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一天,你便能以堂堂紫绶首席的身份重掌风云峡,乃至知止观长老合议,独无年又算什么?”金蓝淡眸一睨,锋锐如剑的视线直指魏无音手里的白玉刚卯。
拿元药?魏无音额际渗出细汗,飘出药香的温润玉饰似有千金之重,难以握持。这小小一方玉器的暗格里,贮装多少芳华正茂的少女青春,使多少女子无辜天亡?贝云瑚那无法继续的人生,是不是也装在这里头?丹道不可逆,内外皆然。
魏无音万没料到,自己竟成了这桩绝恶之行的大义名分,他默然良久,偌大的石室里,只余冰无叶将断未断的咻喘。
魏无音蹲下身来,正视着他的眼睛,唯恐他听不明白似的,一字、-字地慢慢说:“若我师兄在此,你必死无疑。
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再不能成为他的朋友,与他同顶一片苍天。师兄不在,只能由我代他收回信物,从今而后,你不再是潜鳞社的一员了。
风云峡的一切亦与你无关。再让我知晓你为恶,仔细你的狗命。”将白玉刚卯收入怀中,随手十起皇衣,撇下颓然惨笑的冰无时,起身走了出去。
一群美貌少女与他在院中擦肩而过,甚至来不及行礼,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没于阶下,继之而来的是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尽管分开才几个时辰,当中还一路东奔西跑、差点被人面雾蛛干掉,可十七爷也是抽空想过重逢景况的,但无论如何脑洞大开,他都想不到是这样。
他抱着贝云瑚走完了大半段山道,向来牙尖嘴利丝毫不饶的丑丫头,罕见地没什么反抗,犹如一头温驯绵羊,静静偎在他怀里,不发一语。
一路上独孤寂的怀襟始终温温湿湿,她的眼泪掉了整条路,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入口处的白玉牌楼映入眼帘,渐有些担筐挑箩的小贩、抬肩舆的脚夫香客交错而过,频频回头打量,贝云瑚才低道:“放我下来。”独孤寂依言而为,没半句插科打诨的酸话。
就这么与她并肩无言,下了龙庭山。对贝云瑚来说,这趟旅程已经结束了,但有些事还不算是了结。
他俩回到一片狼籍的始兴庄。本就说不上生气盎然的封闭庄子,不过几昼夜光景,已和废墟差不了多少。据说献祭之夜的后半,两人皆未参与的部分,那才叫一个惨烈。一干号称永夜长生的“夜游神”
被十七爷徒手虐菜,当众拆成一桌生鲜排骨,什么“不死不衰,长归冥照”全都是屁,再没有比信仰崩溃更可怕的打击,半数以上的庄人当下便发了疯,场面完全失控。
待少部分人逃到郡内的龙方氏分家,宗族长老们组织乡勇携械前来,只见疮痍满目,一地残尸。
纵有活人,除却身上的创伤不说,喃喃自语目光呆滞,时哭时笑乃至暴起伤人,也不足为奇。
龙方太爷满门俱亡,连婢仆亦不能免,只有回山的龙大方逃过一劫,贝云瑚甚至在尸堆里发现方栴色,冰无叶一系的男徒至此断绝,不知是幸或不幸。
从分家迅速介入看来,美其名“同宗相扶”占地侵产恐怕才是真正的目的。龙方飓色小小年纪长年离家,如今只剩孤身一人,未必争得过这些远房叔伯爷祖。贝云瑚和独孤寂盘桓多日,始终未见怜姑娘与另一位女阴人的踪影。岁无多等人的残尸被村民扯得四分五裂,似遭啃食落腹。
或以为能得到夜神之力,只头颅吃不下去,脸上也没剩几两好肉,不可谓之不惨。女阴人若为发狂的村民所围,吃得渣都不剩,也非是不能想像之事。
贝云瑚将龙方家尚能辨认的几具尸骸,包括太爷和几名家人收埋妥适,结了借宿打尖的钱,第三日一早便收十包袱上路。
行出里许,将拐上车马大道之际,一人叼着草,懒洋洋地瘫在路旁大石上晒太阳,却不是独孤寂是谁?“一声不吭就走,你这也太不地道了,丑丫头。”
落拓侯爷斜乜着少女,却不像真生气的模样。贝云瑚淡淡地回望着他,忽道:“我替你多付了两天的酒钱饭钱加住宿,还是上房,你走之前拿回来没有?”独孤寂哭笑不得。
“这时候,你跟我说这个?你个丑”“十七爷。”贝云瑚轻声道,弯翘的浓睫微颤,视线落于鳞靴尖,嘴角似带着笑,却没真笑出来,眼眶里隐有水花浮挹。“我们,就在这里分道罢,多谢你一路照拂。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独孤寂以为她在说笑,但他看够了她的眼泪,丑丫头流泪时才是认真的,一把心掏出来就会这样。想上前握她的手,却动弹不得,唯恐靴尖一顿地。
就把她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水光给震溢出来,淌过柔嫩的面颊。“我那儿白城山其实挺好的,风景不错。还有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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