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觉地双目中寒芒一闪。但他们两人还来不及采取行动“嘶”声刺耳,一道乌光穿窗而入“笃”地一声,一个黑忽忽的东西,紧钉在桌面上。
林人年脸色变了一变及打量那钉在桌面上的东西,长身而起,即待穿窗而去。
但柏长青淡淡-笑道:“不必了,人家至少已出两里之外啦!”
林大年颓然一叹,东方逸却脱口惊呼道:“铁板令!”
柏常青目光一瞥桌面上那黑忽忽的东西,只见那是一块三寸长,两寸宽,二分厚的铁牌,正面镌有一对栩栩如生的童男童女的半身像,反面却是一具琵琶,而且上面扎着-个纸卷儿。
东方逸话锋微顿,一面伸手取过那纸卷,-面蹙眉自语:“准是昨晚那小子”
柏常青惊讶问道:“副座,铁板令是什么来历?”
东方逸一面打开手中纸卷过目,一面漫应道:“铁板令的来头,大得很。”
接着又冷冷一笑笑道:“果然是那小子。”
柏长青道:“副座是说,昨晚那位想强取本局总镖师一职的年轻人,就是这铁板令的主人?”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也不是。”
柏长青蹙眉苦笑道:“副座这话,可将属下弄糊涂了,同时他送铁板令来是甚么意思呢?”
东方逸将那已打开的纸卷递给柏长青道:“老弟先瞧瞧这个。”
柏长青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如龙蛇飞舞地写着数行右军狂草:字谕四海镖局副总局主东方逸:本令主正追索一个心狠手辣,居心叵测,而武功奇高的歹徒,贵局新任总督察柏长青,武功来历,均甚为可疑,令到着即切实查明,并于本夜三更正,前往岳麓绝顶,向本令主缴令面陈一切!
柏长青看完之后,不由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东方逸道:“以铁板令主的身份地位而言,这口气倒也不算过份的夸大。”
柏长青接问道:“铁板令主究意是何许人?副座今晚是否准备前往岳麓绝顶复命?”
东方逸沉思着答道:“有关铁板令主的来意,说来话长,我想待会再说,至于今晚岳麓之行,自当准时前往。”
柏长青讶问道:“小小-块铁板,竟有如此大的权威?”
东方逸苦笑道:“休说我东方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执当今武林牛耳的少林派掌教,甚至列名六句歌谣小的八位高人,也只有奉命唯谨的份儿。”
柏长青摇头苦笑道:“武林中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微微一顿之后,又注目接问道:“那么,副座对属下的来历,准备怎样回报呢?”
东方逸道:“当然是实情实报。”
柏长青剑眉一挑道:“副座,您不妨如此告诉他,有甚么事情,可直接找我柏长青!”
东方逸淡淡笑道:“这个,我会说的。”扭头注视了-下滴漏铜壶,接道:“目前,还有半个更次的多余时间,现在,先说说铁板令主的来历也好。”顿住话锋,注目接问道:“老弟,令师竟没向你说过铁板令主的来历?”
柏长青正容答道:“说是说过,只是语焉不详,属下曾经说过,先师归隐时才二十岁,而他老人家飞升时却已是百龄以上的人了,所以,最近八十年以来的武林动态,他老人家可是隔膜得很。”
虽然是满口胡言,说来却也条条是道。
东方逸“哦”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
话锋微微一顿,淡笑着注目问道:“令师既然归隐之后,很少在江湖走动,而老弟你又出道不久,却怎会对各派武功,都那么熟悉呢?”
柏长青暗骂一声:“好一只老狐狸”
但他口中漫应道:“先师他老人家虽然淡泊名利,不注意武林动态和江湖是非,但却是嗜武如命,较有名气的各门各派武功,却都曾下过不少的工夫,所以,属下才能对当今各派武功,有一个相当的概念。”
东方逸笑道:“像令师这等武林奇人,也真是够奇的了!”
微顿话锋,伸手一指铁板令主正面所镌的两个半身人像道:“老弟看到这两个半身人像么!”
柏长青点点头道:“属下看到了。”
东方逸接道:“这两个半身人像,就是当代武林至尊‘和合双童’也就是‘不老双仙’,同时也是这铁板令的主人。”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副座您方才-见这铁板令,就断定与昨宵那上门寻事的年轻人行关。”
东方逸道:“是的!因为那年轻人曾经露过‘不老双仙’的武功,而铁板令更是接踵而来。”
柏长青接问道:“副座,方才属下问到那人是否就是铁板令主时,副座曾说‘是,也不是’,那又是怎么说法呢?”
东方逸微笑地道:“照说,凡是一种令符,都是认令不认人,谁持有该令符,谁就算该令符的主人?这话对么?”
柏长青默然点首,东方逸淡笑接道:“基于上述这道理,所以我当时说‘是’,至于那‘也不是’的理由,那是因为全体武林同道所公认的铁板令主是‘不老双仙’,现在明白了么?”
柏长青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如果昨宵那年轻人真是‘不老双仙’的衣钵传人,而持有此令时候,那就算是名正言顺的铁板令主了,是么?”
东方逸道:“那是当然的事。”
顿住话锋,沉思着接道:“至于这铁板令的来源,那是因为‘不老双仙’最初行道江湖时,就是以-对卖唱的小情侣姿态出现”他顿了顿,按道:“老弟该知道,一般伴奏的乐器如琵琶檀板之类,绝大多数都是木质可是,当时这一对风尘侠侣所用的伴奏乐器,男的却是两片空的铁板,女的是-具风磨铜质的琵琶”
他略沉思,继道:“久而久之,‘铁板铜琶’,就成了这一对风尘侠侣的标志和绰号,侠踪所至,武林败类和江湖宵小闻风而逃”
柏长青截口问道:“副座,以后怎会没有提过‘铁板琵琶’的绰号号呢?”
东方逸沉思着接道:“那人概是四十多年多年以前,西藏密宗联合天竺番僧人举侵袭中原武林,将当时的大好江湖,弄得乌烟瘴气,并几乎动摇了国本。当时,幸亏‘铁板铜琶’这对风尘侠侣,振臂一呼聚合武林同道,在洛阳北邙山麓展开-次正邪主力大决战,结果,‘铁板铜琶’大展神威,尽歼密宗与天竺的首脑,才使这场武林大劫得以消弭。当时,这对威震华夏的侠侣,虽然已是三十出头的人,但望之却仍如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所以,经过这-次大战之后,武林中各派首脑决议,铸成铁板令两枚,恭送他们夫归,尊之为令主,并贺号‘和合双童’与‘不老双仙’。从那次以后,‘和合双童’成了武林中共同崇拜的至尊偶像,而‘铁板铜琶’这一绰号,也就没有再提起了。”
这些,其实柏长青早就由他那“贾伯伯”的口中听说过,但他却装成听得不胜向往地道:“如此说来,那铁板令主倒是两位功在苍生的大大好人了。”
东方逸道:“当然是大大的好人,否则,老朽岂会随便听他的支使。”
扪长青俊眉紧蹙地道:“只是他怎会对属下怀疑呢?”
东方逸略一沉吟道:“这个,这纸条上已约略提及,而老弟你昨晚又胜过他,这对于他的身份地位而言,当然不是一件小事,而偏偏老弟的师门又不为人所知,这些串连起来,就足以构成他对你得怀疑。”
柏长青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东方逸截口按道:“待会老朽岳麓缴令时,顺便叫问他,所追查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柏长青提道:“这倒有劳副座费神了。”
东方逸笑道:“老弟你是什么话!咱们既然已成为一家人,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么?”
柏长青笑道:“只是属下刚蒙拔擢,尚未建分寸之功,却首先为副座带来麻烦,真是不安得很”
东方逸含笑截口道:“老弟,别酸啦!”
目光再度一扫滴漏铜壶,伸手将铁板令揣入怀,正容接道:“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柏长青道:“副座,属下陪您一道去。”
东方逸摇头道:“不可以,铁板令规矩极严,除指定之人外,绝不容旁人窥探”
话声中,人已穿窗而出。
风雪虽已停止,但岳麓山巅,却早已成了一片粉妆玉琢的银色世界。
时正三更。
岳麓绝峰一块积着尺许积雪的嵯峨巨石上,卓立着一位身材修长,白纱幛面,身著白色儒衫的怪客。
那纱巾透射出两道电似的目光,凝注着由山下疾奔而上的淡淡人影,不时放射着异样的光彩。
少顷,那疾奔而上的人影,已停立白衫人面前丈远处,那赫然就是奉命前来复命的东方逸。
东方逸目注那白衫人站立在那厚达寸许的积雪上,竟似没有重量似地,不由心中微凛,深深一躬道:“老朽东方逸,参见令主。”
白衫人漫应道:“免礼,先缴令牌。”
白衫人语音苍劲,身材修长,显然并非昨晚前往四海镖局闹事的那位年轻人。
这情形,不由使东方逸暗中一蹙霜眉,但他口中却恭应:“老朽遵命。”
说着,探怀取出铁板今,双手托着向前送道:“请令主查验。”
白衫人轻描淡写地右掌凌空一抓,那还在丈外的东方逸手中的铁板令,已飞入他的手中。
这轻功,这接引神功,着实现出这位铁板令主,委实是身怀无上神功的绝顶人物。
东方逸心中暗忖时间,白衫人已沉声问道:“东方副局主,本令主所交办之事,怎样了?”
东方逸恭声道:“回令主,那柏长青武功高强,本心忠厚,而且年事又轻,似乎不可能是令主所迫索的歹徒。”
白衫人接道:“似乎?那你还是不敢肯定他不是坏人?”
东方逸道:“这个,老朽与他相识才不过一天,自然不敢贸然肯定。”
白衫人双目中精芒一闪道:“那么他的师承呢?”
东方逸道:“据他自己说,他的师傅是”
接着,将柏长青那胡诌的一段师承来历复述了一遍。
白衫人淡淡一笑道:“这些,本令主也知道,只是你东方副局主能信得过这一段话么?”
东方逸道:“回令主,有道是用人不疑,站在老朽的立场,在没有获得确切的反证之前,自不能任意怀疑人。”
白衫人点点头道:“你这话也委实有点道理,不过,你莫忘了,这是本令主所交办的事。”
东方逸恭应道:“是,老朽记下了。”
白衫人沉声道:“目前那柏长青既然在你的手下任职,那么本令主责成你随时注意他的行动,半年之后,本令主当再找你回话。”
东方逸道:“是的,老朽当勉力以赴。”
白衫人微一沉吟道:“方才,那柏长青是否已见到本令主的便笺?”
东方逸点点头道:“回令主,他已经见到。”
白衫人问道:“当时他怎么说?”
东方逸道:“当时柏长青说过,令主实在没有怀疑他的理由,纵然觉得他有甚么可疑之处,令主也该直接找他查证,才比较妥当”
白衫人截口冷笑道:“你可以转告他,有必要时,我会直接找他的。”
东方逸点点头道:“老朽记下了。”
白衫人挥挥手道:“好了,你可以请了。”
东方逸嗫嚅地道:“令主,老朽可不可以请问几句话?”
白衫人笑道;“当然可以,你问吧!”
东方逸正容注目道:“请问令主,您可能不是‘铁板铜琶’本人吧?”
白衫人沉声道:“东方逸,你好大的胆子!”
东方逸连忙躬下身子道:“老朽知罪,但务请令主格外原情,因为老朽有不得不问的苦衷。”
白衫人道:“这话怎么说?”
东方逸道:“因为铁板令已有半甲子未出现武林,而目前令主所显示的法驾,又与传说中的‘不老双仙’。有点不相符合!”
白衫人精目寒芒一闪道:“你怀疑本令主是冒牌招摇?”
东方逸一面暗中将功力提到极致,以防对方猝然发难,一面却恭声答道:“老朽不敢,但老朽私心仅仅以为令主是‘不老双仙’的衣钵传人,所以,敬请令主赐予说明,并请准予老朽瞻仰一下令主绝世丰采。”
白衫人笑了笑道:“你很会说话,本令主可以宽恕你的失礼,但你的请求目前却碍难照办。”
东方逸的脸上方自掠过一丝失望神色,白衫人却又淡笑着接道:“不过,本令主可以告诉你,时机成熟时,两位老人家会准予本令主以本来面目出现的。”
这话,等于已承认他是‘不老双仙’夫妇的衣钵传人了。
东方逸禁不住恭声道:“谢谢令主,老朽已知足了。”
白衫人注目问道“还有甚么要问的么?”
东方逸沉思着道:“有关令主所交办要查究的那个歹徒,不知究系怎样的一个人?”
白衫人道:“本令主目前只能如此告诉你,那人是跟本门颇有渊源的一个叛徒,年在四旬上下。”
东方逸心念电转:“要追查一个年在四旬左右的叛徒,却怎会怀疑到年纪几乎小了一半的柏长青身上来呢”
白衫人似乎能看透东方逸的心事似地,淡然笑问道;“你是否认为本令主怀疑一个年在二十左右的柏长青,太没有理由。”
东方逸讪然一笑道:“令主圣明,老朽确有这种想法。”
白衫人漫应道:“以你目前的成就,该知道,一个人武功精进到某一阶段时;他是无须易容和化装,即可改变自己的容貌的。”
东方逸似乎略有所悟地怔了一怔,然后点点头道;“老朽明白了。”
白衫人语声一沉道:“本令主所约见的另一个人即将到达,你该走了!”
东方逸恭声道:“是!老朽告辞。”
向着白衫人深深一躬,转身向山下奔去。
东方逸回到长沙城中的四海镖局时,也不过四更才过,柏长青和林大年莫子英三人,还正在花厅中秉烛清谈以待哩!
柏长青不等东方逸落座,即迫不及待问道:“副座,情形如何?”
东方逸坐下之后,随即将在岳麓山巅与白衫人的全部对话与经过情形复述了一遍,说话间,一双精目,始终没离过柏长青那张俊脸。
可是柏长青除了双眉微蹙之外,脸上神情,可根本没甚可疑之处,最后他只好自己加上按语道:“本来老朽认为昨宵上门寻事的那个年轻人,就是铁板令主,可是事实证明,这忖想是错了。”
柏长青沉思着道:“果如铁板令主所言,则昨宵那位不速之客,极可能就是铁板令主所要追索的叛徒。”
东方逸点头接道:“老弟这推想,极有价值。”
微顿话锋,轻叹着接道:“这事情,委实透着稀奇,但事不关己,咱们无须瞎操心,还是等候事态自然发展吧!”
话锋再顿,目注柏长青道:“老弟,老朽想明午起程回总局,向总局主面禀此间所发生的一切,老弟是否可以同行?”
柏长青道:“属下还有一点私事未了,想过了元宵,再起程北上。”
东方逸笑道:“既然是私事,老朽不便过问,那只好独自先走了。”
柏长青笑了笑道:“副座,其实那并非甚么不可告人的私事,只是有个约会而已。”
东方逸神秘地笑道:“约会?那必然是一位天仙化人的美姑娘吧。”
柏长青微笑地道:“副座只猜对一半,那委实算得上是一位天仙化人的美人,但却不是姑娘,而极可能是一位夫人,也很可能是一位武功奇高的前辈异人。”
东方逸似殊感兴趣地接问道:“老弟如果没甚碍难,我倒希望你能说得更详尽一点?”
柏长青淡笑着接道:“事情是这样的,月前属下途经洱海时,因留恋那儿的山光水色,曾独自雇舟做过一日之游,不料却在湖中邂逅一位美若天仙的中年夫人,而订下了忘年之交。”
东方逸接问道:“那是一位怎样的夫人?”
柏长青道:“那位美夫人年约三旬左右,手捧一具黑黝黝的,也不知是甚么质料的琵琶,但武功可高明得很。”
东方逸注目道“当时,老弟没问过她的姓名?”
柏长青道:“问过,但她不肯说,当时她说为了找一个人,在大理还要小做勾留,如果真想知道她的来历,不妨于元宵夜初更在岳阳楼下的湖滨等她。”
柏长青这些话,假里有真,真中有假,也不知他的葫芦中究竟卖的是甚么药?
东方逸接问道;“那她是准定会来的了?”
柏长青漫应道:“那也不一定,当时她也说过,如果一过二更还没来,那就因事羁绊,不必再等她了。”
东方逸道:“她此行除了要告诉她的姓名之外,有没有别的事情?”
柏长青道:“有的,她说还要请我帮她代办一件要事。”
东方逸道:“万一你们元宵之约彼此参差了呢?她是否订有后会的时地?”
柏长青道:“这倒不曾,可能是爽约的成份不多吧!”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这倒真是一位怪人。”
略为一顿,才正容接道:“既然如此,老朽就独自先走,老弟洞庭赴约之后,希望立即兼程北上,莫教老朽望穿秋水。”
柏长青恭诺道;“属下记下了。”
东方逸目光一扫在座诸人,淡淡一笑道:“诸位都是整夜未睡,现在各自回房休息一会吧!”
翌日,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虽然地面上积雪未消,但因是新正初二,一般穿着簇新衣裳,出门给亲友拜年的红男绿女,却是络绎于途。
不过,也因才是新正初二,一般商家,都没开张,大街小巷的各行各业,都尽大门紧闭,顶多是开一道侧门让人出入。
柏长青已预定初五首途前往岳州,当天正午,送走东方逸之后,他向林大年问明了一些长沙城的名胜古迹,并婉谢了林大年的陪同,和季东平的随待,独自个儿迈出大门,随着那些拜年的人潮,信步向前走去。
长沙,在历史上本是一个有声有色之地,自然多的是名胜古迹。
虽然是走马看花,但他半天工夫,已游遍了长沙城内有名的胜地,如天心阁,楚王台,白沙井,贾谊祠等等,回程时,已经是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了。
可是,他似乎游兴未尽,途经马王街时,还匆匆凭吊了一下楚王马殷的故宅,然后走进了位于马王街末端的顺天堂大药房。
顺天堂大药房,是长沙城内数一数二的大药房。
药房不同于其他行业,虽然是新正初二,还是有人轮值配药,以应一般紧急病患之需。
柏长青前脚才跨进小门,坐在柜台内的一个中年人已含笑拱手道:“恭喜恭喜!新年好!”柏长青也含笑拱手道了恭喜。
但那中年人才入目柏长青那拱手的姿势,不由目光一直,怔了怔,才恭声问道:“贵客是来自云贵?”
“不错!”
“贵客需要些什么货色?”
“特号野山人参十枝。”
“有的,请贵客先付定金。”
柏长青探怀取出一物,平托掌心,那中年人目光一触之下,立即脸色大变。
原来柏长青掌心托着的,竟是“矮叟”朱诚的虎头令,虎头令代表川、湘、黔三省绿林道总瓢把子的身份,而这顺天堂大药房又显然是绿林道的一个联络站,试想,那中年人入目之下,怎能不脸色大变i”
那中年人脸色大变中,不由自主地躬下了身子,但柏长青却扬掌虚空一托,将那中年人躬下的身子硬行托了起来,淡淡一笑道:“先生,该我去看货色了。”
那中年人低声恭诺着将柏长青导入后进的一间密室中后,又待行下大礼,柏长青再度制止之后,正容问道:“兄台贵姓大名?”
那中年人恭答道:“小的吴长发。”
柏长青接问道:“这联络站是吴兄负责么?”
吴长发答道:“是的!”
柏长青道:“铁板令主这几天是否到这儿来过?”
“来过”
“有甚么交代?”
“他老人家有一封信留交给您。”
“好,请吴兄将信拿来。”
吴长发由床脚上一个极隐密的小小暗橱中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函,双手递给柏长青。
柏长青撕开密函,匆匆一瞧之后,沉思着道;“吴兄,劳驾你取文房四宝来。”
吴长发道:“文房四宝这房间中就有。”
说着,由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套颇为讲究的文房四宝。
柏长青立即就书桌上振笔疾书,片刻之间,已写好满满一张信笺,加封之后,交与吴长发道:“吴兄,这封信请你妥为保存,三天之内,铁板令主当再到此间,届时请将此信转交给他。”
吴长发接过信函,恭应道:“小的记下了。”
柏长青沉思着道:“这些日子中,贵帮有没有获得‘女飞卫’冷女侠的消息?”
吴长发道;“还没有。”
柏长青道:“吴兄还记得贵总瓢把子有关此事的令谕么?”
吴长发道:“小的记得很清楚,一有人发现冷女侠的侠踪,就告诉她说,她在大理所邂逅的一位年轻人有要事找她,同时并将冷女侠的行踪通知少侠您。”
柏长青点点头道:“很好,现在我即将离开长沙,取道岳州前往洛阳,所以有关贵总瓢把子前此的令谕,需要略加修正,那就是有关冷女侠的行踪,如一有发现之后,不必再通知我,可迳行暗中通知贵前任朱总瓢把子,也就是现已转任四海镖局总镖师的‘矮叟’朱诚,听明白了么?”
吴长发恭答道:“小的明白了。”
柏长青道:“那么,请吴兄立即以最快速方式传报贵总舵,通令所属照办。”
吴长发道:“是的,小的立即遵办。”
柏长青笑了笑道“我是藉口购买上等野山人参来的,现在请吴兄代为挑选四枝上货,懂么?”
吴长发恭喏着,躬身退了出去。
少顷之后,柏长青昂然走出顺天堂大药房,安详地步上归途。
五天之后,柏长青季东平主仆二人已到达岳州。
岳州位于洞庭湖东北岸,为湘省重镇之一,名胜古迹甚多,如岳阳楼,吕仙亭,三国时代人物的鲁肃墓,小乔墓,以及楚庄王的擂鼓台等等,无一不足以今人触发思古之幽情,而流连忘返。
柏长青因距离他所委托的元宵夜初更岳阳楼下的约会,尚有七天之久,自然乐得借此机会,忙里偷闲,寻幽探胜,并顺便一游八百里烟波浩荡的洞庭湖。
可惜的是目前正是洞庭湖的枯水期,像唐代大诗人杜甫笔下那“吴楚东南圻,乾坤日夜浮”以及孟浩然所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那种磅礴雄伟的壮观景色,已暂时没法看到。
不过,对于一位初次光临的游客而言,枯水期的洞庭湖也还是有它赏心悦目之处的,何况还有一位识途老马季东平充任向导哩!
七天光阴,弹指而过,转眼已是火树银花的元宵佳节。
这天,黄昏时分。
柏长青季东平二人在岳阳楼上共进晚餐已毕,步下楼梯时,一位仪态万千,白衣胜雪,怀抱琵琶的中年美妇,正莲步姗姗地迎面走来,赫然竟是那在云南洱海中邂垢的那位神秘中年美妇。
不过,在洱海时她穿的是一身红色衫裙,目前却是一身洁白罗衫而已。
柏长青入目之下,几乎要脱口惊呼出声地心念电转着;“世间竟有此种巧事么?半月之前,我在东方逸面前信口胡诌了这么一个约会,想不到居然真会在此时此地,遇上她”
他的念转未毕,那白衣美妇已首先惊呼出声道:“啊!小弟,你好?”
她的语声,似乎有点沙哑,柏长青心念转动间,也不胜惊喜地答道:“好,好,托大婶的福”
白衣美妇娇嗔地截口道:“叫我姊姊不行了么!大婶大婶的将我叫成了老太婆啦”
目光一瞥恭立柏长青背后的季东平,话锋一转道:“这位是?”
季东平正容抢着笑道:“老朽季东平,是主人新收的奴仆。”
白衣美妇目光一亮地道:“小弟,你真有办法,连威镇三湘的季老师也给你收服了。”
柏长青方自淡淡一笑间,季东平已躬身说道:“主人,老奴是否该先行告退?”
柏长青点点头道:“也好,季老先回客栈去歇息吧!”
季东平躬身退去之后,白衣美妇目注柏长青笑道“陪姊姊喝几杯,怎么样?”
柏长青道:“小弟理当为姊姊接风”
两人重行登上岳阳楼,拣了一个雅座,叫好酒菜之后,柏长青试探着笑问道“姊姊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白衣美妇抬腕一掠发际青丝,笑了笑道:“离别才半年,你又没甚么改变,怎会认不出来!”
柏长青注目微笑道:“姊姊再仔细瞧瞧,我真的一点也没改变么?”
柏长青这两次的问话,都是有所为而发。
他年纪虽轻,但先后经过他那“贾伯伯”“不老双仙”和于四娘等人的谆谆教诲和耳提面命,对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却是相当熟稔。
兼以他天份高,警觉性也特别敏锐,当他一见这白衣美妇时,下意识中即感到有点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那一点不对。
经过短暂的交谈之后,这种“不对”的感觉,更是愈益加深,总觉得对方那举止神情之间,与前此在洱海中所邂逅的那位红衣美妇,或多或少有点不同。
同时,他也觉得这白衣美妇来得太巧,巧得令人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