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卿,难怪你不要朕为你的婚事操心,原来你早有目标。克亲谨王府的十四格格颐竹,听说称得上是京城的美女呢!”爽朗的笑声出现在习惯以威严示人的面孔上,使得已近中年的男子,散发出年轻人才有的朝气。
当今天子--爱新觉罗玄烨促狭地看着爱臣“你可真有本事!远在关外却依然能得到京城里的消息,朕若像你如此灵通,也不会错失天下美人了!”
“皇上说笑了。”赫廉腾淡淡地笑着,清楚皇上在早朝后特地秘宣他人干清宫不会是为了谈这种小事。
有礼地半躬身子,他有耐心地等着皇上的吩咐。
玄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这个自己由从八旗贵族中亲自挑选的臣子有着绝对的才干,与无庸置疑的忠心。
“赫卿,朕在先帝亡去后,被迫仓促继位,至今二十二年,虽不能尽善尽美,但也自谢对得起黎民百姓。大清由明人手中夺得这块天地,将它由满目疮痍治理成今天的富甲之邦,其中的辛苦,你们是最了解的。”
“皇上为天下费尽心机,臣与天下的百姓都看得十分清楚。”恭敬地接下皇上的话,赫廉腾疑虑的眼逐渐变清澄。
玄烽满意地点头,微叹口气,接着说:“朕已经努力与汉共处,自问对汉民绝无歧视之意,可有些人依然冥顽不灵,还妄想与我大清作对,在民间广撒反清言论不说,甚至屡派刺客行刺我大清官吏,真是让人不堪忍受。”
“皇上说的难道是复明社的乱党?臣在边关时也有听说,他们竟然大胆到以京城为总据点出没,的确太不像话了!”
赫廉腾想起在边关收到的消息,复明社的乱党以行刺大清官吏为乐,但组织不大,人数与范围也远不及天地会等其他反清社团,皇上却好像十分困扰,且有心拿它开刀,真是奇怪了!
玄烨看出他的疑问,却不急着解释,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赫卿,你难得回京,府中一切都好吧?”
“是,微臣府中一切尚好,劳皇上费心了。”赫廉腾也不急着解开疑问,君心难测,他只求尽责,顺着皇上的意思转移话题。
玄烨从书桌上拿起早已密封好的圣旨,递到赫廉腾手中“你难得回京,好好在京城中享受一下吧!朕已经下旨为你筹办婚礼,七日后完婚,婚后,你可以先陪着娇妻过一段闲适的时光,顺便帮朕处理些家务事。”
“臣遵旨,谢皇上隆恩。”赫廉腾听令地接过密旨“皇上如无他务,臣告退。”
“去吧!”玄烨刚要挥手允爱臣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开口:“对了,你娶妻的事告诉律儿了没有?这孩子可是个可造之材,朕很喜欢他,你们父子许久未见,可别生疏了感情。”
赫廉腾一愣,下意识地点头“臣晓得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应该已经八岁了吧!
一向平静度日的克亲谨王府近日来热闹非凡,三日前的一道圣旨,让全府上下都为了十四格格的婚礼而紧急动员起来,克亲谨王爷为了爱女的嫁妆忙得觉也睡不好,只好飞鸽传书,要在江南游历的爱子颐祯回来帮忙。
颐竹以疲倦为由,轻易地躲过看嫁妆的繁琐事宜,从小扮颐祯的书柜中偷出一本前宋词集,将它藏在裙下,偷带到后花园中。
满族女子不被要求识汉文,她也是在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由小扮偷教的。众人皆以为她是满人中的才女,极少知道她对汉文的浓厚兴趣。
唐诗末词、前朝文人字画这些她视若性命的东西,要怎样才能并入嫁妆中呢?她伤脑筋地暗付着,坐在凉亭中苦思,因而没有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与略嫌夸张的招呼--
“哟!我说谁这么好命在亭中休息,原来是未来的克穆亲王福晋啊!真是好命的女子呢!让大家忙了个人仰马翻,自己却可以坐享其成。颐竹,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还是未来的克穆亲王福晋已经不屑听我这个嫁出去的姐姐的话了呢?”
颐慧也算是个美人,却硬是被妹妹的容貌盖住了光彩,施尽心机才嫁得的丈夫总对小妹念念不忘,且娶她不到一年便又纳妾,气得她几乎咬碎满口银牙,自然地将满腹怨恨发泄在小妹身上。
她不敢相信的是,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妹妹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其他八旗格格,成为克穆亲王福晋,老天真是不长眼!她恨恨地想着,在看到颐竹温婉的笑意后,更加深了愤怨。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人告诉我。”刻意地忽略姐姐眼中的恨意,颐竹站起身,热情地招呼她“坐啊!姐姐,最近好吗?”
“死不了。”颐慧冷冷地说着,刺眼地看着颐竹的笑意,不甘心妹妹的快乐,故意缓和了脸上的神情“颐竹,其实姐姐也不是故意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一时情绪不稳,才口出恶言,你也知道,你姐夫他唉你嫁了人就晓得了,男人是靠不住的。”
“嗯。”不懂颐慧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颐竹只能淡然地点头,心里却很高兴这份难得的平和。她其实一直渴望能与唯一的姐姐促膝长谈的,只是姐姐一直不肯给她机会。
“颐竹,本来我是很替你高兴的,克穆亲王可是咱们满族的大英雄,除了干清王,他的声名甚至在四府贝勒与贝子之上,可是”颐慧卖了个关子,满意地看到颐竹眼中的好奇。
“可是什么?”
“唉颐竹,姐姐真为你担心,你今年才十八,虽过了婚嫁年龄,到底仍是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却要当人家的额娘,真是难为你了。”颐慧说完,一边还很难过似的拍拍颐竹的肩。
“额娘?”颐竹不明白地抬眼,不解地问姐姐:“谁的额娘?”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玄敏福晋死前给王爷生下了一个儿子,是皇上亲封的宗亲贝勒,今年该八岁了吧!你一过门便是人家的额娘了。”颐慧清楚地说着,自以为打击了妹妹的快乐。
颐竹当然知道玄敏福晋,也听说过她是难产而亡的,可她全然忘了她留下的子嗣--宗亲贝勒赫克律。
他年方八岁便已深得太学里师长的赞赏,小扮称他是未来的栋梁之材。她也曾偷偷想过,如此出色的孩子不知样貌如何,可现在,她即将嫁给他的阿玛,也就是说,她是那个孩子的“额娘”了。
不敢相信地抿起唇,颐竹伸出手指摸向胸口的玉佩,开始怀疑那么快便答应赫廉腾的婚配,是不是太草率了?
婚礼如期举行,颐竹一大早便被侍女从床上拖起来,在随后的两个时辰,她一边忍受着水粉困脂的香气,一边听着额娘的训诫。
“颐竹,嫁过去后就是克穆亲王府的人了,你将是一府的福晋,要管的也是一府的生计,放机灵点,绝不可以再像待在家中一样的放肆”克亲谨王大福晋满意地看着女儿的装扮,认真地叮嘱。
“颐竹知道了,谢谢额娘。”乖巧地点头,颐竹渴盼的视线在镜子里与额娘的相对,迟疑地垂下眼,她在盖上红帕前忍不住开口:“额娘,颐竹就要嫁人了,您没有没有别的话要交代的吗?”
“别的话?”大福晋狐疑地抬起眼“对了,颐竹,克穆亲王府的情况,你姐姐应该都告诉你了,赫克律是皇上最重视的八旗孩子之一,你要好好与他相处,别让人家笑话我们克亲谨王府的格格没有容人的肚量。”
“是,额娘。”颐竹失望地咬住下唇。她本以为在出嫁之日能从额娘那里得到一点温情的,但是她错了,额娘真的不喜欢她。
“福晋、格格,时辰到了。”从前厅小跑过来的侍女恭敬地跪在颐竹面前,克亲谨王大福晋点点头,亲自将红帕盖在女儿的发顶“起喀吧!”
侍女听令起身,搀起盖上了红帕的颐竹,一步步地向府外走去。
轿子摇晃得有些厉害,颐竹微感不适地挪动一下身子,白玉般的纤指不由自主地互绞着,掌心中那一颗精挑出来红滟滟的苹果,据说会给她未来的婚姻带来吉祥的兆头。
她忍不住咽下口水,从早晨起半粒米未进的肚子正雷鸣如鼓。她一向是禁不起饿的,可现在偏又没有东西吃。
望着手中的苹果,颐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它上头移开,生怕自己因为饿昏了头,而将它一口吞下,那绝对会成为京城未来十年的笑话,使克亲谨王府与克穆亲王府蒙羞。
不如闭上眼小憩一下吧!只睡一下就好了
小小的呵欠从湿润的唇畔溜出,颐竹自然地闭上眼,身体随着轿子一上一下,慢慢地放松,只有攥住苹果的手指依然紧密地合着。
她的呼吸放缓,慢慢地进入梦乡。
轿子被小心地放了下来,突地,砰一声,轿门被用力地踢了一下,轿身剧烈震动,将颐竹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轿帘被一只大手掀起,两个身着喜服的侍女就要来搀端坐着的颐竹,却被克穆亲王爷用手挥下。
“我来吧!”赫廉腾半跨一步,将手伸进轿中,浑厚的男音听来平静如常,可如冰的黑眸中,却隐约透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喜气“竹儿,扶着我的手。”
“嗯”还不清楚的神志让颐竹无法思考,她下意识地遵从已开始感到熟悉的男音,顺从地想要伸出手,可是“不行!我的手里还有苹果呢!没有办法抓你的手。”
“苹果?把它交给喜婆吧!让她们帮你拿着。”
“不行!额娘说苹果不能离手。”
“可是,这样你怎么走进厅中呢?竹儿,不要任性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赫廉腾皱起眉,不能理解颐竹的坚持,像哄一个孩子似的想要将苹果从小妻子的手中拿走,可是她攥得太紧,让他始终无法办到。
“颐竹儿!”他微怒,焦急着可能错过的吉时。
一向不注意这种东西的他,这次可是破例请了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风水吉师,挑中这个据说可长保婚姻与两人关系的时辰。
“我我我不能放下苹果,额娘说苹果是吉兆,如果能一直拿到婚典结束,便代表两人可以白头,我不要放下它。”颐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她两只手牢牢扣着,坚定地捍卫着那颗苹果,也守卫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
“可以白头”赫廉腾的声音柔了下来,俯下身子,他的唇隔着红帕,贴在颐竹的耳边“你想和我到白头吗?”
“嗯。”颐竹用力地点头,没有多想地回答。感觉到耳垂下方的湿热,她的耳垂泛红,小声地要求:“你不要靠得这么近好不好?”
“为什么?”赫廉腾不解地扬眉。
“我我有点不大对劲,有点热。”颐竹费力地捕捉着混乱的感觉,词不达意地解释着,努力想让赫廉腾明白,她并不讨厌他的接近,只是不太习惯。
“呵呵呵”浑厚的笑声从耳边直飘进她心里“竹儿,相信我,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红霞满颊,她被他大胆的行为吓得动都不敢动。虽说他们快是夫妻了,可是在众人面前
“阿玛,时辰就要到了,请您先带额娘进喜厅行拜礼。”谦雅而好听的童音响起,赫克律从人群中站出来,透过缝隙,他瞄到未来额娘的身形,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就身段上看,的确有美人之姿,阿玛的眼光倒是不错。
赫廉腾点头,看了眼紧握着苹果的颐竹,低声地应诺:“你想拿便一直拿着它吧!但,你总要出轿啊!”“嗯。”颐竹闻言站起身,试着自己向前走,可还没跨出轿门,她就被人一把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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