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服用避孕葯会伤害她的身体,所以他请医生配了维他命给她一起吃。
其实,严峰对她真的很好的,不是吗?
为甚么她还不满足呢?为甚么她不能和赵云和平相处?为甚么她还要做错事逼得他离开这个家?
心绪翻涌,拿着葯瓶的右手一颤,所有葯丸全滚落在地上。
糟了,全打翻了!
心一急,忙把葯丸全捡起装回瓶子里。怎么办?还是明天去葯房重新配一瓶吧。可是今晚不就没葯吃了,要是严峰今晚回家的话,他也许会不高兴的。
还是马上去葯房重新配一瓶吧?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地抓了外套直接冲出家门。
两个钟头后,舒敏走在深夜的台北街头,看着台北的夜空被闪烁霓虹染成妖异的五彩缤纷。
葯房中与葯剂师的对话不断回嫌邡边:小姐,这葯不是维他命。,我们葯房没有这种葯丸出售。
不可能,我老公明明告诉我这是维他命的,你为甚么不卖给我?小姐,这真的不是甚么维他命。不然这样,我帮你把葯丸拿去化验,看到底是甚么葯,然后再联系看甚么葯房可以买到。好,那要多久?
明天吧,你把葯丸留在这里,明天下午就可以拿到化验报告了。
不行,我等不了这么久,你帮我马上拿去化验,我马上就要拿到结果。可是,小姐,这样不合规矩的
钱嘛,我有钱!你马上帮我化验,我付你双倍酬劳!那,好吧。
小姐,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
这确实不是维他命,而是一种慢性毒葯,含有的毒素会对肝脏产生严重的侵害,长期服用,将会因肝脏聚集过量毒素致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小姐,是否需要我替你报警?依我的专业意见,你最好把这件事交给警方处理。
不,不用,谢谢你的关心。
小姐,小姐
她把葯剂师的呼唤甩在身后,撇开无谓的关怀,狼狈地从葯局仓皇逃出,置身于台北深夜落寞的繁华中。
胸口传来钝钝的痛感,痛得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好想大声呼喊,对着这片五颜六色的夜,却悲哀地喊不出来。
忘了从甚么时候开始,她竟连喊痛的能力也消失殆尽。习惯了爱他:习惯了顺手将疼痛压在心底,习惯了默默承受所有的悲哀。
原来这份爱竟将自己逼入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渊,逼入一个没有未来的绝境。
不由自主记起结婚前那位老婆婆的预言:你的恶梦将从你踏上红毯,步入教堂那刻开始,你的人生将由此进入黑暗。
那时候执着地不肯相信,到现在,已经发生的事实却不断印证着她的预言,嘲笑着她的天真愚笨。
确实,命运曾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婚前那个下午亲眼目睹的背叛却敲不醒她痴迷的灵魂,依然奋不顾身跳入严峰一手为她编织的陷阱中,兀白天真地相信着纯真的爱情终能唤回不羁的浪子,绑住他多情的心。
她以为他爱她,以为这是一份美丽的爱情,所以她给了他全部的信任,所以她包容他的背叛,包容他的一切,一心期待著有一天他的爱也会和她一样多,一心期待着天平的两端终有一天可以在一条水平线上。
从认识他开始,她就知道他的无情与浪荡,可是,却一直以异样执着的热情去捍卫自己的爱,守护着最初也是最终的爱情,坚信他的心终会被她打动,坚信他终有一天会只为她一人钟情,为她一人动心。
到最后,她所有的付出只是一个笑话,所有的天真只是痴傻,他不要她的爱情,不屑她的痴心,他要的,只是她的命,他要她死,要她死得无声无息,要她死得无迹可寻,所以,他给她吃一种慢性毒葯,让她不知不觉地死去。
独自走在繁华妖艳的都市中,她知道自己与死去的女人没有甚么两样,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得像夜里的游魂,没有目的,没有希望,没有家!甚么都失去了。
啊华喧哗在她身后渐去渐远,余下的只有荒芜。
她的心却依然无法停止地想起那个狠心的男人,她清楚地记得他的气息,他微笑的表情。
静静阖上眼睛,泪水静静地流下来,没有声音。
也许,她只是这个妖艳都市开出的一朵寂寞花,可是这世上有一生只开一次的花吗?若是有,她愿意只为他开,只为他败
如果他真的希望她死,那么她愿意成全他
她躺在那里,用一种安静的姿态,白色的床单盖着她单薄的身子,愈发衬出她苍白的脸色。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涌上心头,霎时感觉莫名的心痛,他真的很怕突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去她。
定定凝视着床上安静沉睡的妻子,他的心头是异常的烦乱,从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这段时间,他的心始终没有平静过,直到看到她似乎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可是--
她为甚么一直睡着,为甚么始终不睁开眼睛看看他?他已经进来很久了,可她始终没有苏醒的痕迹。
呃,严先生是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
严峰霍然回头,怕吵到熟睡的舒敏,一把将医生揪出房外,压低声音开始炮轰。我太太到底怎样了?为甚么那么久都不醒来?呃,严先生,麻烦你冷静点,听我说。
快说!严峰不耐烦地低吼。其实说起来呢,严太太应该算很幸运了。因为照当时的情况,就算丧命都有可能,而严太太却只是受了一些小擦伤。
严峰瞪眼盯着他。小擦伤?那她为甚么一直不醒?那是因为严太太受了惊吓,所以刚才她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为了方便治疗,就给她打了一支麻醉剂,等麻醉过了以后。她就会醒来。严峰明显地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低喃:那就好。等严太太苏醒以后,观灿邺十四小时,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噢!好。
回到病房,舒敏眼皮轻跳,已渐渐醒了过来。
敏敏,敏敏?你醒了吗?我在这里。他欣喜地俯低身子,握住她放在被单上的小手。
费力地眨动眼帘,她的视线迷蒙若雾,轻轻挣开他的掌握,低问:这是哪里?我还没死吗?
抛开被她挣开的不悦,他告诉自己她是病人。放软声调,他微笑着对她说:说甚么傻话!你怎么会死呢?你只是受了点小伤,所以进了医院。她闭上眼,轻喃:医院,原来是医院。
对了,你怎么会出车祸的?到底怎么回事?他开始关心事情的起因。她微微睁眼望着他,微微的水气弥漫在她眼眶。是我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所以才对不起。
说甚么对不起?傻瓜!他坐在她身边,一下下抚着她的额头,像个最体贴的丈夫。
峰,我想出院,不想留在这里。她突然要求。
他很为难。可是,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灿邺十四小时,不如等后天再出院好不好?不,我想马上回家,现在。她难得的执拗,甚至掀开被单就要下床。
严峰忙安抚她。好好好,你先躺下,我去跟医生谈谈,如果他允许,我们就马上回家,好不好?
于是,在她和严峰的坚持下,大夫只得放她出院,但要求她按时回医院复诊。回到久别的家中,严峰很轻松,服侍受伤的舒敏躺下后,他到浴室洗澡。
沐浴饼后,他扯条大浴巾里着滴水的短发,人帅就是有这点好处,就连擦头发这么小的动作,都帅得眩目,甩甩脑袋,飞溅的水珠似乎都染上了七彩光晕。
舒敏定定瞅着他,心底漾箸浮动的悲哀。
到底,她仍是无法恨他。
把浴巾往椅背上一丢,他坐到床沿,大手自然地把她往怀里带,脸庞已埋入她的发中,深深嗅闻,仍是那令他迷恋的熟悉清香。
敏敏,这么久没见到你,我好想你。你呢,想不想我?她被动地任他搂着,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应,只感觉模糊的悲哀自心底升腾而上。这是另一场假戏真做的骗局,还是他戏假情真的真情流露?她无法猜测,无法确定。
说话间,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地盘旋摸索,希望掀起另一场激情风暴。
敏敏,可不可以?迷蒙的轻问从她的丝丝秀发中透出。
如果她说不可以。他会停止吗?既然不会,她又何必说不呢?为难他,也为难了自己。
突然想到甚么,热情的手顿了顿,他停下动作问她:吃葯了没?舒敏望着他,像要望入他的灵魂深处般,那瞬间,空气彷佛都凝固了。然后,他有丝诧异她那深沉的几乎让他不安的目光。怎么了?她垂下头,藏起悲哀的眼,两个字溢出她的唇:没有。嗯?
我还没有吃葯。
喔,没关系,我去帮你拿。他温柔地笑着,轻快起身,藉以掩饰掠过心头的不安。
舒敏静静坐在床上,看着他起身拿葯。
吃吧。他把葯丸和水递上。
她望着他掌心中的葯丸,盈盈的眼光隐约中波光轻漾。在让他察觉她的异样前,她含笑吞下那两颗葯丸。
只要是他亲手送上的,即使是断肠的毒葯,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服下。
接下来的时光,热情旖旎占据了所有时间。
恍似深情地吻上她的唇时,她心底回荡着说不出口的浓清涩爱:峰,我真的好爱你,你知不知道?
咬住唇,把满满的酸楚心事藏了又藏,缓缓阖上了美丽的眼,一滴泪悄悄滑落枕边,心底唯一的念头是:
如果终不免一死,那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上,就好像--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