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柴汉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安奉岩约会。
会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她对安奉岩没有好感。凭心而论,除去家世和金钱的影响力之外,安奉岩在她所见过的男人里,算得上是一流的青年了。容貌斯文俊朗,一米八的身高更添加了阳刚之气,待人处事又谦恭有礼,丝毫不见骄气,亲和力十足。据安奉岩所知,安奉岩进入分公司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跃升为全公司未婚女性员工眼中的白马王子。
只是安奉岩的气质很干净,一望即知是个正人君子,洁身自爱,为人忠实,值得信赖,和女同事在谈笑之间也是点到为止,从不见他仗着自己的优势,在男女关系上恣意而为。
这一点,和她是截然不同的。柴汉慈心里清楚,在众人的眼里,安奉岩是天上不染尘垢的白云,而她却像是地上的泥灰。
柴汉慈一直觉得人各有志,所以面对形象优良的安奉岩,倒谈不上什么自惭形秽,只觉得彼此本来就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自然不曾想到过他们会有共度下班后时光的一天。
但,奇怪的是,现在这个状况真的发生了,柴汉慈却一点也不会感到别扭或不自在。由于对安奉岩没有任何目的或企图,所以她不必维持亮丽外型,不用刻意展露妩媚风情,更毋需在言谈之间巧妙迎合安奉岩的喜好,这种轻松的感觉,就像和老朋友聚餐那样,说实在的,真的很不错。
但是安奉岩可就无法像她这么轻松以对了。原本不抱期望的开口邀约,却意外得到令人惊喜的答案,安奉岩在兴奋之余,总希望能带给柴汉慈一次愉快的晚餐约会。眼看柴汉慈拒绝了自己提议的一间间高级用餐地点,甚至表示随便吃吃就好,安奉岩几乎要紧张起来了,只好半开玩笑地说:
“柴秘书,好歹我也是个经理特助啊,难道你是怕我请不起客吗?”
柴汉慈微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同事们一起吃顿饭,开心自在就好,去那种还要讲究进餐礼仪的上流饭店,未免有些不够尽兴吧?”
安奉岩做出一脸无辜貌。
“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美女共进晚餐的,怎么能够随便打发就算了呢?这样一点也显现不出我的诚意啊。”
柴汉慈笑着存心逗他说:
“凭你的身价,只要你开口,我相信办公室里多少位美女都不会拒绝你的邀约,要和美女一起吃顿饭,可一点也不难啊。”
安奉岩笑着回答:
“我大概只有在中等美女眼里,才能捞得到这样的地位吧。像你这样的美女,竟然不愿意挽着我出现在高级饭店里,那我还有什么身价可言呢?”
柴汉慈咯咯笑了起来。
“安特助言重啦!再这么灌我迷汤下去,等会会害我吃不下饭的。”
安奉岩立即接着说:
“那更好啦,吃得少,付的钞票就少,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请不起客啦。”
安奉岩那脸一本正经的神态,让柴汉慈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其实,看到他这么在乎自己的感觉,诚心诚意,极力希望能给自己一个美好的约会,柴汉慈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的;之前想借他来排遣没有约会的空档的心态,也不自觉地开始有些转变了,于是下了决定,双手一拍,笑说:
“这样吧,咱们就别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我提议到一间我曾去过的餐厅里用餐,那儿虽然不如高级饭店的名气大,但是气氛很棒,环境也很优雅,厨师的手艺更不会让你失望,不知道安特助意下如何?”
其实会有这么多的顾虑,目的都为了要让柴汉慈满足。既然她对那家餐厅的印象极佳,安奉岩也就没有任何异议了,开开心心地拦了一辆福特厂牌的计程车,拉开车门,笑说:
“真是抱歉,我没有豪华轿车可以接送美女,只好招一辆高级计程车来聊表心意了。”
柴汉慈笑着坐进车厢里。虽然比起其他追求者的阔气排场,安奉岩无疑是显得寒酸了,但是他自我解嘲的语气里坦然得听不出一丝自卑感。柴汉慈很欣赏他的自信。
遍功于两人身为同事,工作内容又彼此相关,有共同认识的客户的缘故,随便想都有话题可聊,因此在前往餐厅的路上,柴汉慈和安奉岩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已经很融洽了。在抵达那间有精致红砖外的欧式乡村风味的小屋型餐厅,坐在落地窗旁一张铺着干净优雅的碎花桌巾的木桌前,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自然花香味,感觉就加倍休闲惬意了。
“我对这里简直是一见钟情了。”安奉岩在游目四顾之后,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出声。“你常来这里用餐吗?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柴汉慈从窗外调回视线,恰巧看见安奉岩正在自在地伸展双臂,放松紧绷的肩膀,一脸舒适满足的神态,显然是真的钟意这个地方,不是特别为讨好她才这么说的。她不禁微笑了。
她不是个容易与人交心的人,但是安奉岩的真诚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她的心防,所以也就坦白回答说:
“这里是和好友在逛街时无意中发现的。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好,很适合和朋友轻轻松松地谈天说地,所以每当好友回国来度假时,我常会邀她在这里聚餐,平时倒很少来这里。”
安奉岩眼睛一亮!一个月来,他们交谈的范围,多半限于公务上,就算偶尔说笑,安奉岩也不曾听柴汉慈说过她的家人和朋友,这时听她愿意提及私事,他的兴致就来了。
“生活在国外的朋友吗?真好,我活了二十六年,还没有到国外旅游过哩,好像很跟不上时代呢。”耸耸肩,又问:“你的朋友在哪一国啊?你曾经去那里找她玩过吗?”
柴汉慈微笑。
“我朋友在美国读书,出国四年了,我也只去看过她一次而已,多半都是她回国来度假时见面。”
“一个人去美国吗?”见柴汉慈点头,安奉岩扮个害怕惊恐的表情。“你好勇敢!我光是想到要在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文字就吓得半死说不定还会看不懂!天啊!”柴汉慈被他滑稽的表情逗得咯咯娇笑不已;而看到柴汉慈笑靥如花,安奉岩也高兴起来,乘机追问:
“那位朋友,应该是和你交情最深的朋友吧?”
柴汉慈止了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安奉岩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解释:
“从你的语气里就听得出来啊!好像她回国来时,你才提得起劲到这里吃饭似的,如果不是很要好的朋友,怎会让你有这种感觉呢?”
柴汉慈听了,不禁笑着叹了一口气。
“你也未免太聪明了吧,真是让人嫉妒啊。”
安奉岩马上回答:
“这不是聪明的关系,而是因为用了心。”
柴汉慈微微一怔。这两句话乍听之下,倒也颇有道理。安奉岩确实是真正用了心去关切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才能有这么细微的体会。但是想深一层,若非喜欢她,安奉岩又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如此用心?
在那一刹那里,柴汉慈竟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慌。
安奉岩是个很好的男人,但不是她要的对象,他的真心诚意,都只会加重她心头的负担而已,所以柴汉慈干脆佯装不懂,轻松自若地笑着说:
“啊,既聪明又细心,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够做到经理特助,这么看来,你的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了。”拱手作出拜托状,笑嘻嘻地:“安特助,以后要麻烦你多多提拔了。”
柴汉慈会这么反应,安奉岩其实并不意外;但是,心里仍是不可避免的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便将情绪掩藏在笑容之下。他很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目前只要两人能共享一顿愉快晚餐,就可以媲美阿姆斯壮跨上月球第一步的意义了。
“这是当然的,为公司发掘人才正是我的使命之一啊。”
“咦?我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吗?”柴汉慈俏皮地指指自己的鼻尖,询问的表情既可爱又娇美。
安奉岩微眯着眼、抚着下巴,偏着脑袋对柴汉慈的脸蛋故作左右端详状:
“唔,让我看看额头饱满表示智慧高;眼睛清亮而黑白分明,表示心术正真;鼻梁挺直表示事业运顺遂;嘴唇丰满表示重感情。”还摇头晃脑地,做出满足的神情。“照这样看来,是个人才不会错的。”
臂赏着安奉岩一路唱作俱佳表演至此,柴汉慈再也忍不住,完全顾不得形象,哈哈大笑地伏倒在桌上,险些直不起腰来。而因为她的欢畅笑意,安奉岩不自觉地,俊朗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喜悦的笑容,餐桌上的气氛因而再度开朗活泼起来,两人旗鼓相当的机智风趣,打开了彼此的话匣子,天南海北的聊,不自觉愈谈愈是起劲。
“拔活生生的鸡的尾巴毛来做毽子?这种事你也做过?鸡不会痛得狂性大发追着啄你吗?”柴汉慈惊奇地睁大眼。在都市里成长的她,无法想像七岁的小安奉岩满山遍野地追着鸡乱跑的景象。
“会啊!我手上还留着被鸡啄伤的疤痕哩。”安奉岩挽起衣袖,向柴汉慈展示自己幼年顽皮的证据,笑嘻嘻地说:“当然它要付出代价啦。当天晚上,我妈就宰了它为我报仇了,它可是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真是祸从‘口’出啊。”柴汉慈故作正经地摇摇头,似乎颇不以为然,但是晶灿的眼中却孕着顽皮的笑意。“只是将你受伤的责任全部交由一只畜生承担,这不是太无情了点吗?”
“这话不错,我扪心自问,也觉得有点内疚。”安奉岩更是神色俨然。“所以那天晚上吃饭时,我就偷偷藏起一块鸡肉,将它葬于后院中,还为鸡仔点了一炷香,也算得上是厚葬它了吧?”
“虽然为时已晚,不过也算得上难脑粕贵了。”
说着,两人不禁相视大笑。
就在如此这般的轻松说笑气氛当中,美味佳肴开始陆续上桌了。两人决定短暂地中止谈话,先享用美食为止。
柴汉慈先斯斯文文地将盘中长长的芦笋切成几段,正要好好品味,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安奉岩,只见他神情愉快地试着用叉子去卷起盘中的意大利面条,看起来完全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
很难想像安奉岩会有这一面。平时的他,虽然脸上常挂着微笑,行为举止谦逊而易于亲近;但是柴汉慈总觉得,他的眼中隐约透着一种洞察世情的神色,外表和气,却是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正转着什么的心思。
然而如此深沉难测的男人,现在却笑得灿烂而没有心机,毫不避讳提及自己的私事,和平日简单判若两人。同样善于回避提及私事,柴汉慈自忖即使是心情轻松的现在,也不能像他这么坦然以对。
柴汉慈很早就知道安奉岩对自己有好感了,只是她一直不以为意。但愈是接近他,就愈发现他和其他追求者的不同。没有鲜花、珠宝,他的示好,却是以坦诚无伪的方式来表达。虽然她向来不提私事、即使愉快如现在也是语多保留,但也能感觉出他的真心关切。
虽然安奉岩的真心柔情并不足以瓦解她的理智,但柴汉慈依然难以否认,对他,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感受。
安奉岩偶然抬眼,就发现柴汉慈澄澈似水的双眸,正静静的凝视着自己,神态若有所思。这是否表示她心中正在思考着与自己有关的事呢?安奉岩既关心又好奇,干脆放下刀叉,以开玩笑的口吻问说: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是因为我的吃相太难看吗?”
柴汉慈回过神来,镇定自若地嫣然一笑。
“正好相反,就是因为太过优雅细腻了,才让我看傻了眼。”
“哦?”安奉岩听了,倒没有立即开口应答,只是挑了挑眉;但是他的眼神里,却带着饶富深意的笑意,似乎对于柴汉慈这样随意的回答觉得很有意思。
当然,柴汉慈也明白,如果安奉岩能够这么轻易就被打发掉,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了。老实说,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想要逃避对方的追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对方是安奉岩。光看他炯炯有神的眼,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心里就觉得有压迫感。
泵且念在他是个很好的人,对自己又是这么尊重,所以不等安奉岩开口,柴汉慈就先弃甲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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