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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询问谷奇以何手段在冰原之上找食,他走之后,一滴汗从我额头滑落,一路上强压的不适仿佛被抽丝拔茧,轻盈而棉柔的包围住我。我苦笑着扶着臃肿的身子,找了处平坦的干冷泥地,放平了自个。
这里就是缮滑啊,天然形成的冰窖,古朴而简陋,除了冰岩还是冰岩,但世人谁敢小觑它?蛮申江的发源地,也是微小的一鸿碧波,然而从最初的一道碧波到最后的泛滥成灾,激越千里奔流入海,令世人无不谈水色变。
我现在也色变,肚腹之中的动静再不柔和,逐渐呈翻江倒海之势。到底我过高的估计了自个的承受力,小觑了我那孩子的力量。连夜奔逃和环境的恶劣,耗尽了积蓄的耐力,一入缮滑我便觉着自个到了极至。就算谷奇不走,我也要支开他一阵。
虚汗不住的冒出体表,连绵不绝的绞痛与以往我经历的痛楚截然不同,它榨取我血脉里的潜藏的每一份力量,又无限接近于生死之间。没有生育经验的我曾听苏堂竹说过,以我武者的体质,生孩子不会痛太久。吸气吐气,也许是我竭力调息,痛楚减弱了。而等阵痛完全消失我才知道,这还不是生孩子。
谷奇回来后,我的身下已一滩水渍。他见我情形,立刻丢开肩上诸物,飞奔到我身边俯身将我扶起。
“老天,你怎么了?”
我虽然睁着眼,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谷奇的面孔仿佛浮现于水底,波光粼动声音叠响。
“没事。”
“不能躺在地上!”单臂的谷奇却无法抱起我,他只能搀着我挪向山壁,扶我倚墙坐下。我再次向他伸出一手,连续三下拍开他身上禁忌。收回手,我喘息着问:“你死过没有?”
惊诧的谷奇突然起身,飞快跑到缮滑入口布置起来。他确实是位优秀的猎人,在工具匮乏环境简陋的情况下,依然用冰柱做了二处陷阱。不过相比他的狩猎技术,显然他的头脑更好使。我解开他的禁忌,只问一句死过没有,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阵痛之后,我恢复了感知,就立刻感受到高手的气劲正在迅速向缮滑接近。
谷奇做完陷阱后,满面忧郁的回望我:“你还能动吗?”
我的目光徘徊在缮滑上空,倒挂的冰柱头尖体长,在光线幽暗的冰窖内,犹如群蛇的毒牙,随时随地等待着扑食猎物。
我想再问他一句,你有没有越级杀人过?但我觉着疲累,又得存些气力,也就不废话了。谷奇能越级杀人就能,不能就不能。在我感知中,接近的那些人修为都不弱。其实这还是废话,任何一位武者修为都比谷奇高,只是修为的分界并不代表实力的高低。
谷奇见我不说话,幽幽叹了声,压着他的叹息,一女子尖利的声音穿刺入缮滑。
“找到了!在这里!”
我眯眼望着,入口处很快出现了四条模糊的身影。一女三男。他们的面容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气劲我却感知到一清二楚。那女的修为在上元后期,三男子二个上元还有一个竟达到了准武圣。以他们的修为,来擒拿谷奇真是牛刀杀鸡,四人之中任一人单出一手就可斩杀谷奇了!
“谷奇!”为首的准武圣竟向着谷奇鞠了一躬,“能找到缮滑,你是有功之臣。”
我心里冷笑一声,谷奇鼻哼一声。这人的话实则在扇谷奇耳光,正因为谷奇溃逃往缮滑,这四人才能凭借蛛丝马迹跟踪至此。这人的话其实在说,谢谢谷奇带他们找到缮滑。想来我之前的推断没有错,谷奇长期居住漠北的原因之一就是为寻找缮滑。
“跟我们回南越吧,你夫人即将生产,在这极寒贫瘠之地如何能给她和你们的孩子优越的日子?以你的功劳,只要回到南越,封王拜侯都有可能。”
谷奇站在我身前道:“多谢徐大人好意,只是谷奇无意仕途,愿逍遥于山野之间,图个小人自在。”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女子冷笑道,“徐大人一片好意,望你迷途知返,你却执迷不悟。”
那准武圣单袖一展,女子当即住口。
“谷奇,你还在埋怨我吗?拓及不能不死,大杲众多将领中惟独他最受昌帝信赖。二国交战……”
我听到拓及二字,便再听不下去。拓及的仇人就在眼前,害蓼花自杀的仇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