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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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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吗?」童羽裳哑声问。\\Www、qВ5、cOM/

    「一点也不会。」欧阳摇头,俊唇一扯,扯动嘴角一处伤口,扯动几根痛觉神经,也扯痛她的心。

    连微笑一下都痛了,遑论其他?

    童羽裳凝望着欧阳,明知他是骗自己,要自己安心,也只能暗自叹息,表面却不说破。

    「你忍着点,再一下就好了。」她柔声说,继续处理身上伤口。

    肩膀、手臂、、背部,他几乎全身上下都是伤,皮开肉绽的她还能替他上药包扎,那些瘀血挫伤的,她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迷蒙地望着那些青紫红肿的伤痕。「我看,还是上医院好了。」

    「没关系,只是一点皮肉伤。」

    「可是这些瘀血……」

    「拿药酒推一推就好了。」欧阳浑不在意。

    「好吧。」她拿来药酒,要替他推,他却摇摇头。

    「我自己来。」说着,他就要从她手上抢过药酒。

    「你受了伤,怎么还能乱动呢?」她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来就好,你给我乖乖坐着!」

    满是命令的口气令他愕然扬眸。

    她却浑然不觉,苍白着脸,死咬着唇,将一团棉花沾上药酒,慢慢地在他伤口上推开。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看她绷着肌肉控制手上的力道,太轻,推不开瘀血,太重,又怕他吃痛。

    他看着她低伏的墨羽,看那长长的、密密的睫毛,像一根根天女织成的细丝,绾住他的心。

    他恍恍惚惚地,忽然忆起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夜晚,当他受了伤躺在床上,曾渴求着一双温柔的手臂,一个温暖的拥抱……

    「童童。」他沙哑地轻唤。

    「嗯?」她扬起眸。

    他懊恼地发现她眼底潋滟着泪光。

    「对不起,我没守住承诺,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用暴力的。」

    「没关系。」她温柔地微笑。「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你刚刚吓到了吗?」

    「……有一点。」她低声承认。

    他更恼了,僵着一张脸,明灭不定的眸像在风中挣扎的烛光。「对不起,我知道我发起狂来……很可怕。」

    像头野兽,他知道,他的体内,其实一直潜藏着的因子,只是这么多年来,在她的呵护下,沉睡不醒。

    但今夜,在她的面前,他却狂暴地藏不住另一个自己。

    他,吓着她了,她会不会因此害怕他?

    「我不怕。」她幽幽启齿,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他颤然无语,默默地看着她弯着一勾新月似的笑意的唇。

    她专注地持续替他推拿,费了好一番功夫,香汗一滴滴,从她鬓边无声地渗出。

    他蓦地心疼。「好了,我没事了。」他轻轻推开她的手,示意到此为止。「休息一晚应该就会好多了。」

    她点点头,扶他躺,替他盖好棉被。「那你早点睡吧,好好休养一下。」

    「晚了,你也别回去了,睡客房好吗?」

    「嗯。」她同意,却不离开。

    他疑问地扬眉。

    「我等你睡了再去客房。」她浅浅地微笑。

    欧阳倏地脸热,明白她是放心不下自己,坚持要看护他到入睡为止。

    就算他拒绝,她还是会固执地留下的,他不如快点睡去,好让她也可以安心休息。

    但愈是这么想,却愈难以成眠,总觉得她的存在,绵密得像一张网,紧紧地罩住自己。

    他闭上眼,却能清晰地感应她每一-倩影,他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气味,那淡淡的、极女性的体香。

    不知是伤太重,或太浓,他忽地觉得头好晕。

    他迷茫地睁开眼,映入眼匠的,是她清丽如芝兰的容颜,孕育着慈爱与关怀的容颜。

    他心一动。

    「怎么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问。

    他摇头。「我很好,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前。」

    「以前?」

    「我想起十四岁那年,有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朦胧低语,话说到这儿,不再接续。

    她怔然望他,脑中灵光乍现。「那天晚上,你也受了伤吗?是让你爸给打的吗?」

    他没回答,破了一块的嘴角,苦涩一牵。

    她胸口一拧,知道自己猜对了,一腔酸涩顿时涌上,横梗在喉头。

    「那时候,我想起我妈妈。」他低敛着眼,悠悠忽忽地说。

    她一愣。「?」

    「我根本没见过她,连照片也没看过,我真不晓得她长什么样子。」他顿了顿,嗓音里漫着一股自嘲。「可那晚,我却想着要打电话给她,我想,她如果知道我受伤了,一定会很心疼的。」

    她怔怔地听着,琢磨着一个十四岁男孩痛楚的心情。

    他被自己的父亲打了,盼着母亲能来安慰自己,可他,却没有母亲,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抛下他跟另一个男人走了。

    那通求救的电话,他该打给谁呢?又能打给谁?

    她心一颤,一颗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逃逸。

    「其实那天晚上,我想打电话找的人,是你。」他哑声姻一承,埋藏多年的心事,初次吐露。

    她震撼不已,白茫茫的泪雾中,他俊秀的脸若隐若现。「那为什么不打来呢?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啊!」

    如果当时她接到他的求救,她一定不顾一切赶过去,一定会的!

    「我知道你会。」他仿佛看透她激动的思绪,淡淡地,一笑。

    那天晚上,如果他真的拨了那通电话,那么,她一定会排除万难赶到他身边的,她会像母亲一样,轻轻地拥抱受伤的他,就像她今夜挡在那群流氓身前,保护他。

    他痴痴地想,再度掩落眼帘。「我今天去见那个人,他要我回去。」

    那个人?谁?童羽裳眨眨眼,先是茫然,继而恍然。

    「是你爸吗?他要你……回家?」她嗓音发颤.

    「那不是我家。」他嘲讽地掀唇。「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那个地方,永远、永远不回去了。」

    永……远?

    她怔忡地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人。

    他真的那么讨厌那个家吗?真那么恨自己的父亲?

    那为什么,她从他声嗓里,听到的却不是强烈憎恨,却是缭绕着一股拨不去的愁?

    他身上满足伤痕,但其实,最深最痛的那道伤口,在他的心吧?

    那一道,由他父亲,亲手划下的伤痕!

    「童童。」

    「嗯?」

    「唱歌给我听好吗?」他低声请求,眼眸仍闭着,或许是不好意思看她。「唱那首《爱的真谛》。」

    爱的真谛。

    她心一酸,知道他想起了从前,她深吸口气,柔柔地,送出清澈的歌声。

    她唱着,忽然忆起今日下午,她答应了T先生和他的小孩见面,当她看着他们父子俩乐呵呵地在百货公司里驾着熊猫玩具车玩时,满脑子幻想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她想的,是欧阳。

    她想,如果他有朝一日做了人家的父亲,一定也会像那样陪自己的小孩玩。

    她想,如果他结了婚,有了妻儿,一定会是个有担当、爱妻爱子爱家的好男人。

    那她怎么办?

    思及欧阳迟早会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庭,她竟觉得……嫉妒。

    她,嫉妒,嫉妒欧阳跟他未来的妻子,嫉妒他们会成立的那个新家庭,他们家人之间的亲密牵系,她分不开,更无法介入。

    她,嫉妒欧阳未来的幸福……

    爱,是不嫉妒。

    她怎能嫉妒?怎能如此自私?这么多年来,她难道不是一直盼着欧阳能领略人生的乐趣,得到最大的幸福吗?

    欧阳需要一个家。他,想回家。

    纤纤十指蓦地抓住床单,逐渐使力,直到指节泛白。

    是的,她现在总算懂了。

    欧阳其实,很想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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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站在欧阳家极度华丽豪奢的大厅里,欧阳耀祖打量来人,锐眸-起,掩不去困惑。

    来人是个女的,很年轻,容貌秀丽,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身材也凹凸有致,极迷人。

    这女人,合他口味,可他不记得自己曾跟她有何牵扯,该不会是哪天喝醉酒,爬上她的床,所以她现在找上门来勒索了?

    一念及此,欧阳耀祖浓眉一拧,望向女人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与不耐。

    「哼,你别以为你找上门来,就可以随便从我身上榨到油水,我虽然老了,还不糊涂,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

    女人听他这么说,似有些讶异,半晌,粉唇讽刺一挑。「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们不久前,才见过一次呢。」

    「什么时候?」

    「在布拉格。」

    「布拉格?」欧阳耀祖脑中电光石火,灵光乍现。「你是那个在飞机上帮我急救,后来还送我到医院的空姐?」

    「没错。」她点头。

    原来是她。欧阳耀祖恍然。那天他在救护车上,曾迷迷糊糊醒来过一会儿,印象中的确有见到一个年轻女人。

    「那天真多谢你了,小姐。」

    「不客气。」

    「你今天来,是希望我给你一点谢礼吗?」既然是救他一命的恩人,就算狮子大开口,他也就认了。

    她听了这番话,却像十分恼怒,狠狠瞪他。「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那件事。」

    「那是为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十年前,我们也曾经见过。」

    「十年前?」欧阳耀祖一怔。十年以前,这小女人应该还未满二十吧,难道他上过未成年少女?

    「我是童羽裳,十年以前来过这里。」

    「童羽裳?」欧阳耀祖皱眉,咀嚼着这名字,颇感熟悉。

    「那天,因为欧阳的阿嬷病危,我来求你去医院看看她老人家,你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她幽幽解释。

    他悚然一惊,总算想起来了。

    她不是他曾经玩过的女人,而是那个曾经不知天高地厚找上门来,还指着他鼻子,痛骂他无情无义的无知少女。

    她是童羽裳,他儿子的好朋友。

    「童小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听他问话,童羽裳却不答腔,贝齿轻咬着唇,眸光忽明忽灭,片刻,她扫他一眼,那一眼,凌厉得令他心头一惊。

    没想到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也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紧绷的嗓音,从她唇问吐落。

    「什么事?」

    「你要欧阳回来继承你的事业,是认真的吗?」

    「嗄?」欧阳耀祖一怔,片刻,老眸-起。「是他要你来问我的吗?」

    「是我自己要来问你的。」童羽裳昂起下颔。「我想知道,你这提议,是随便说说呢,还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他冷啐一声。「不管那小子怎么想,他终究是我儿子,我的事业再怎么样,还是得由他来继承。」

    「你想利用他?」

    「说什么利用!他是我儿子!我要他回来帮忙我,不行吗?」

    她默然无语。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插手我跟我儿子之间的事!」他厉声斥责,凌锐如刀的眼光不客气地在童羽裳身上剜割。

    她毫不畏惧地迎视他。「我是欧阳的姊姊,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愕然。「你说什么?」

    「我是他姊姊。」她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地声称。

    姊姊?欧阳耀祖茫然。那小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姊姊了?但她说得好认真,丝毫不以为有何不妥之处,他不禁想起,多年以前,当她初次前来找他时,也是如此天经地义的神气。

    她不怕他,很难相信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竟然在他面前毫不退缩,但那时候的她,确实义正辞严地把他教训了一顿,还说他这样冷血的人,不配当人家的父亲。

    她当时的悍然,正如今日的坚决,同样教他难以置信。

    「你如果希望欧阳回来,就好好地待他,他是个人,不是随你摆弄的玩具,不许你伤害他。」

    「你说……什么?」他瞪她,惊愕莫名。

    「我说,不准你伤害他。」

    「你!」这丫头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欧阳耀祖气极,如狼似虎的眼,像恨不得撕裂她。

    童羽裳气息一颤,好不容易堆起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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