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到成行,不过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柴汉慈就已经提着简便的行囊,搭着飞机离开台湾,往美国而去。
安奉岩无法以言语形容这短短十来天里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他帮柴汉慈将种种琐事处理告一段落,看着她从抽屉里找出了护照、订好了机票,到亲自送她到机场,在机场里划位、验行李,一直到目送她乘坐的那班飞机划过蓝蓝天空,留下一条宛如白色围巾般的痕迹,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些东西跟着飞机去了美国,而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什么。
从表面上看来,他一样的工作、一样的上下班,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心里缺了那么点东西,灵魂就怎么也完整不起来,其中某个部分一直悬空着,总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怪,不够踏实。
柴汉慈什么也没有留给他,即使是一个电话号码、一个住址。尽管她说得委婉,他也能明白,她所谓的干扰,其实也包括了自己。所以他只知道她将寄住在好友家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直到临上飞机前,或许是不忍心看到他怅惘的神色,她才匆匆撒下一页笔记簿,写下朋友电子邮件信箱的网址,然而她也说得明白,希望在回台湾前,他不要发任何电子邮件给她。他也答应尽量做到。
虽然这个联络方式有等于没有,但是手里紧握着纸条,安奉岩心里还是很阿q地觉得聊堪慰藉。毕竟,在这块土地上还有着她毕生的理想,所以他执着地相信她在机场里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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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只身远赴美国的柴汉慈,毅然断绝了与台湾所有的联系,在全然陌生的异乡里生活,却是真的如愿寻回了内心的平静。
生活在亚特兰大城里,不用上班、不需要交际应酬的日子中,柴汉慈将自己的生活需求降到最简朴的境界。身上穿着的,net或是gap取代了香奈儿、凡赛斯;漂亮脸蛋上,除了淡淡口红,不再有别的色彩;而颈间耳上,钻石与珠宝更是完全绝迹,只有一块小小的羊脂白玉坠在她胸口安身立命。而她甚至戒掉了抽烟的习惯,感受好像又回到过去那个会赖在爸妈身边撒娇的乖巧女孩。
不再绚丽奢华,却让柴汉慈心里感受到踏实与真诚。她没有给自己偷懒的借口,努力学习英文,尽可能找机会训练自己听说读写的能力,即使上超市购物、在街上寻找一间咖啡馆,都能让她学到许多,每一天,都过得单纯而充实。
而好友李雪菁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既然柴汉慈没有多说,她也就善体人意地,没有追问柴汉慈为什么突然放下一切、远走美国的真正原因。也许是从她落寞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吧,只要博士班里没有课,李雪菁就会开车带着她四处走逛,喝咖啡、跳舞、看网球比赛,有时候甚至两个女生只是在家里比赛打任天堂游戏机,一玩就是一个下午,也会让柴汉慈觉得快乐极了。
在与过去的生活完全隔绝一段时间后,某个寂静的夜里,柴汉慈带着平和的心情,静下心来,回首过去,才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错失了多少。仇恨支配了她大部分的生活,曾经做下的种种决定与考量,总是以能不能累积攻击的实力为基础,因此,她不让自己快乐、不肯给自己放松的时候,当然更不允许自己付出真心。如果将所有华丽的表象移除,她过去的生活,其实就是一片沙漠。
这样的她,也许还是能达到真正的目标夺回“易兴”但是在完成奋斗之后,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除了李雪菁之外,平日环绕在身边的,全不是她可以或愿意与之交心的人,她的快乐无人分享,烦恼无人分担,她是成功了,但是她真的脑旗乐地过生活吗?
柴汉慈扪心自问,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尽管她需要工作上的成就感来肯定自己,但是,她忘不了过去曾经拥有幸福家庭的温暖。在她心底,永远会渴求着拥有一个充满笑声的快乐家庭,家人间彼此关怀、互相支持依赖,这才是她真正在追求的理想。她其实根本不想孤寂地终老一生。
能够听到真正心里的声音,真好。体认到自己真正追寻的,柴汉慈心里再度燃起对未来的期待与希望。她想,爸妈一定也希望看到这个宝贝女儿快乐地生活在人间。爸爸一定会说“易兴”给叔叔抢走了有什么关系,咱们再来开一家“易盛”会更有意思。而妈妈大概会说管它“易兴”还是“易盛”只要有个温暖的家庭,才会是女儿在外面奋斗的最大本钱。
这天中午,柴汉慈去超市购物回来,一路上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就在拿出钥匙要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不知道爸妈会不会喜欢安奉岩做女婿呢?
在想像着爸妈的笑颜时,突然想到安奉岩,柴汉慈不禁一愣。不过她随即对自己耸耸肩。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吧?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络了,安奉岩的日子应该过得挺好的吧?公司的女职员说不定又开始纷纷向他献殷勤了,在这么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情况下,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多想自己几回?
柴汉慈对自己自嘲地一笑,开门走进屋内,李雪菁的爱犬“皇帝”和“皇后”就摇着尾巴,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柴汉慈笑着先蹲下来,先给它们拥抱和抚摩之后,才站起身来。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还没出声问问李雪菁是否回到家了,便径自先走到小餐桌前,从水壶里倒了杯水。
然而就在喝水时,不经意地,柴汉慈的视线掠过餐桌,忽然看到一张便条纸上有李雪菁写下的潦草字迹,纸上标注的日期是今天,另外记着航空公司的名称以及班机号码,还有两个看来像是起飞与降落的时间;而在时间之后,还列着一长串的数目字。但是,虽然只是在一瞥眼间,柴汉慈却觉得那串数目字的组合,感觉好熟悉。
有点怪异。柴汉慈蹙起眉,将纸笺拿起来凑在眼前细看。九三五九八七六五四?这这不是安奉岩的手机号码吗?李雪菁怎么会有安奉岩的手机号码?他们根本不认识啊!就算是李雪菁其他朋友的手机号码,又怎么可能会和安奉岩的号码一样?
柴汉慈一头雾水,正想去找李雪菁问个分明,背后恰巧就传来李雪菁嘹亮的嗓音:
“啊,小柴你回来啦!嘿,我跟你说,我跟人家说好,等会要去机场接个朋友,今天晚上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煮的晚饭可要留一份给我哦!”李雪菁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兴奋和刺激来形容,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用笑容来掩饰自己过度高昂的情绪,边穿上外套,边朝柴汉慈走去,两只狼犬马上簇拥在脚边争宠,她还故作镇定地弯腰去摸摸它们之后,一抬头,却正好看到柴汉慈手中拿着的纸条。
柴汉慈回过头来,清楚地看见李雪菁脸上顿时掠过了惊惶与心虚的表情,缩缩脖子之后,又怕自己流露出可疑的痕迹,所以急忙挺胸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伸出有点发抖的手来拿那张纸笺。
她这样的神情,只有让柴汉慈更加觉得事有蹊跷。她手一缩,不让李雪菁取回纸笺。
“嘿,那张纸”
“雪菁,今天你是要去接谁的机?为什么这张纸上会有会有安奉岩的手机号码?”
李雪菁睁大圆圆的眼睛,表面上一副无辜貌,心里却开始怦怦乱跳,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匆忙间随口扯了一个很烂的谎
“手手机号码?你看错了吧?我记的是朋友家里的电话啊。”狗急跳墙了,扑过去想赶紧把纸笺抢过来。可惜柴汉慈反应灵敏地闪开。
“九三五?哪家的朋友把大哥大做家里电话用?”
李雪菁额头开始冒汗了。天地良心,她本来就不太会说谎啊!只好打起迷糊仗来,天真地期待奇迹出现,柴汉慈不要发现她的秘密。
“那个朋友人是有点怪啦,没错,不过他是个好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啦”
“青菁”
柴汉慈当然不可能被她随便唬住了,用轻柔中又带着警告意味的语调,喊着她的名字,打断她的胡言乱语,扬扬手中的纸笺,眼神示意她得给个好理由。李雪菁顿时全身寒毛直竖,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转移焦点才好。
“啊,那个啊我”
柴汉慈等了一分钟,还等不到李雪菁揭晓谜底,所以她干脆自己来动脑推理,然而思考着手上握有的线索,她的心却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难道会是?
“该该不会是安奉岩要要来美国吧?是今天吗?”
一语中的!李雪菁傻眼了。怎么办?都怪自己不小心,把这么重要的证据随手乱放,如果被安奉岩知道是因为她的粗心才泄密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丢到太平洋里去喂鲨鱼?”
“雪菁,是不是?”柴汉慈耐不住,又催问了一次。
事已至此,李雪菁再也无法抵赖,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招供了。
“好啦,是啦,我是要去机场接他没错啊。”
尽管心里已有三分预感,但是经李雪菁的证实,柴汉慈的反应还是怔住了。她真的说不出自己是惊讶或高兴,想到他真的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心里只是猛想着: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他为什么突然来美国?是因为出差吗?她知道离职前,公司是有计划要和外国厂商进行技术合作的。
“你们怎么会联络上的?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俩又不认识,怎么会找你去接机?”
面对柴汉慈的问题,李雪菁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她只答得出第一个答案,扁扁嘴,还反过来埋怨柴汉慈。
“说起来,还不是你惹的麻烦!他是用电子邮件和我联络上的,告诉我他要来美国,明天不就是你的生日吗?他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我们才商量好不要告诉你,由我先去接他。至于他是不是来出差,为什么找上我接机,他没说,我也没问,不重要嘛!”
其实李雪菁不敢说出口的是,身为柴汉慈的莫逆之交,她当然知道柴汉慈对安奉岩的感觉不同,所以她相信安奉岩来美国为柴汉慈过生日,会令好友开心。而且从多次联络中,她觉得安奉岩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其实也有心为他和柴汉慈之间,善意地推上一把。
柴汉慈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所以没有察觉出李雪菁的私心,又追问:“那他要住在哪里?会待多久?”
“这个哎呀!我只知道他要来,其它的我一概不知道啦!你见到他时自己问他不是更清楚?”李雪菁不得不求饶了:“小姐,现在可以让我出门了吗?再不去,就可能会放人家鸽子,这样不好啦!”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柴汉慈,安奉岩即将抵达亚特兰大的事实。想到这点,柴汉慈心思虽乱,但是她没有犹豫,一咬嘴唇,就告诉李雪菁:“那好,我跟你一起去接机!”
“啊?不会吧?!”李雪菁当场傻眼!小柴跟着她一起去接机那岂不是要抢在第一时间里,让安奉岩发现她的过失吗?“不要啦!你还是留在家里好了,明天他就会来找你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也要给他一个惊喜。”
对于李雪菁絮絮叨叨、一长串的说话柴汉慈,只回答了这一句,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完全不由得杨雪菁拒绝有她同行;所以李雪菁也只能在她背后无奈地吹胡子瞪眼睛!但是继而一想,说不定其实小柴在心底也很想见到安奉岩呢,当彼此思念的两人在异乡重逢时,又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李雪菁愈想愈觉得兴奋,因此不再犹豫,急忙快步追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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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机场的出关处之外,柴汉慈看着透明玻璃隔板后的走道,在脑海里想像着安奉岩从那里走出来的情景,想着他许久不见的俊朗脸庞,她开始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尖。当飞机准时抵达的讯息出现在显示班机起降次序的电脑荧幕上时,她更是觉得体温逐渐升高,全身开始紧绷发热。
她很想要赶紧看到他出现在眼前,但是,现在她却又害怕这一幕的上演。
其实,他对她的好,柴汉慈都知道。他给她的关怀和感受,是其他男人所没有的。如果能够拥有他的爱,柴汉慈知道,她不会再孤单,漂泊的心灵,将会在他宽广的胸怀里靠岸。但是,一别就是月余,她不知道安奉岩的生活是否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安奉岩的体贴她是明白的,但是他来这里,会不会就只是因为出差,所以连带想起她这个“曾经爱过”的女人,善意地来说声“哈,生日快乐”?
想到这里,柴汉慈忽然开始后悔冲动地跑来这里接机了。她应该要更镇定一点。如果安奉岩真的只是基于过去的情谊,好意来探望她,没有别的意思,结果却发现她是用暧昧的激动心怀情期待他的抵达,善体人意的他一定会觉得过意不去;而自负的她,当然更不愿这种尴尬的情形出现在自己身上。
尽管忧虑,但是柴汉慈还是极力以平静的表象粉饰太平。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她种种的细微不安,都看在李雪菁眼里。
生性开朗的李雪菁,虽然不容易想像好友的隐忧,但是她倒是很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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