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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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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了!”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撼动山河的气势,却只换来黎谨言浅浅的一挑眉。

    望了望满桌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伸出手,缓缓地收拾着桌上那些珍馐,完全不像以往那些丫环一般诚惶诚恐的。

    可那隐然之间所流露出来的不赞同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被忽略,慕青城微瞇着眼望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你不赞同我要你撤了这些东西?”

    “奴婢不敢。”

    黎谨言敛下眼,让视线专注在没被动过的菜肴,心中只觉得可惜和愤怒。

    如此浪费粮食,他难道就不怕遭天谴、被雷劈吗?

    身住大宅,坐拥数以万计家财的他究竟知不知道,光是要做出这一桌子的菜所花费的银两,恐怕就是一户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用度了。

    “你不敢吗?”原本带着点低沉的声音轻扬,慕青城望着她的目光变得锐利。

    即使她依然面无表情,但他却没有忽略她清亮眸中一闪而逝的不悦。

    “主子大如天,这句话是奴婢初入慕府时,罗总管谆谆告诫的,奴婢没有一日敢忘。”

    面对主子的质疑,她淡淡的否认,或许她不赞同他的作为,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为了医治娘亲的病,她早发誓不管日子过得再苦,都要咬牙忍耐,更何况是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你真心视我为主吗?”微抿的唇瓣漾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慕青城的手忽而伸出,按住她忙着收拾的柔荑。

    像是被吓着一般,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间,黎谨言忙不迭的想要抽回手,但慕青城却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没让她如愿。

    “你”即使一簇怒火因为他的举动而在她的眸中闪耀着,但她平静的面具依然没有卸下,她只是不畏不惧,定定地注视着他。

    “回答我!”坚持地想要一个答案,尽管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但那抹坚持就像是在心底生了根似的。

    她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丫环,而他很想证明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身为一个丫环,在踏进慕府的第一天起,她就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就像那天在面对慕青城那几近侮辱的问题时一样,只要能赚钱,没什么是不能做的,更何况他要的不过是一句将他捧上天的谎话。

    “当然,是慕府的主人,自然也是我的主子。”

    这句话说得极有技巧,她不直说他是她的主子,反而说他是慕府的主人。

    意思其实很简单,只消有朝一日,一旦她不在慕家当差,或是他不再握有慕府的大权,那么他在她的眼中,只怕连根野草都不如。

    “你”她真是好样的,完全不怕触怒他。

    火气一打心头窜生,他一伸手就将桌上她还来不及收拾的碗盘全数给扫下地去。

    一阵惊人的铿锵声之后,慕青城看也没看那些价值不菲的瓷盘瓷碗一眼,反而将燃着熊熊怒火的深眸定在她的脸上。

    面对这种情况,黎谨言初时愕然,跟着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快速地逝过一抹怒气。

    只消一个不如意,便这样糟蹋一切,他究竟是一个多么骄傲、自大、任性,又浪费的男人啊!

    这样的发现让她的胸臆中涨满愤怒,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忘了该有的自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收拾着他所制造出来的残局。

    她竟然敢瞪他?

    现在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丫环啊?

    望着她气愤的神情,慕青城有一股乍然的错愕。

    她不是应该像其它丫环一样,吓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抖散了似的吗?过去夸张一点的,早就跪地求饶,只希望他能不要发怒。

    只有她,理直气壮的表现出自己的厌恶,而且还没有半丝的恐惧。

    她真的不一样,而且是很不一样。

    旋即,一抹浓浓的兴味取代了错愕,他俊颜带笑,剑眉斜挑,很直接地问:“你很不满我的作为?”

    “您是主子,我没资格不满。”头也不回的,盛怒中的黎谨言没了以往那种下人该有的诚惶诚恐,只是淡淡地反驳着。

    “你的确是没资格,但你也的确不满。”

    停下手边的工作,她回头,淡扫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评论,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但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不满。

    她的确是不满,而且是极度厌恶他这种任性的行为。

    有钱又怎么样?不懂得惜福的人没资格坐拥这样的财富,偏偏他却投对了胎,才能这般挥霍。

    对于这样的宿命论,她一向不能认同,可是现实却教会她不得不认同,就像现在,她与他显然同样的不满,可是他有钱有势,所以他有资格站得直挺挺地质疑她。

    “你为什么不满?”他执意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而她却也固执的完全不想让他知道原因,因为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是不会了解的。

    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专注的收拾着地上那些残破的碗盘,然后任由重病却无法获得更好照料的娘亲身影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

    娘帮我她无声地对着脑内的景象这样的祈求着,一遍又一遍。

    那是唯一可以支撑她继续待在这个任性男人身边的理由

    看着黎谨言无动于衷的表现,就像个木偶人似的一片又一片的捡拾着地上的碎片,眼里完全没有半丝他的存在,慕青城的怒气更盛。

    “回答我!”咬着牙,在理智濒临崩溃前,他给了她最后的机会。

    微微偏首,她淡然的目光扫过他的怒容,依然固执地不肯如他所愿。

    刚刚那句话已经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极限,这个男人没有资格分享她的想法,一分一毫都没有。

    “好、很好!”原本盛满怒气的声调突然变得飘忽,只见一只套着绣金锦鞋的脚毫不留情地踩上她正捡拾碎片的手背。

    那突然加诸的力道登时让地上锐利的破盘碎片划破她柔嫩的掌心。

    只是黎谨言吃痛不已,却紧咬着双唇,不让痛呼有机会从檀口中窜出,她只是皱着眉,静静地瞧着那一抹鲜红急速的涌出。

    不急着缩回手,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施暴的慕青城,眼光一如往常那样透澈,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你”从来不曾心虚,但她那平静的目光却让向来都是王者的他,忍不住迟疑了起来。

    就如同踩上时一般,他毫无预警地收回踩压在她手背上的脚。

    纵是恣意妄为惯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过火了,他或许会因为无聊而吓人、捉弄人,可是从来就不会任意去伤害别人。

    向来刚硬的心倏地泛起一丝歉疚,可骄傲如他,当然不可能将歉意表现出来。

    “大少爷还有事交代吗?”反倒是被伤害的黎谨言比他还大方,即使伤口泛着疼,就连那血也依然xx地流着,她还是平静地问。

    她超手寻常的反应让慕青城再次感到惊愕,虽然她的表现活像完全没发生什么事似的,可他却觉得那不断滴落的血珠触目惊心。

    向来就是被众星拱着的月,慕青城从来就不是个能够忍受被忽视的男人,所以黎谨言对他的视若无睹才会让他如此愤怒。

    “不痛吗?”瞪着那伤口半晌,终于他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生以来所问过最愚蠢的问题。

    “不会。”想也没想的,谨言就给了他一个答案。

    倒也不是因为逞强,只是她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表现软弱的习惯,也从来没有喊痛的权利。

    “你说谎!”慕青城张口怒斥,布满气愤的俊颜上,以往那种轻松自若的傲然再也挂不住。

    “奴婢没有说谎。”面对他的怒气,黎谨言再次皱眉,可是也仅止于如此而已。

    “你”相较于她的冷静自持,慕青城真有一种自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

    “好、很好!”深吸了口气,他不容许自己再有闹出任何笑话的机会。

    旋身,走人,可是才迈不到两步他又气呼呼地回身,两个箭步就又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是在玩游戏吗?这么来来去去的,活像吃饱太闲似的。

    对于他的举动,黎谨言是一头雾水,她呆愣愣地望着他像是在玩游戏的进进退退,正在疑惑之际,纤细的手臂突然被人扯住。

    她愕然抬头,却发现慕青城似乎也对于自己的举动有点惊讶,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臂,可他却硬是不肯放手。

    “少爷,您的举动似乎不合宜。”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虽然有着明显的惊愕,可依然不慌不忙的提醒。

    “只是要带你去给米大夫瞧瞧伤而已,没什么合不合宜的。”听见她的话,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说。

    当然,他的话带给黎谨言的又是一阵诧异,不过没有蒙主眷宠的喜悦,她反而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不应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吧?

    当了几天慕府的丫环,关于主子们的传言她也听了不少大少爷慕青城任性妄为、喜怒无常,却对赚钱很有天赋,只消他想要做的生意,必能为慕府带来丰厚的利润。

    二少爷慕撼城则是对武术多所沉迷,只要有关武术之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一心向往着过武林侠客的生活,因此一年到头总是在外头闯荡。

    那三少爷则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阅览的经书无限,要不是懒得参加科举争功名,那状元之位说是探囊之物也不为过。

    至于四小姐,好像精通厨艺,而且打小就嗜吃,对这方面也十分挑剔,若非精致新奇的菜肴,她可是食不下咽,所以身子骨一直不是顶好的,一向都待在自己的院所之中,即使在府中待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上她一面。

    这慕府的四个主子,听起来好像个个是人中龙凤,可问题是,那脾性也都异于常人,就是因为这样,那牙子才会镇日烦恼,找不到适合慕府这些怪主子的仆佣。

    不过,如今传言中那个任性妄为,又喜怒无常的主子竟然主动拉着她的手,要带她去给府里的大夫瞧手伤,也难怪她觉得惊讶。

    心思虽然快速的流转,黎谨言依然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对他的行为做出自认为最正确的反应。

    “不必劳烦大少爷了,这点伤不碍事的。”

    对这份来得莫名其妙的好意,她想也没想地就要回绝,毕竟在这偌大的慕府中,她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小丫环,哪敢劳动尊贵的慕青城带她去找大夫。

    “麻烦!”对于她的拒绝,慕青城口里啐着,但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动半分,而就在拉着她走了几步之后,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是那样的突然,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朝他厚实的后背撞上去,还好她机伶地停下来。

    瞪着他的背,黎谨言心中暗暗期待他是后悔了自己一时的“善心大发”所以才会停下来。

    谁知道,他又往后递来一条白巾,见状,她瞪着那条白巾不解其意,他却不耐烦的转了过来,粗鲁地拉起她还滴着血的手,将那条看起来就很高贵的白巾往她的手上裹去。

    他在帮自己止血吗?

    望着他的举动,黎谨言完全傻了。怎么眼前的他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啊?

    还来不及为他的举动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慕青城便又回过身,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去。

    很显然,任性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举动,看在门外那些来来往往的仆佣眼中,会传出怎么样的流言蜚语。

    迎着那些带着探询和批判的眼光,黎谨言只能视而不见,默然垂手地跟着他走,但走着走着,双眸却又不由自主地扫上那条被白巾。

    不知不觉中,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之后,鼻端忽地沁入一股清香的葯味,她诧异地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几间与慕府的气派显得格格不入的小屋。

    小屋的四周甚至还有一畦畦的田地,只是这般远瞧,她也看不出田地里种的是什么,但这个地方却让她有一种熟悉的舒适感。

    忍不住,她闭上眼,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让那淡淡的青草葯味窜进鼻尖,深入身躯之中。

    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慕青城停住脚步,好奇地回头。

    看到她那全然放松的模样,又让他心生几分讶然。

    印象中,她总是非常小心翼翼,彷佛任何时候都武装着自己,不露出半点儿的情绪。

    不过是几间小屋和一些田地,值得她那么陶醉吗?

    “你很喜欢这里吗?”向来对旁人的心绪不放在心上的慕青城忍不住这么问道。

    他的问题让黎谨言惊觉自己的失态,只见她很快敛起心神,再次回复到冷静自持的模样。

    面对她的沉默,慕青城莫可奈何地翻了个大白眼,虽然动作稚气,却是此时的他唯一能做的。

    方才的失控已是大意,他竟让自己在愤怒之中错手伤了她,虽然在这个年代里,奴仆就等于是主子的财产,可是错手伤人却不是他能允许自己做的事。

    而他向来不会让自己犯上同样的错,所以对于她的忽视与无言,他除了忍耐之外,还是只能忍耐。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对手,她真的很特别特别到完全不像任何他见过的女子。

    她的出现出乎他意料之外,却也让他对总是觉得无聊的生活多了一点点的期待。

    “没事到这儿来干么?”一记没好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同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映入黎谨言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布衣,却散发着傲然卓绝气息的男子。

    “她受伤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代表了全部。

    但他那句简单的话,却换来米横天诧异的目光。

    “那不过是个小伤。”只消一眼,他就可以断定那伤口虽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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