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挂在天上,却无法驱逐森林里的漆黑,风吹树摇的沙沙声,此起彼落的鸟叫蛙鸣声,在黑暗中听起来更加阴森,足以让两个年幼的孩童心惊胆战。
两个孩子瑟缩在山壁上一个小小的凹洞里,紧紧地靠在一起取暖。
“章翼,我好怕”年龄较小的女孩子呜咽着,却又不敢大声哭。
男孩虽然也是全身发抖,却还是努力安慰她“别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来,我抱着你,这样就不会冷了。”都是他不好,如果他不要随随便便拖着女孩出来寻宝,他们就不会迷路了,他一定要负起责任保护女孩。
两人紧紧依偎,试着抵挡外界一切危险。
沉默总是令人不安,女孩要求道:“章翼,讲故事给我听。”
“故事?可是我身上没带故事书耶。”
“我不要听故事书上的,我要以前没听过的故事。”
男孩这不可头大了,这种时候要去哪里生没听过的故事?然而,看到女孩清澈的眼中充满期待,他不忍让她失望,居然自然而然地就开口讲起来了。
那是一个漫长的冒险故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去森林里探险,他们在途中迷了路,躲在一个又深又黑的山洞里过夜,忽然间山洞深处传来奇怪的呼唤声,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居然掉进了神秘的地底王国里。
两人来到地底王国,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发生很多危险的事,但他们都靠着过人的勇气和智慧度过难关。他们甚至帮助流浪的国王,把霸占国家的坏巫师打败,还被封为骑士和女骑士,一生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一开始的时候,男孩真的是硬着头皮在瞎掰,但是讲到后来,自己却越讲越起劲,完全忘了恐惧,再看到女孩忘了哭泣,专注聆听的表情,他讲得更开心了。
笔事讲完后,男孩还沉醉在余韵里,这时女孩开口讲了一句话。
“这故事好无聊。”
男孩气得差点吐血。
事后想想,这的确就是章翼的第一次写作,也是他第一次面对书评家的无情批评。
由于实在气不过,从那以后,年仅七岁的他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创作新的故事,想让恒星心服口服地收回她的评语,不过这丫头嘴硬得很,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挑他毛病。日子久了他也习惯了,要是哪天恒星真的改口说他好话,他搞不好会吓到。
然而,不管她嘴里怎么批评,当她在读他的小说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欣赏和喜爱是骗不了人的,而他,为了再次看到她的喜悦表情,一写就整整写了十年。
章翼躺在床上,终于把陈年旧事彻头彻尾地想个清楚。
那是他的第一次写作,原因是为了安慰恒星,而他走上写作之路的理由,也为了让恒星高兴。
不为名、不为利,也不为读者的掌声,他根本就只为她而写作。
如果他的作品不能让恒星快乐,他真的可以不写。
因为恒星才是他的挚爱。
章翼长叹一声,心头苦涩无比。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发现这一点呢?只会一次又一次追求一见钟情触电的感觉,对身边最重要、最了解他的人视而不见,只会用“哥儿们”的名义来胡乱搪塞他们之间的情谊,迟迟不肯面对自己真正的感情。他根本就是个无葯可救的大白痴!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但是,还来得及吗?他还有机会去弥补他的失误吗?
难道恒星真的要被抢走了吗?
今年的除夕夜,他又该跟谁一起许愿?
“叮咚!叮咚!”又是一连串轰炸似的门铃声,章翼顿时回想起袁家婆媳找酒店小姐来整他的悲惨往事。
他戒慎恐惧地走向门口。“谁?”
“收报费!”
章翼有些疑惑,因为那声音似曾相识,但他还是开了门,一开门他马上被吓得连连倒退。
“hello!mydearson!darling!”一个绿色的怪物蹦了进来,扑到他身上猛亲。那正是把头发染成绿色,涂着绿色眼影、绿色唇膏,身穿绿色低胸洋装的罗莎琳。
至于站在旁边,那个把银发染成蓝色,身上的毛衣绣着一只大章鱼,下着短裤、凉鞋的男人,当然就是他伟大的医生父亲章骥。
看到爸爸,章翼忍不住心中有气。都是他教他什么一见钟情会有电波!
“爸,你怎么来了?”
“这还要问,我要结婚,当然要回家乡来宴客啊!而且快过年了,正好让罗莎琳见识中国的新年。”章骥意气风发地说。
“yes!chinesenewyear!我好想看!我还买了过年贴纸,可以贴在房门上哦!”罗莎琳兴奋地说:“你看!”
所谓的“过年贴纸”指的是一张写着吉祥语的红色春联纸,上书“六畜兴旺”四个字。若是真给她贴在房门上,只怕后代子孙都没脸见人了。
章翼心中叫苦,爸爸娶了个这么奇怪的女人,年龄又差这么多,要是真让亲友看到,他们章家的名声一定会完蛋的!他巴不得永远瞒着熟人,他老爸却要宴客?
老爸闹够以后,顶多坐上飞机回法国,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可是他啊!
此时的罗莎琳正在满屋子乱跑。“oh,儿子,你家好美哦!fantastic!”说着竟扑在那超大的沙发上滚来滚去“好舒服哦!wonderful!”
章翼低声对父亲说:“你可不可以叫她不要一直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英文?”
“你要她讲法文吗?”
“算了。”他法文向来不在行。
“好了好了,现在没时间蘑菇,你赶紧来帮我准备宴会的事,我要在老家开一个大舞会,把所有亲戚朋友通通请来!”
章家的老家在阳明山上,距离袁家七百公尺。跟袁家的欧式建筑不太一样,他们家是一栋日据时代的红砖洋房,非常具有历史意义。
“再两个星期就过年了,大家都忙得要命,谁有时间来?”
“你不要太看不起你老爸,我的人面可是很广的。”
“可是老家还要打扫,太久没人住了。”
“那你快找清洁公司去整理,反正过年也要打扫。对了,还要拟宴客名单、寄请帖、准备食物,接下来可是忙得很哩。”
“舞会是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四。”
“下星期?!”章翼大叫。这么多事情,短短几天怎么做得完?
这时,沙发上的罗莎琳跳起来。“对了,儿子,this!”她取出一份报纸,头版就是章翼和韩乐容的照片“你跟happy和好了对不对?congratulations!”
“呃,这个”
章骥满意地说:“对啊,这下我们又可以合办婚礼了。干脆就在舞会上一并宣布你跟乐容订婚吧?”
章翼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了!这事不急,我再跟乐容商量就行了。”
“咦,乐容呢,她不在吗?”
“她拍戏去了。”
“oh,movie!”罗莎琳兴致勃勃地说:“darling,我也想看!”
“那好,”章骥说:“干脆我们去片场看她,顺便跟她商量婚事。”
“不!我求你们千万不要去!”章翼真的快要跪下了。
“好吧好吧,那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回老家准备宴会了!”
在这种时候,章翼除了自认倒楣,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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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的老宅,外观是红砖建筑,内部则采用大量的石材,感觉十分稳重庄严,但是因为太过寂静,加上光线不太够,往往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章翼很多本恐怖小说的灵感,都是来自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不过他在这里倒是有不少快乐的回忆,小时候他跟恒星常常在这里玩鬼屋探险或是捉迷藏,甚至还在宽广的走廊上溜滑板,直到现在,他似乎还能听到墙壁间回荡着儿童的笑语声。
自从上大学后,他就很少回到老家来了,父亲更是一次也没踏进来过。他暗自猜想,可能是这里留着太多与母亲的回忆,爸爸怕触景生情所以不回来。
但是,现在他有了罗莎琳就没这层顾忌了,所以才毫不在乎地把新的女人带进这个属于他已故妻子的殿堂来。
章翼打从心里为母亲感到难过。
罗莎琳在大厅里像个疯子一样又叫又跳。“wonderful,好大!好漂亮!”抬头对楼梯上的章骥叫着“honey!我们来开化妆舞会好不好?”
“没问题。”
“great!那我要化妆成什么呢?”她歪着头想。
章翼看着她一身绿,心想,雷克斯霸王龙是个不错的选择。
案亲完全不知道他心中的苦闷,只顾着发号施令“地板全部打蜡,窗帘桌布要换新,灯管也要换掉,都不亮了。对了,明天是尾牙吧?记得买割包和润饼,再买只鸡回来,我要跟罗莎琳解释尾牙鸡头的意义。”
“爸,你要开除谁啊?”家里也没人可以开除。
“这不重要,只是象征意义,让她了解我们的传统,懂吗?”
“嗯”章翼嘴里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这种距离当然不可能看见袁家。
恒星现在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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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时针指着晚上十点,恒星一分不差地踏进家门。“奶奶,妈,我回来了,小妹还在医院陪蜜蜜吗?”
就在昨夜,小妹袁寰宇的身分终于大白,原来袁家人的直觉没错,之前的袁寰宇果真是冒牌货,她名字叫田蜜蜜,恰巧是正牌袁寰宇的好友,阴错阳差之下,被养父母取名为元宵的袁家小妹,终于能认祖归宗。
“嗯,她应该一会就回来了。”袁汤媛慈祥地说:“今天约会怎么样?”
“很好啊。”恒星笑了笑“子杰尾牙抽到一台车耶,他高兴得不得了。”
“真的?那太好了。看来子杰最近运气不错哦。”袁汤媛别有深意地说:“不晓得他会不会又遇到什么喜事呢?”
恒星嫣然一笑。“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子皆旗要向我求婚了,搞不好就是下次见面的时候。”
袁汤媛和袁艾玫闻言都是双眼发亮。“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们今天经过一条有很多婚纱店的街,他每家店的橱窗都很仔细地看,还问我喜欢哪一件。”
袁汤媛满意地说:“看来他的意思是够明显了。你呢?你会答应吗?”
恒星语气轻松地回答“当然会啊,没什么好犹豫的。”
“太好了!”老夫人感动得眼眶发红,伸手拉着媳妇“媳妇儿,你听到没?咱们袁家经过那么多劫难,这次终于要办喜事了!”
“是啊,妈,这真是太好了。”袁艾玫虽然附和着婆婆,但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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