爱了身边,不过他功力奇高,隐在一旁,柳世杰绕湖追段圭,及他自言自语的说那些话,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

    他综合了一下爱子的话,得了个结论,就是岳丈受了伤,离开了武当,朝这个方向跑来。

    他暗自纳闷,岳父既是受伤走了此道,为什么自己未碰上头,他自宽自解的想了一下,得了个结论。

    “岳父是武林三大奇人之一,功力自是与自己不相上下,途中既是与自己相遇,他受了伤,自会设法回避。”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且又功力相若,那还不避开?

    但又觉得此理有点不通。但爱子的口气,又千真万确的认定他走了此道。

    翁婿之怀,他在护着爱子人梦之后,点了他的睡穴,使他香甜人睡了一觉。

    及后,因头晚柳世杰一声清啸,当晚就惊动了杜多父女,但这种高手劲啸,两父女功力平平,不敢现身察看,天色大亮,方敢出来,一看之下,原是柳剑雄,几人一阵寒暄,杜美娘已知入睡之人是柳世杰,暗自替他父子高兴。

    柳剑雄引刻别有苦衷,仍不想让爱子知道,是以托杜美娘关照爱子,自己走上山岗,去追录岳父段圭。

    追了一个多时辰,在一处荒谷之中,发现段圭因受伤之后,伤残了一臂,且又流血过多,晕倒地上。

    柳剑雄将段圭救醒。段圭乍见女婿,初时脸有愤色,及后也就和颜相询,并将武当山中化解积怨之事一说,柳剑雄大为感动,也将见到爱子之事一说。

    段圭责他不该不与爱子晤面。

    柳剑雄感叹的表明心迹道:“我无颜见下下英雄,只想暗中回护杰儿,使他将来打败牟昆,扬眉吐气,使爱子成名露脸。”

    段圭大中反对,责柳剑雄不该这般气短,应该趁此父子连心,扫来妖气,重振柳门声威,解救二弟。

    柳剑雄挨了教训,茅塞顿开,助岳父调息气顺之后,就辞别折回,不想近来,爱子踪迹不见,慌着又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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