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被什么往事纠缠住了。 “不舒服吗?”她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胃又不舒服了?” 陆云峰使劲地摇了摇头,脸色越来越暗。走到小酒吧,他倒了一大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刺激提他的脸红了起来。握着那个空杯子,他的眼睛里盛满了耻辱。在发了许久的呆之后,他才一字一顿地开了口:“你想听一个更丑陋的故事吗?” 他这样的神情和语气是心蕊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的,她直觉出这将是云峰自己最难以启齿的隐秘,她不敢询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陆云峰开始了述说。他讲起了十三岁那个下午———他心底那段永远的耻辱和隐痛。 “瞧,女人就是这样一副德性!”他说完,又尽力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就过去倒满了一杯酒。 心蕊静静地听着。她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心里只有对云峰的深切的同情,又有着几许伤感,可怜的云峰!这就是他讨厌女人的原因了。她无法想象自己若面对那样的一幕该如何难堪,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呵?她能够体会到这件“家丑”带给云峰的痛苦和羞辱有多么的大,但是,她并不觉得丁修仪有多么的丑陋,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难以介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她相信,丁修仪当年那样做一定也是有她自己的隐衷的,局外人又怎么说得清楚呢?因为,无论外人是怎么样的理智、怎么样的聪明,都是不可能做得到真正的设身处地的。 “过去的事了。“她只能这么劝了。“过去了,就算了罢。” “过去!”他猛喝一口酒,眼中燃起了一团火“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她毁了我的生活。” 心蕊想起了那个他曾经提到过的迪克,她想问,却又忍住了。那可能是他心底的另一段痛吧!她不忍去揭他的伤疤了。 见他又要灌酒,她情急地握住了他的手“不要再喝了!酒是解决不了什么的。” “女人!”他冷哼着,仿佛心蕊并不是个女人似的。 的确,陆云峰这一刻又忘记了心蕊的性别。他只是觉得她是个可亲的朋友,无论自己告诉她什么她都会去听,也都会理解的。这世界上唯有她让他感觉如此亲近,连李放也不到这种地步的,因为,他就从来没有对李放谈起过那个春天丑陋的下午。 心蕊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严肃而温柔地说:“为了你自己,你必须去试着原谅她。必须!”她叹了口气,又说给自己听:“我也是如此。” 她的温柔的声音和温暧的手都具有一种安抚的力量,陆云峰忿怒的心渐渐来和了下来。继而,他就有些失笑了。本来是自己试图劝她,现在反而是颠倒了过去。 “我想,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得已吧。谁都没有权利去苛求别人。”她望着窗外,眸子里有一抹酸楚“我们自己还不是一样的做得不够好。人生在世都谈不上‘容易’二字,唉!不易呵!” 他默默地看着她,觉得喉咙上有什么东西慢慢堵了上来。 窗外,枫叶已经红了,与昨年的景致没什么不同,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似乎悄然的有了些什么不一样。 周末的晚上,心蕊和童梅终于正式见了“第一面”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挺有名气的酒楼雅间里,是童梅选的地方。心蕊初时有点奇怪,怎么会在那么一个地方?经云峰悄悄一指点这才恍然明白,想必她自己家里是不怎么宽敞的,怕引人笑话;而去枫情苑呢,她又可能会觉得有压力;选个公众场合就好得多,再则,在吃吃喝喝之间的也免除了无话可说的尴尬。 果然,这次见面的气氛由始至终都别扭得让人不舒服。 虽然心蕊早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真正原谅了童梅过去的行为,可那句“妈妈”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而童梅呢,面对这样一个二十五岁的优雅女人,又怎么能联想得到当年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并由此有了更深的懊悔和内疚,更不可能从容得起来了。 同来的还有童梅现在丈夫和儿子。心蕊的这个继父大概五十来岁,挺平凡的一个中年男人,从他的一些谈话中大略可以得知他以前也是开过什么公司的,有过一段日子的辉煌。童梅嫁给他那阵子可能正是他最为得意的时侯,但后来因了种种缘故落魄了,成了一个普通的工人,又遇着下岗大潮只好举家迁回原籍了,生活水平低一点也容易找个生计去。这样一个男人本来就免不了自卑的,与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陆云峰一比就愈加有些窝囊了。又加之他心里又清楚这对“贵人”与自己妻子的真实关系,就更加不知该如何去寒喧了,只能一口一个“你”、“你们”的含糊叫着,总不成让他叫这两个小辈为“陆总、陆太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