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红不由分说,推门直闯进来:“求您给我两分钟,您最清楚重审有多难,不瞒您说,我找过十来个律师,他们都说这不是一般人能招呼的,必须请大牌,否则连申诉立案都不可能,所以我只能来求您,别人赢不了,您能,都说您是律师圈里头一号,死人也能让您给说活了。”
邢律师一笑驳回对方荒谬的阿谀吹捧:“怎么可能?我就是个律师,所作所为都在法律范畴内,也就比别人多清楚一点哪些案子可为、哪些不可为。”
“我知道您是大律师,佣金体现价值,只要能申诉成功,我们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报答您,我手上有十万,全给您,以后等成了”
“别在我这浪费时间,外面有律师为扬名立万,可能愿意受理你申诉,找他们去吧。”
“不不,我认准您了,要多少钱您明说,不够我想办法借,实在不行,我给您打欠条,以后补上”
对方失礼纠缠,邢律师只能以失礼方式摆脱:“对不起,我得去见客户,青楚你送杨女士出去。”抽身退场。
倾尽所有一点薄利,不值大律师一瞥,杨丽红黔驴技穷,唯有押上尊严,她双膝一软,跪在邢律师面前,挡住他退路,顷刻潸然泪下,为自己的无奈、为自己的委屈。青楚心脏被这场面、被这女人狠撞一下,别人主动尊严扫地,出她的承受范围,即使事不关己,还是不由自主疼痛。
老邢什么没见过?他保持青楚望尘莫及的不动声色:“这是干吗?起来!你看你,非把场面弄这么难堪。”一句话,就把自己置身在尴尬事外。
至此,杨丽红再没什么可失去:“您不答应接,我就不起来。”
“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件申诉我明说吧,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十年前上诉程序已经结束,再想维权难上加难,你在跟整个司法系统叫板,明白吗?赢不了,搭钱、搭工夫还徒劳,让你男朋友再熬两年不就出来了吗?”
“可他就想讨回清白,您善心,再考虑考虑行吗?我想办法多凑点钱。”
“不是钱的问题,我说得很清楚了,明知不可为还勉强为之,是愚蠢,你没必要这么难为自己。”
举重若轻,一句话把杨丽红撂在地上,老邢趁机脱身而去。青楚情不自禁出手去扶杨丽红,递上面纸,与其说帮对方下台阶,不如说拾起一地尊严,物归原主。在冰冷彻骨的时刻,青楚的举动,保留了被拒绝者心里最后一丝温度,杨丽红对她铭记在心。
风波过后,青楚必然遭到邢律师责备:“人走了?真要命!你事先不知道我什么态度?怎么还带她来我办公室?看她可怜对吧?记住我的话,律师不是慈善家,不能看谁可怜就帮谁,法律不是一跪、一心软就能解决的事情。”
青楚不想跟他探讨情何以堪的心理程度,她永远学不会他的不为所动,感性是女人命定的软肋,像胎记一样去除不掉,她关心的是案子本身:“您真觉得这案子没戏?”
“申诉难度最大了,唯一有权启动重审程序的,是高法!想拿到再审指令知道有多难?你想吧,司法机关会自己打自己嘴巴吗?百分之九十九是费力不讨好,赢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我犯得着为百分之一浪费时间吗?”
“要不您让我去试试?”
“你?你图什么哪?”
“我仔细看过杨丽红提供的全部文件,不是没有可为空间。”
“什么难来什么,你还挺有进取心。”
“您直接说我有野心就得了。”
“我安排你当助手的意思呢,就是保证你稳妥,稳妥是女人一生的主题,你何必铤而走险,非要去挤那自古华山一条路呢?”
“对不起,辜负了您好意,我的理想不是稳妥。”
“看来当助手还屈你才了,这种代理成了一鸣惊人,输了可就灰头土脸。”
“我一穷二白,输了也没什么好怕失去的。”
“行,想试就试,不过立案前你要用自己业余时间,别耽误工作。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让高法回重审。”
对于咄咄逼人的异性晚辈,老邢心里既有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也有后浪推前浪的担忧恐惧,这些并不耽误他以宽容的姿态给青楚机会。青楚不管那么多,机会是她现在唯一需要的东西,杨丽红对周晋的申诉案,被她要到手里。
小样机会在哪里呢?目前从她自身还看不到踪迹,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郎心平决定亲自出马,豁出老脸,给孙女争取个机会,这是中国式家长的天职,她也不能免俗。
一辈子不求人的政法学院退休教授主动坐进院长办公室“稀客啊郎教授,最近您老可有阵子没回学院走动了,有事直说,您老是咱学院的泰斗,任何困难学院都有义务帮你分担解决,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人家识趣,听出话头儿就递上话把儿,给她张嘴扫平道路。当晚,老太太兴高采烈向孙女报喜:“我帮你找着工作了!”
小样理想主义地认为:老太太出马觅来的机会,就算够不上八抬大轿把她请去当ceo也差不多,结果事实很残酷。
“政法学院医务室本来俩校医,一个歇产假,另一个忙不过来,院长同意让你去,具体工作就是扎针药、打下手,跟你专业能对上!院长还给我露话儿,说虽然现在暂时算临时编制,可以后要干好了有机会,不是没有转正可能,我去找人家时可没想到能这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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