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白铁要放那里?”一位司机工人站在一家小型的弹簧工厂门口往里面探头大声的喊。埋首修理冲床机器的老板钟应浩抬头,见是钢铁公司按电话订货准时送来几吨白铁。他露出一口漂亮白牙笑道:“后面的仓库。小蔡,帮忙卸货。”
“知道了,少年头家。”工厂师父和钢铁公司的司机两三下就把一捆又一捆的白铁推滚进由厨房改建的小仓库。
“少年头家,你看一下,货单给你签收。”
擦了擦手上的油污,钟应浩接过笔和送货签收单签名。然后把其中一张红色签收单随手塞进长裤口袋。
见状,一位存工厂负责轻便手工的欧巴桑出声:“少年头家,我看你要请一个会计,帮你记账、进出货签收、还有接电话。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啦。”
“我登报请夜校的工读生了,已经好几天都还没有消息。”钟应浩拉了拉冲床开关。
“工读生哪会记账?你要请那个有经验的会计才行啦。”
“不行,俊成他们之前欠的贷款都还在偿还中,我没有多余的预算请人了。”钟应浩口中的俊成是钟应浩的大学同学,二人都是机械系的,平时交情不错。也就因为交情不错,经常被俊成拉去家里帮忙赶货。也因此才学会制造弹簧这门专业技术。
“讲到这个,俊成他老爸真的把这间工厂让给你,全家跑路去了?”欧巴桑又问。大抵四五十岁的欧巴桑都很爱探人隐私,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
点了点头,钟应浩继续修理机器,一边和员工聊天。没办法,像这种小型的家庭式工厂没有什么人事管理和规模。不过就二位会做弹簧的技术师父、一个学徒、跟一位做手工的欧巴桑,再加他一个也要事事躬亲的老板。他能够像大工厂一样的管理方式来管理他们吗?
“少年头家,你不是有借钱给他们周转吗?台成他们干吗还要跑路?”
“欧巴桑,他们就是拿着那笔钱跑路的啦。俊成和他爸爸实在没良心,生意没做好,还把这间房子拿去银行抵押,钱亏光光了就落跑,也不管我们这些员工的死活。好佳在,少年头家愿意接下弹簧工厂,继续经营,不然我们几个就要去领失业救济金了。”其中一位洪师父愤愤的碎碎念。
“就是呀,害得少年头家到现在还在替他们还债务。”欧巴桑也不平的大声附和。
“以后不要再随便借人家钱周转了。知道吗?少年头家。”
终于修理好机器,钟应浩笑笑谦虚的说:“俊成是我开口跟我爸借的,所以是倒到我爸的钱。这间弹簧工厂等于是我爸的,我跟你们一样也是领他薪水的。”
“少年头家,你不要客气啦。要不是你出面,这间工厂房子早就被法院拍卖了。要不是你继续开这家工厂,我们也才有头路。现在业务都是你在跑,实在辛苦你了。”
“大家都辛苦。”摇了摇头,钟应浩准备要到又小、又凌乱的办公室打几通电话,顺便入一些账。看了看手表,都上午十一点半了。
“我要打电话叫便当,你们要吃排骨饭、还是鸡腿饭?”
“随便啦。”
洗完一手的油污,钟应浩回到小办公室。没想到他的位置上坐了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美少女正在翻阅报纸。
直觉的他就脱口问:“妹妹,你是来应征工读生的吗?你今年几岁?有没有工作经验?”他觉得这妹妹应该不到法定打工的年龄。
一头俏丽短发底下有张细致如芭比娃娃的脸蛋,挺高的俏鼻有着坚定的意志、一对如水盈眸盛满调皮、艳艳的小红唇透着丝丝叛逆。望着、看着竟叫刚退伍不久的钟应浩暗地惊艳,这个美少女将来一定是个让无数男人拜倒石榴裙下的大美人。他心底忖想道。
只见美少女放下报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的在钟应浩身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润了润喉,以清脆亮丽的声音回答:“我十五岁半,没有工作经验。”她站起来走到钟应浩面前,充满兴味的。
“你们在征工读生?那是做什么的?”
近距离再细看眼前美少女,她的个子挺娇小的,应该一百五十四五公分高吧!排浓密睫毛翘呀翘的、脸上红扑扑、肌肤水嫩嫩的。身上的牛仔料子看得出来是出自名牌设计师,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欧洲小柄家的皇室公主。再仔细听,那美少女的国语有点怪怪的腔调,挺像电视上那此所谓在美国成长的华人明星abc。
“对不起,妹妹,虽然你已经到达法定可以打工的年龄,但是我要的工读生至少要满十八岁,这工作不适合你。”钟应浩笑了笑,越过美少女径自坐回自己的办公位置上。推开桌上一堆样品图和零件样品。他拿起电话订了中午便当。
等他放下话筒,美少女已坐到紧邻的另一张办公桌。
“不管适不适合,你先说说看工读生的工作内容嘛,我没打过工,很好奇耶!”
“接电话、记些账,帮忙进出货,偶而还要帮忙包装。”不知为什么当美少女一双晶亮黑眸的放在自己身上时,不由自主的,他就会心麻麻的,还会乖乖的回答她的问题。
“那很简单嘛。不用十八岁,我也会做呀。”美少女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模样。
钟应浩不打算跟这位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美少女闲扯,于是他开口礼貌的请人走路:“妹妹,这里是个做弹簧的小堡厂,不是游乐区,既然你不是来应征工读生的,可不可以请你离开?”
“是你说我没满十八岁不适合这份工作。是你不要我的,不是我不应征。”
起身想去饮水机倒杯水喝,却绊到东西,差一点摔死。飞快的撑住桌沿,低头一看一堆行李箱?他狐疑的看向美少女。
“这是你的?”难道她是跷家的叛逆少女?钟应浩心底暗忖。
“对,是我的行李。”美少女点头。
一听,不得了。眼前的这个美少女,真的是跷家的叛逆少女。那他还在跟她磨菇什么?赶紧报警,请她的父母来把孩子带回去,才是正事呀!
“你跷家多久了?”
“一天半吧。”从加州的天空飞到台湾的天空,起码也十几个小时,算了算,差不多一天半。她心想。
“你坐会儿,不要乱跑,等我打电话到警察局报案再说。”
“你为什么要报案?”她不懂的问。
“你跷家呀!或者你不要报案,那就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送你回去。”眼前的这个美少女看起来还没受什么坏影响。他得赶紧送她回去,免得跷家跷到最后沦落去做援助交际的下场。
“我家很远耶。”美少女愣愣的回答。
“再远,我都会送你回去。”
这时,电话声响起,钟应浩拿起话筒:“长亿五金弹簧工厂公司,你好爸,有什么事?”
“小浩,那个在你小学的时候,全家移民加州的辛建华辛世伯,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他刚打越洋电话给我,说他的女儿雨瑶来台湾过暑假,请我们帮忙照顾。都是老朋友了,我当然答应下来了。”
“那很好,你跟妈处理就行了。”他又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一边打开电脑。
“问题是,这些天你妈疑神疑鬼,说我有外遇,三天两头的跟我吵,家里气氛不好招待雨瑶。你那不是还有空房间吗?就让雨瑶住到你那里去。”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接下这间弹簧工厂,每天光轧三点半就已经让我昏头转向了,加上工厂里里外外都要我处理,我哪来的闲功夫替你做保姆?”
“你如果肯让我拿钱出来,也不必天天轧票子,这么辛苦。”
“爸,你已经借过我了,我不想再麻烦你。我想靠自己的双手创业。”
“对,你有骨气。当初是你开口,我才愿意出借几百万给你同学家里的工厂周转。没想到,最后钱要不回来,你还跑去顶那家快倒闭的工厂?!我不在乎你同学还不还那几百万。我只是很不赞成你去经营这种做黑手的铁工厂。”
“做五金弹簧,没什么不好。好了啦,爸,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
“对对,差点忘了正事,总之雨瑶得住到你那里去。”
“爸,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一个女孩子?不方便,不要啦。”
“不要也不行,我已经叫司机送她过去了,都已经过了二个小时,司机都回来了,难道你没碰到雨瑶吗?”
“什么?你已经把人送到我这里来”握着电话,钟应浩猛地跳起来。
“是呀!”
然后钟应浩的眼光自然的落在美少女身上,只见她正在翻动办公桌上的文件。再来他没听清楚父亲又说了些什么,慢慢的放下话筒。
“你是辛雨瑶?”
“嗯!有何指教?”她把玩着一支专门度量弹簧零件大小的度量尺。
“你家不是移民加州了,没事跑回来台湾做什么?”
“过暑假呀。”她拿起一个零件样品把玩。
“过暑假!怎么不去美国或日本的狄斯尼乐园,来台湾做什么?现在很缺水,生活上很不方便,你最好到别的地方度假。要不上海、香港、新加坡都是不错的度假休闲胜地。”他皱眉的建议美少女换地方过暑假。
“台湾是我的出生地,我想回来住住不行吗?一个大男人那么龟毛、嗦。”美女摇头的批评。“我龟毛、嗦?”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第一次有人骂他龟毛、嗦。算了,念在对方是个少不更事的美少女,不跟她计较了。
“好好,那你过完暑假就会回去了?”
“废话,难道我还要留下来让你养?我当然得回去继续升学呀。”美少女吐嘈的白了钟应浩一眼。
又被不客气的吐槽,钟应浩也不在意了。反正是正值青春期的孩子,通常都是脾气古怪、又叛逆。
“那好,你今天就留在这里,等下班了再跟我回去。”说完,他起身进洗手间去了。然后他又探出头,指了指她手上的样品零件,丢下一句,
“别乱碰办公桌上的东西。”然后,洗手间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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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英挺背影消失在另一扇门后,既是叛逆青春期,又值梦幻年龄的辛雨瑶才放心的轻轻吐了口长气。
她没想到钟伯伯的儿子钟应浩这么英俊、修长。一口漂亮的白牙、一脸腼腆笑容、一件衬衫、一条泛白牛仔裤,浑身上下流露的尽是都会雅痞斯文气息。可是,他却从事满身油污、满手污黑的工作?这是一个多不协调的组合!
想到他笑容里的腼腆味道,她就感到喜欢、感到兴奋。虽然他举手投足间一点也不腼腆。
原以为钟伯伯口中的儿子应该是在他底下的企业财团担任要职;是坐在大型商业电于化办公大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批阅公文才是。可当司机载着她拐进这工业区里的小巷子,停在工厂门前,她真是暗吃了一惊。这是个她不曾接触的全新世界。
当她走进光线不足的工厂,耳边是隆隆作响的机器运转声。触目所及的一些她不曾见过的东西,好奇的从地上捡起一个小铁片,身后帮她拿行李的是钟伯伯的司机,他说那是装在手电筒里弹簧零件,再捡一个,他说那是装在玩具里的弹簧片、还有烤面包机的、机车的、汽车的,全是她见过的物品里却不曾见过的小零件。
四衷拼看,这只是一个入口,似乎隔间内还有地方,从那里面也传出一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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