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昭青苦求了好多天,世子才同意。”
“绿云,那么到了明年春天,这座王府里就只剩下你和我两个人了。”玉璇幽幽长叹。“到时候别说再见,连传书递简,都是奢望了呢!”
“难道世子他们明年春天就走了?”绿云大吃一惊。“这么快!”
“我也是猜的,现在是冬天,可是天磊给我的词中提到告别,却都是春天的情景,所以我想他大概是准备春天走。”
“小姐,难道你不想和世子一起走吗?”绿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能忍下这无尽的相思和牵挂吗?”
玉璇一愣,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和他同去,天磊此去是要作战,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不但不能帮他的忙,说不定还要他分神照顾我,这样岂不是拖累了他?”
“小姐说的也对。战场上太危险了,小姐也不该去冒险。”
“绿云,你想错了,我不是怕自己危险,是怕给天磊添麻烦。”玉璇叹了一口气。“再说为了娘的病,我又怎么能离开王府呢?”
“可是世子一走,王爷要是逼你嫁到靖国公府,或者好一点是另外招个驸马,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是绝对不会让爷爷摆布我的人生,虽然他是我的爷爷,可也休想逼迫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只怕王爷不这样想喔!再加上个靖国夫人在旁边猛敲边鼓,到时候我们俩怎能逃得出王爷的手掌心呢?”
“放心好了,绿云。”玉璇胸有成竹地说。“对付爷爷一点也不难,我有办法。现在我只担心天磊,你能不能设法遣开纪嬷嬷,让我和天磊见一面?这或许是他临走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小姐,交给我吧!”绿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安排好这场约会不可。“我一定让你如愿见到世子,至少你得亲口向他道别,而且世子也一定有不少话想亲口对你说。”
“绿云,还有一件事也要麻烦你呢!”
“哎唷!小姐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从小到大你麻烦我的事还少得了吗?”绿云开玩笑地说。“这回又要差遣我去办什么事?”
“这件事其实你也想做的,可不能算我差遣你。”玉璇拉着绿云到衣橱前,打开橱门指着一件纯白狐裘说。“我没去过西域,可是听娘说起过,西域都是大沙漠,夜里比咱们这儿的冬天还冷,我是想”
“你想把这件狐裘送给齐公子?小姐,你没发烧吧?这件是女装的斗篷耶,而且齐公子比你高大多了,哪里穿得下?”
“笨蛋!谁说要这样子送给他了,当然要改嘛!”玉璇笑骂着说。“我是想在他离开前亲手改一件狐皮背心,让他可以穿在盔甲里面,既保暖又轻便。你也该帮白昭青做件背心才对呀!”
“这是好主意。”绿云想了一下,又有点为难地说:“可是现在到春天,不知来不来得及改呢?况且我也没钱去买布料。”
“哎!买什么布料?靖国夫人送来这么多的狐皮大袄和貂裘,拿出来改一改就可以了。”玉璇边说边动手,从衣橱中拿出一件又一件的皮裘。“绿云你快来挑一挑,看哪件适合改。”
“小姐,那是靖国夫人送来给你的,我怎么能”
“哎呀!你和我还分什么彼此呢?”玉璇瞪了绿云一眼。“要不然,衣料算我送白昭青,你出手工帮他改成背心,这总成了吧!”
“可是靖国夫人如果发现了呢?那怎么办?”
“傻瓜!她又没理由来查我的衣裳,再说这么多衣裳,她哪记得了那么多?”玉璇漫不在乎地说。“有事我去抵挡,你只管挑衣料,帮你的‘昭青哥’赶着做一套皮背心出来就好了。”
绿云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在一大堆皮裘中挑选着,她和玉璇连忙了十多天,终于完成皮背心,给天磊的是一件紫貂,给昭青的则是一件白狐皮,手工都很精致,因为一针一线中都包含了两名少女的无限柔情。
玉璇和绿云一直想找机会将这两件皮背心,送过去给天磊和白昭青,却碍于有一个如同牢头的纪嬷嬷在,始终无法如愿,不过她们两人仍在耐心等待机会,而机会终于来了。
“小姐,请梳洗吧?”还不到初更,绿云就端了一铜盘热水,来到玉璇的妆台前。“白天上了一天课,也该累了。请小姐早些休息。”
“我还不想睡。”玉璇手里拿着一卷蕙风词谱,正看得津津有味。
“还是早点歇息吧!”绿云不但不理会玉璇的话,反而以半命令的口吻继续说:“白天上课,晚上还作诗填词,小姐真是太劳神了,我看你的眼睛都红了耶!去睡觉了啦!”
玉璇好奇地看着绿云,却发觉绿云不住地对她睐眼眨睫,马上会意到绿云必有深意,于是也很配合地打了好大的一个大呵欠,伸着懒腰说:“喔?都没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还真有些倦了,可不是该睡了吗?”便和绿云一起走进教室的里屋。
“小姐,重新匀匀脸,再上个晚妆吧!”绿云递过来一条热手巾,很小声地在玉璇耳边低语:“和世子约了今夜。”
“真的?”王璇大喜过望,但很快指了指坐在外房的纪嬷嬷。“她呢?怎么痹篇?”
“放心吧!”绿云笑着作出打骨牌的手势。“针线房的李大妈和刘婶子她们,每夜都有赌局,纪嬷嬷最爱摸骨牌,她玩上手之后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我已经交代李大妈,一定要过来约纪嬷嬷去摸骨牌。”
“原来是你在搞鬼,我说怎么这两天你一到晚上就催着我早早睡觉呢!”
“二小姐若不休息,纪嬷嬷哪有空闲去打牌呢?”绿云笑着说。“现在她打牌入了迷,绝不会疑心咱们偷偷溜了出去。”
玉璇已经匀好脸,淡淡地刷了刷娥眉,又在唇上抹了点浅浅的胭脂,才笑了笑说:“那现在我做什么呢?难道真的上床睡觉?”
“你得装睡一下才成,至少得熄了灯,看起来像睡了的样子。”
“绿云,那你可得快点回来,别让我在这儿干等。”
绿云笑笑不答,收拾收拾妆台,高声喊着:“小姐,你早早歇息,婢子告退了。”说完,吹熄了灯,留下玉璇一个人,自己捧着铜盘、手巾、香粉等物品,出了玉璇的绣房。
现在只剩下玉璇一人坐在黑暗中,房中静得让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促的心跳一下是期待、一下是紧张、一下是兴奋,玉璇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感觉了。
她感到口干舌燥,但不敢倒水喝,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会惊动了纪嬷嬷和其他的侍女,正在彷徨无奈的时候,窗下亮起一点荧荧红光,推窗一看,竟是绿云手持一盏宫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绿云,怎么不进来?”玉璇推开窗子,不解地问。
“二小姐,我实在是没法子。”绿云站在窗外,苦笑着说。“纪嬷嬷真够狡猾的,她要去李大妈屋里打牌,居然亲自拿锁锁住了柔仪轩的外房门,现在只有委曲你爬窗出来了。”
“好,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玉璇搬过一张椅子,踩在上面,轻易地跳了出来。
约会的地点就在王府南侧的梅园,绿云只送到园门口为止,将宫灯交给玉璇。
梅园内种了上千株红梅,冬天一到开得格外鲜艳,玉璇手中的灯光,映出白珊瑚般的雪地,梅树上也堆满了雪,宛如玉砌银雕,让人就像置身在虚幻的仙境一般,而玉璇一步一步走进这片纯洁无瑕、洁净优美的琉璃世界,白皑皑的雪,是她和天磊相会的鹊桥。
天磊远远就看见玉璇纤丽窈窕的倩影,一步一步盈盈地向他走来,宛如踩着白云降临人间的仙女,是如此的清雅脱俗、不染纤尘,深深牵动着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灵魂。
“玉璇!你终于来了。”天磊跑上前迎接她,两人站在一株梅树下凝眸相望,天磊的斗篷上堆了不少雪花,显然已经站了很久。“我在这里站了一个更次,好怕你来不了。”
见到天磊丰神如玉、矫矫不群的身影,和他眸中深情专注的凝视,玉璇觉得恍若梦魂中,她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整个人紧挨着天磊的怀抱,委屈万分地说:“总算见到你了。你不知道,纪嬷嬷一直看得我死死的,出来一趟真的好不容易。”
“我知道,你是为我在受委曲。”
“天磊,你别这么说,我是自愿的。”玉璇柔声地说。“为你吃的苦,在我心里感觉起来其实都是甜蜜的。”
“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你选了任何一位王公贵族当驸马,都会是一桩受到各方祝福的好姻缘。”天磊歉然地说。“可是你偏偏选了我,为我担心受怕,甚至还要欺瞒自己的爷爷,我真是害惨了你。”
“天磊,我甘心如此,也从来都没后悔过。”玉璇真挚地说。“爷爷永远也不会明白,再多的金银财宝都比不上一颗真挚的心,你心里有我,我就什么都够了,也不再奢求其他了。你不必担心我,放心去做你的事吧!我总是永远、永远等着你。”
玉璇不只声音微颤,她柔弱的娇躯也在发抖,天磊紧搂着她,心里阵阵绞疼,忽然听见嘤嘤啜泣,低头一瞧,玉璇脸上早已爬满泪浪,眼睫一眨一眨全是晶莹泪光。
“别担心,玉璇。”天磊为她拭去泪珠,一边以坚定的口吻告诉她,他的计划很周详,这次举事复国可以说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你好好待在王府等我,我一定会回来迎娶你,去当西突厥国的王妃。”
玉璇微微摇头。“我不在乎王妃不王妃,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我答应你,一定平安无事回到你身边。”天磊心疼地拥紧玉璇。“我可不能死呢!有你这么美丽多情的未婚妻在等我,我怎么舍得死在战场上?”
听见“死”这这个字,玉璇脸都吓白了,晶莹的泪珠滑落她的腮畔,她急忙伸手掩住天磊的嘴。“别说了!你一定会平安,也一定会获胜的,从今天起我天天都会向佛祖菩萨祝祷,求神佛佑你大获全胜。”
“玉璇,相信我!”天磊感动地握紧玉璇的双手,郑重地说。“我向天地立誓,一定会平安回来,以西突厥国新国王的身份迎娶你。”
“真的?你不能骗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答应我的话,要平安无事回到我身边。”玉璇仰头望着天磊,雪花飘飘落在她的眉间额际,瞬间和她的泪珠融化在一起,仿佛雪花也和她一起哭泣。
“我答应你。”天磊怜惜地拭去玉璇脸上的泪水,痴痴地看着玉璇的一身装束,秋香色的丝袄、墨绿的窄袖长裙,外罩一件黑色的狐毛斗篷,楚宫腰、小蛮靴,就像大漠中的部落郡主,心中怜爱横溢,又揽紧她一点,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此刻相偎的感觉。
“出门在外,以后你要自己多当心自己。饿了或冷了的时候,千万别硬撑着,按时吃饭穿衣”玉璇将那件背心交给天磊,一边殷殷叮咛。
“哪儿来这么多规矩?”天磊笑着问。“瞧你还没嫁给我呢,就已经管东管西,不怕把我吓跑了?”
“西域又是高山、又是沙漠,想到你要到那样蛮荒的地方去,人家就是不放心嘛!”
“傻玉璇,你忘了我就是西域人?”天磊笑着安慰她。“而且西突厥国虽然比不上江南,但也不是什么穷山恶水,许多地方的风光比江南还好呢!从皇宫看出去,有座月牙泉,美极了,将来我一定要带你去看。”
“虽然这样,但你是去打仗,又不是去玩,教我怎能放心得下呢?”
“嘿!小姐,你太看不起我的武艺了吧!”天磊故意嘻皮笑脸地比划了几下,想逗玉璇一笑。“你的情郎可是曾经得过西域诸国武士大赛冠军的人喔!吧!大胆叛将,快放马过来,让本王子砍下你的狗头来!”
“什么时候了?你还尽彼着说笑话?”玉璇幽怨地瞟了天磊一眼。
“玉璇,你知道吗?你的泪水让我心痛得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了。”天磊温柔地抱着玉璇说。“别让我脑海中只有你哭泣的模样,好吗?别让我在战场上还要时时惦念着我的小玉璇,是不是又挂着泪,好吗?让我记忆中的你,是带着甜蜜幸福微笑的娇憨少女,好吗?”
玉璇含着泪强挤出一个微笑。“你放心,我不再哭了。”
“这才是我的乖玉璇,来!擦干眼泪。”天磊托起玉璇的下巴。“再哭下去,你当我新娘子的时候,眼睛一定变得又红又种,到时候西突厥国的老百姓还以为我从中原娶了个兔子精回来呢!”
“你才是兔子精呢!”玉璇横了天磊一眼,但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终于会笑了。”天磊放下心来。“玉璇,你笑起来的时候最美了,还有你那个用手拈拈辫梢,再一甩头将辫子甩到身后的动作,可爱极了。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那我以后常常这样做。”
“不,故意装出来的就不可爱了。”天磊珍惜地摸摸玉璇柔滑的长发。“对不起,玉璇,我们相识、相恋以来,我带给你的快乐那么少,痛苦和悲伤却这么多,我这一生都补偿不完。”
玉璇大恸。“不是、不是的。天磊,爱上你是我最快乐的事。”
“玉璇,我要求你等着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是你要求我等你的,天磊,是我自己要等着你。”玉璇无限依恋地靠在天磊怀中,低低地说。“天磊,这一生我总是等着你一个人,你一天不来,我一天不嫁,永远、永远等着你”天磊不等玉璇把话说完,俯身轻吻她的额角、脸颊和樱唇,一片雪花在他们的唇间融化,仿佛他们如火般炽烈的浓情,融化了整个冬季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