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当赌注。”庞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颈背上竖起的寒毛,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东阳拿出他珍藏了近二十年的陈年老酒,据说这瓶酒是从深海船墟中打捞起来的,可能是当年远从法国送给清朝皇帝的礼品,随船还有五十多箱的珠宝,不幸在南海就沉船了。
“这瓶酒不仅是酿制精醇,酒瓶出于当代名家手笔,还有法国皇室的御印加封。如果拿到拍卖会上,应该可以叫价到五十万美元吧!”
“一瓶五十万美元的酒?”不是手臂?也不是小指头?馨斯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但同时也吁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担心爷爷的老命不保。
“南崚当然也不甘示弱,一狠心就把王羲之的笔墨挺了出来,当然,以重要性来讲,老酒与骨董画作对收藏者而言都像宝一样,但在市价上来看,这幅字画可值钱了。”
“超过五十万美元?”馨斯对骨董一窍不适,随便喊个价。
庞朔轻撇嘴角,暗示她不识货。
“这不是愈赌愈大吗?”馨斯轻呼出声。
“是呀!但这同样表示南峻是志在必得,所以,他敢拿这么贵重的物品来当赌注。”
“那爷爷呢?”
“他可为难了。如果他赌得太小,岂不代表他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是,赌大了,又嗯!风险比较大一点。”他委婉地措词。
“你不用转弯抹角,直说他会血本无归不就得了?”她扭头回去瞪他。
虽然她的条件没有多好,也不被看好,但也没差到这种田地呀!
“所以呀!”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东阳和南崚都讥讽他,叫他摆一桌酒菜退出赌局算了,没必要为了面子损失惨重。”
“唉!”馨斯直觉大事不妙。“凭爷爷的脾气,听到这句话,说什么也要硬撑到底。”
庞朔莞尔一笑。
“不枉费他疼你,果然被你猜中了。他一气之下,就把他放在客厅的一把大刀拿出来赌了。”
“大刀?名家设计、有皇家加持过的刀吗?”她不禁对这个代表她面子的赌注好奇起来。
庞朔摇着头。“没有。它的形状普通,就像田里除草的镶刀一样。”
“我知道了,是明朝还是秦朝之类的古物?”
“它的确有点历史,但没这么久,我想,大概是五十年前出厂的刀吧?”
“市价呢?”她张大眼期待地问。
“一把保养得很好、没有生锈的老刀我想,大概值个几千块吧?”
听到数目之后,她的心往下沉了一大半,但还抱持了一丝希望。
“美元?”
“不,是台币。”
馨斯的小脸在瞬间垮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沮丧过,特别是在庞朔的面前。她的不值钱,再一次证明他俩之间的天地之别,像庞朔这样的人,无论比赛什么铁定都会赢,连家产拿出来赌都稳当。
“我懂了。”她低下头,小声且自卑地说。
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用食指挑起她小巧的下巴。“不!你不懂。那把刀虽然不值钱,但在飞龙堂它可是无价之宝。当年,西漠就是靠着这把刀为飞龙堂打下半片山河;他还曾经只身深入敌窟救我父亲出来,靠的也是以这把刀突破重围。”
庞朔看见她眼眶内蓄满了泪水,轻声地说:“这把刀在飞龙堂有如尚方宝剑一样,每个兄翟拼到它莫不敬畏三分。十年前,西漠封刀后,这把刀一直高挂在他的客厅里,有一次我去拜访他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他对着刀沉思,接着老泪就掉下来了。”
配合着他软软的语调,她听着听着就跟着悲从中来,一颗颗眼泪滚落下来。
他伸出拇指在她脸颊上拦截它们,温柔地擦掉泪痕,只有一颗漏网的泪珠低落到她的下巴。
“你以为西漠不爱你吗?”他轻轻地摇头。“你想想看,一个在江湖打拚一辈子的老人,他希望晚年能得到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轿车珠宝,而是荣耀及可以传至后代的事迹。那把刀代表着他这一生的血汗与传奇,但为了你,他义无反顾地拿了出来。”
馨斯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倾身向前将脸埋在庞朔的胸前,严重的抽噎着。
“嘘!不要哭了,反正你已经决定要回家了,就应该忘掉这些,快快乐乐地回去,不要再想了。”他轻柔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像哄小孩一样。
“可是我如果这样回去,岂不是太对不起爷爷了?”她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颤抖地说。
他爱怜地为她拭泪。
“事情总是会过去的,往好的方面想,西漠也没有损失,顶多,他会被飞龙堂的兄弟们好好的嘲笑一阵子,然后一辈子在堂里抬不起头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故意“轻描淡写”的说。
她听着听着,总觉得事情并不像他说的一样简单,想到爷爷到老还要受人讥讽,她的鼻头一酸,又哇哇的哭了。
庞朔将她瘦小的臂膀抱在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嗯!这种感觉真好,像是得到她所有的信赖,将她的一生都托付给他一般。
“乖,不要哭了,回去吧!回去温暖的台湾,在树林里面玩耍,不要为西漠担这么多心了,西漠如果知道你在台湾很快乐,他也会满足的。”
看见馨斯一脸愁容,庞朔知道这招棋他用对了。
他悄悄收起得意的笑容,抬起她的脸,为她擦掉泪水,温柔地对她说:“回去吧!大家都会想念你的。”
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向楼下,她那只破旧的行李箱正孤伶伶地在楼梯底端等着她。
她咬着下唇,犹豫不决。
庞朔看了一眼手表,嘴里直喳呼着“糟糕!是练武的时间了;我不送你了,我们就在这里道别。”
说完,他在她的额头轻吻一下,就飞奔下楼,朝户外走去。
留下馨斯一个人站在楼梯中间,茫然的瞪视着行李。
怎么办?
现在,回家似乎是一条很远的路了,更何况,她怎么对得起为她牺牲名誉的爷爷呢?
如果她继续参赛直至最后失败,至少她表现出来运动家的精神。
但是,如果她不战而退
爷爷不成为大家的笑柄才怪!
人家说,虎父无犬子,难道她真要什么都不做,便弃械投降?
可是馨斯慢慢走到楼底“砰!”地一声坐在行李箱上,抬头望着这座庞大婉蜒的螺旋梯。
如果留下来,她还必须把刚刚费尽全身力气的行李再搬上楼。
她突然觉得,留下来的路似乎更艰辛了。
“喝!”
“哈!”
飞龙堂一百位子弟兵在偌大的练武场内练功,宏亮的喊声在武场内回荡着。
即使外面的温度不到十度,里面的热气却异常地高,每个人似乎使尽了全力要将体内的热力驱散出来,各个浑身都是汗。
庞朔将上衣绑在裤腰上,一颗颗小汗珠布满身体,刚练过功的肌肉仍然紧绷着。
他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绕着场子巡视弟兄们练功的情况。
出其不意地,他突然伸脚踹了一位子弟兵的后膝部;被踢的人顿时跌在地上,连带撞倒了身边的人。
庞朔生气地击掌,吓得每个人噤若寒蝉,冷汗直下。
“蹲马步就是要根基稳,像你们这样一踢就倒,还谈什么打斗?罚你们今逃卩蹲五个小时的马步。”
“是,堂主。”跌倒的人赶紧爬起来继续练功,心里却不免嘀咕自己倒楣,碰上堂主心情不好的时候。
下午打从他寒着脸进门,全场的子弟兵便都互相交换着警告的眼神,知道今天练功得小心一点,否则,惩罚可能是平日的两、三倍。果不其然,五个小时的马步蹲下来,脚绝对不会软,因为早就僵硬了。
庞朔走着,又伸手击了一名子弟兵的背部,那人的身影随之摇晃了一下。
“蹲马步五小时。”
唉!又是一个倒楣的受害者。
武场内的气氛更紧张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家都要留下来过夜罗!
庞朔无法平复心中的焦虑,以往每当他心烦时,练武场便是他常来的地方。在这里举重、耍刀弄枪的,可以让他忘记所有的烦恼,当他走出武场时,全身便又充满了活力。
可这次不一样。
离开馨斯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他一直没有派人去看看她留下了没?他不太敢确定“动之以情”这招是否有效,如果她是个忠于家族的人,那她就会留下来。
经过紫竹儿的事情后,女人的忠心对他而言变得异常重要,如果,她不顾及西漠,还是决意要回台湾,他会放她走,让时间冲淡这段如火光一般热烈却短暂的邂逅。
因为,他不能爱一个不忠的女人。
他决定再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只是,他可真是度日如年啊!
这时候门边突然有些许的騒动,没一会儿,看见原本排列整齐的队伍像红海一样让出一条通道,一个细小的脚步声从门边走近。
馨斯穿着一身黑色的功夫装,直挺挺的朝他走了过来。
她还是留下来了!他在心里高兴的狂喊着。
她走近后,抬头无畏地看着他。
“北雪说,上次在林子里的武力测试我半途失踪,所以成绩不算,他要我来找你补考。”
“你会转圈吗?”庞朔问她。
“转圈?”她迷糊地在原地转身。“像这样吗?”
他皱着眉认真的看她转圈,许久才若有所思地说:“类似了,但要连续转三圈。”他用食指在空中绕着。
馨斯照做了。
“好了,你可以回去告诉北雪说你过关了。”说完,他又回头吆喝子弟们。“看什么?赶紧排回原队伍。”
这么简单?从来没有人放水放得这么严重、放得这么明目张胆的。
她又走到他身边,不安地问:“你确定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停下脚步,微蹲下来直视着她说:“听好,这是最后一次我有权放水了,接下来的比赛每一场都有人监看,我想作弊都不行,完全都要靠你自己,了解吗?”
她谨慎地猛点头,眼光不免偷瞄到他光裸的上身,看到他纠结的肌肉上泛着亮亮的汗光,这就是将她抱在怀里,揽着她的强壮手臂吗?
他结实的胸膛,彷佛在等待情人抚摩似的召唤着她。
她努力的吞了口口水,望进他黝黑的双眸。
“我有事要跟你谈。”
“好,待会儿屋里见。”他又回过身。
她一身过大的黑色功夫装,看起来像个日本娃娃,她再不走,他可能会不顾堂主的尊严,就在众人面前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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