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荆铁山学完下卷后双脚已能自由走动。了尘再将凌空虚渡的轻功传授给他。
一日醒来,荆铁山发现师父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师徒缘未了,天涯苍苍再相逢。”荆铁山这些日子和了尘朝夕相处,心中不仅将他当成师父,还隐约的得到从未有过的父爱,此时师父忽然离去,荆铁山不禁感到落寞惆怅。
荆铁山收拾好心情,施展凌空虚渡的功夫,健步如飞的直达雁门关。
雁门关守将见一个穿匈奴服饰的人要进城,在牌楼上问道:“你是什么人,入关做什么?”
荆铁山看牌楼甚高,运起内力喊道:“我是逃离匈奴的汉军俘虏,想要入关。”
荆铁山内力深厚,这一用力喊出,牌楼上的守军耳边好像犹如响了个闷雷,人人被震的站立不稳。
其中一人听见他的声音,问道:“你是荆兄弟吗?”
荆铁山听那声音正是当初带他进部队的黑马将军,此时此刻遇见故人,他不禁大声叫道:“正是。”
不久城门缓缓打开,果然是那个黑马将军。两人此刻才互道姓名,那黑马将军姓马名成彦,汗山之战后升为校尉,此时正好奉命驻守在此。
两人战后重逢,自有一番亲热。当荆铁山说到曾遇到李陵的从属时,马成彦脸色黯然道:“将军百战伤盔甲,不敌一干小人言。兄弟,你能保得性命真是不容易,今日一别,恐怕后会无期。”
荆铁山亦漠然道:“故国自有神明在,旌戈铁马岂能憾。将军切莫忧伤,生生灭灭应有数,不必强求。”
马成彦神情萧索,道:“说的好,可惜除非亲上战场,否则朝中贵族大臣岂能了解中辛酸。”
两人秉烛夜谈,隔天马成彦赠马送行,荆铁山离去五十余哩,这才发现行囊中竟有白银百两,荆铁山感动不已,不禁湿了眼眶。
荆铁山马不停蹄的回到曲阜,眼前正是朝思暮想的家园。他翻身下马,轻轻推开大门,周围静的连根针落地都听的到。荆铁山一颗心激烈的跳动,屋中暗暗的似无人烟。这时虽然已过午时,但是阳光依旧灿烂明亮。可是荆铁山进入屋内一股酸臭的霉味扑鼻而来,他心中隐隐约约感到不安,伸手一摸桌子,桌面竟然有层厚厚的灰尘。他恐惧的大叫:“娘,娘,我是铁山,我回来了。”
荆铁山屋内屋外喊了一阵,没有人回答。他失望不安的靠在外墙上,眼睛看着四周。屋子周围杂草丛生,好像很久没人居住了。荆铁山心中犹存一线希望,举步往韩府而去。
荆铁山走到韩府,远远的看到韩府大门梁下挂着两个红色大灯笼,上头写着字。荆铁山心中一痛,呼吸登时不规则起来。他在回程途中早已想过,就算云娘还在痴痴等着自己,自己也绝不可能和她共结连理。但是此时见到恶梦成真,荆铁山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中伤痛不已。
荆铁山慢慢走近韩府大门,大门前两个仆人正忙着从马车上卸下货物,那两人之中,左侧的那个少年荆铁山似曾相识,他轻轻叫道:“小二子。”
那少年闻言侧头看着荆铁山,又斜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睁大双眼,叫道:“铁山哥?”
荆铁山果然没认错,那少年正是当初韩府内的童子。荆铁山往前喜道:“小二子,我回来了,哇,你长着么高了。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小二子高兴的抱住荆铁山又跳又叫,荆铁山念着母亲,急忙握住他的双臂,道:“小二子,我娘呢?”
小二子笑容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神情,小二子吞吞吐吐道:“荆大娘,她,唉啊,我带你去。”小二子转头向另一个少年道:“我先离开一下,等会儿在来帮你。”
小二子拉着荆铁山来到昔日清溪旁的草地,荆铁山奇道:“小二子,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小二子脸色很难看的往草地左侧一指,哽咽道:“大娘就葬在那儿。”
荆铁山脑中轰的一声,眼睛迷迷糊糊的往小二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一棵大树旁,芒草丛生处,一座墓碑写着“荆夫人睡卧之处,女云娘立。”
荆铁山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的爬了过去。荆铁山在母亲坟前砰砰砰的磕着头,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二子不忍荆铁山磕的头破血流,双手用力拉住荆铁山道:“铁山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不然荆大娘地下有知,也会心疼的。”
荆铁山泪眼迷蒙的看着墓碑,用喉中沙哑的声音勉强问道:“我娘。我娘是怎么往生的?”
小二子语带哭音的道:“半年前大娘她等不到你回来,悬梁自尽。”
荆铁山闻言双眼紧闭,泪水滚滚而下,他口中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我?”荆铁山胸中一股气息难平,双掌在地上一拍,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斗落在溪边。
他运起十成劲道双掌齐出,掌风激起数丈高的水花。他似乎要将不满的情绪完全发出来,一掌接一掌的拍击水面,溪水发出蹦蹦的声音,激起的水花形成一道道水幕,声势着实惊人。小二子看的目瞪口呆,过了半个时辰,荆铁山精疲力尽,往后倒退三步坐倒在溪边,一动也不动。
小二子上前关心的问道:“铁山哥,你还好吧?”
荆铁山脸色凄然,缓缓问道:“大小姐,她,她过的还好吧!”
小二子道:“铁山哥走后,大小姐就搬去和荆大娘住,后来大军还朝,荆大娘和大小姐不见铁山哥你,每日担心受怕,两人身子就开始不好。后来荆大娘那个。那个后,老爷怕大小姐会随大娘而去,所以很快的将大小姐嫁给小沛梁家。没想到铁山哥你安然无恙,大小姐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荆铁山想到母亲和云娘担忧的模样,心中一酸,续问道:“梁家是个好人家吗?小二子点头道:“梁家在小沛算是个大户,平时和老爷有生意往来,梁公子很喜欢小姐,也曾多次提亲,可是小姐他还是在等铁山哥,直到。”
荆铁山右手轻摇打断小二子的话道:“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说我的事,以免让大小姐蒙受不白之冤,这事很重要,你懂吗?”
小二子连忙摇头辩解道:“铁山哥你不知道,大小姐她真的还是”
荆铁山打断小二子的话,疲惫的道:“我说过别再提了,我很烦,请让我静一静,拜托。”
小二子无奈,叹口气往韩府走了回去,小二子不断的回头观望荆铁山,只见荆铁山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动也不动。
小二子回到韩府,忽然一人叫住他道:“小二子,你去哪儿了,刚才是谁来找你?”
小二子回头见到唤他之人竟是韩云娘,心中一惊,寻思:“大小姐不是嫁到小沛梁家吗?怎么只一个月就回来了。”
韩云娘见小二子神色惊慌,眉头一皱道:“小二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小二子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道:“大小姐,铁。铁。
铁山哥,他。他。他回来了。”
韩云娘讨厌别人拿自己的铁山哥开玩笑,她没好气的道:“小二子,你讨打是不是?”
小二子一整面容,严肃的道:“大小姐,铁山哥真的回来了,他现在正在荆大婶坟前伤心涕泣,不信你自己去看。”
韩云娘见小二子神色不似做伪,她伸出葱花般的右手捂住自己的樱唇,只怕自己激动的叫出声来,惊动府内的人。
小二子想起刚才荆铁山伤心欲绝得样子,眼眶一红道:“铁山哥他很伤心,不知道会不会做傻事。”
韩云娘闻言惊呼一声,踩着碎步往溪边跑去。
荆铁山听到身后脚步声接近,以为小二子又折返回来,于是道:“小二子,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韩云娘听到荆铁山的声音,近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韩云娘轻轻唤道:“铁山哥。”
荆铁山听声音知道是云娘,他急忙起身看着韩云娘,韩云娘长高了许多,身材更是玲珑有致,虽然脸上脂粉未施,却也掩不住沈鱼落雁般的绝色容貌。
荆铁山鞠躬一揖道:“我不在期间,蒙大小姐照顾家母,大恩大德,荆铁山铭感五内。”
韩云娘掩不住心中的喜悦而来,荆铁山却只是淡淡的对待,好像外人一般,韩云娘心中凄苦,忍不住泣道:“我对不起荆大娘,也对不起你。”
荆铁山摇头道:“我母子受韩府大恩,此生无以为报,大小姐。大小姐待我娘很好,只是情尽缘了而已。”
韩云娘睁着泪眼看着荆铁山,颤声问道:“那你呢?你知道我。我心中一直是。”
荆铁山顾及韩云娘的身份,急忙道:“大小姐对我也很好,现在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我娘交代的话,我是一定要做到的。而且大小姐有了好归宿,我和我娘都替大小姐高兴。”
韩云娘垂泪道:“不是的,你心中不是这样想的。”
荆铁山看到韩云娘哭泣心中如海浪般澎湃汹涌,他强自忍着情绪,口中一字字道:“我是言行如一的。”
韩云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是手足无措的留着眼泪。
荆铁山暗咬银牙,知道是壮士断腕的时候了。他眼角瞥见昔日树上刻的字,他鼻头一酸,走到树前,道:“大小姐,我可以拿走这四个字吗?”
韩云娘心中乱成一团,上排玉贝咬着下唇,不知道荆铁山话中之意。
荆铁山五指运劲,收肘振臂,低喝一声五指疾出,波的一声五指插入树中,硬生生的将树干抓出一个洞。
韩云娘见状惊讶的忘了哭泣,荆铁山嘿的一声道:“此情不渝。”
韩云娘泪水潸潸而下,哽咽道:“你懂这四个字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取走它?”韩云娘话中哀伤,难掩心中惶恐之意。
荆铁山深呼吸缓口气,道:“我长大了,再也不需要这四个字了。”
荆铁山说完哈哈一笑,开口吟道:“此情不渝,落花流水藏情意。伤离别,百战金戈转眼空。天地春秋,一觉梦醒月正圆。”
韩云娘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文通词达的人是当年憨厚愚顿之人,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荆铁山,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荆铁山将木块收入怀中,耳中听闻远远传来脚步声,荆铁山语气落寞的道:“大小姐,有人寻你来了。我要走了。”
韩云娘从迷惘中惊醒,问道:“铁山哥,你要去哪儿?”
荆铁山微微一笑道:“纵一苇之所如,大小姐,后会无期了。”
荆铁山知道此时被人看到自己与韩云娘独处不免落人口舌,可是到这儿的路只有一条,现在只能跃溪而过。荆铁山吸气提劲,凌空虚渡不愧为武林中首屈一指的轻功,荆铁山如箭离弦,拔高数丈,身子轻巧的在空中三个转折,双足在对岸一点窜入林中。
韩云娘见荆铁山离去心中一片空白,她口中喃喃自语道:“他。他跳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