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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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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诧异“你可以原车回去。”她提醒我。

    “不,我送你下小路,”我说。

    “不要紧,我们这里都养狗,并排有三间屋子,两家是洋人,我自己下去得了。”她推拒我。

    “不,我陪你下去。”我坚持。

    “看,不要紧就是不要紧,我天天都这样走的。”

    “我不管,今天我送你回来,非陪你下去不可,我的责任如此。”我说。

    “牛。”于是牛陪她走下去。

    那是一排三幢美丽的洋房。单层,斜顶,白黑两色,下面就是沙滩。听到海浪打沙滩“沙沙”

    我呆住。我说:“这甚至不是香港!”

    任思龙不出声,黑暗中我都觉得她是美丽的。

    她用锁匙把门打开。“晚安。”她说。

    当然我没希望她请我进去坐,但是她也不必马上说“再见”忽然我想到她拒绝我送她下小路,也是为了想赶紧叫我走,不禁又气起来。

    她这人真是不可救葯,怕我会对她无礼?

    我本来要叫她小心点,也觉得多余费事,我也说:“晚安。”反正她太懂得保护自己。

    然后转头就走。

    我并没有回头,不知为什么,心中像是塞着一团东西,气得几乎哽咽。

    走到停车场,并没有进车子,我到这个时候才回头望,她屋子的灯已经亮起采,极大的窗门,可以看得见客厅里的情形,加窗帘都没有,白色的细木框围住一方一方玻璃,晚上把这些玻璃离敲碎便可以进去把她扼死施扬名!我悚然心惊,你想杀死谁?任思龙?

    我毕竟是恨她的,不论装得多么大方,不论我告诉自己一千次:原谅她。我恨她。

    我开动引擎,车子在死寂中发动像飞机般嘈吵,转个弯,我匆匆驶出石澳。

    我永运不会再回来。

    永

    不

    回

    来。

    发誓。

    那个星期六我早回家,带了一大叠剧本预备

    “审阅”

    你知道,会写的人便写,不会写的人审阅。写得不好的人迟早升审阅,写得好的人一辈子写下去。

    我的牢騒甚多。社会已经对我太好,午夜梦回连我自己都承认这一点,看,身居要职,受着高薪。妻子爱我,儿子敬我,还有什么不满?

    可是社会对任思龙更加上佳,因此我老觉得她看不起我。ok,她看不起我好了,我不能够讨好全世界的人!

    美眷说:“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书房里干什么?”

    “给我一杯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是,主人。”

    “孩子们呢?”

    “在楼下玩,主人。”

    我看美眷一眼,她笑嘻嘻地坐下来,像是有话跟我说。

    美眷真是单纯可爱。天下怎么会有两个这样的极端,美眷是1+l,任思龙是pi=pftan平方ti平方(1+2k)。

    “美眷,你有话要说?请说。”

    “主人,”她笑得贼兮兮“我有事请求你。”

    “什么事?”我双眼看天花板。

    “主人,我做了一锅竹笋烧猪肉,请你带去给任思龙。”

    “什么?”

    “给任思龙,她喜欢这个菜,”美眷向我挤挤眼“若要不瘦与不俗,天天竹笋烧猪肉,思龙说的。”

    “任思龙说的?苏东坡说的!”我说。

    “无论谁说的,你得把这锅食物拿到石澳去!”

    “她不会在家的。”我说。

    “她在家,你去好了。”美眷说“我没有空,要不我自己开车去。”

    “你自己开车去!”我问:“为什么不?”

    “拜托你好不好?”

    “不行!我情愿死也不去任思龙那里!”我咬牙切齿的说。

    “你又发神经了!”美眷说“你不去!你不去我先打穿你的头!”

    “你在发神经,你与任思龙要结拜做姐妹,你们俩到庙里烧香叩头去,与我有什么关系?别把我拉进水里去。”

    “扬名,这几个月来,你变了很多,”美眷咬牙切齿地说“事情变得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还是夫妻不是?我偏偏要你为我做这件事。”

    “你会后悔的!”我跳起来。

    “你做不做?”美眷问。

    我闭上嘴巴。

    “扬名,你听我说,我发觉我们的方针错误,我们不应对任思龙时时提着表哥,我们应该比较含蓄,对她表示温情,等她欠下我们人情,那时候”美眷拍一下手“嘿!”

    我没她那么好气“我的天!还在为娘家的人努力。”

    “你去一趟,好不好?”

    “你与我一起去。”我说。

    “思龙又不是老虎。”

    “你与我一起去。”

    “好好好”她说“可是我约了表姨搓牌,怎么办?”

    “我非去不可?任思龙今天拿不到这锅猪肉会饿死是不是?”

    “你只要说一个字或是两个字?去抑是不去?”美眷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脸色铁青。

    我说:“我不去!”

    “好!我们把这件事宣布结束。”

    “美眷!”

    她怒气冲冲地进厨房,把门大力关上。

    我叹口气。

    做驼鸟也许快乐点,它们可以把头伸进沙里。

    我想哭。

    美眷把一个沙锅搁在我面前,头也不回的走去房间。

    我说:“你不必这样,我这就去!”

    我站起来,拿起这锅竹笋烧猪肉便出门。

    天晓得,为了任思龙与我吵架。

    我上车,把沙锅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恨恨的开车。

    我怎么能告诉美眷,我的确是不敢去。

    是我怕任思龙,我怕她不是因为她是老虎,我怕她是因为,我想是因为,是因为,我想我叹气。

    我驶入石澳。才发的誓说死也不来了。

    我希望任思龙不在家。她常常工作超时,或是约会去了。

    我会把沙锅放在她门口,然后走开。

    希望她不在家。

    但是她在家。

    我大力按铃,她来开门。她的门外有一层纱门。朦朦地她站在纱门后。

    她的头发散下来漆黑的,穿一件露肩膀的袍子,腰中束一条带子,松松的,风吹下去,现出她暧昧的身形,她仿佛在午睡。

    我说:“美眷叫我送这锅食物来。”

    她说:“请进来。”

    她推开纱门。

    我不该进屋子,但是每一次她的态度稍微好一点,我就屈服了。

    不要紧,我告诉自己,不到三分钟她就会故态复萌,然后我可以大吵一顿,于心无愧的离去。

    “是苏东坡的那锅。”我说。

    “谢谢美眷。”

    屋子里一片白色,窗外是沙滩与海,因是星期六下午,都是嬉水的人群,玻璃几上一只水晶大瓶,瓶里一大束姜花,蝴蝶型的白花散着妖冶的香味。最最冷艳的颜色是白,你永远不知道纯情底下是什么,引人遐思。

    我坐下来。

    她坐我对面。

    我打量她白色客厅。

    惆怅旧欢如梦。

    谁是她的旧欢?数得清?无数个?

    生命是幻觉。

    任思龙,告诉我你心里想什么。

    姜花的香味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我呼吸几乎有点困难,濡湿阴凉的海滩空气。我当然要怪空气,怪香味,否则如何解释这种震撼感。

    我一直听到“哺哺”的低微声,原来屋角放着一缸银色的鲤色,屋外刚有只白色的鸽子飞过,lapalomablana,是中国的聊斋与毕加索的西班牙。

    我叹口气,太多令我不明白的事。

    坐在我对面的任思龙一句话也不说,却又像说过一千句话。

    我站起来“我要走了。”

    “喝杯饮料才走。”

    她站起来到厨房去。

    她的厨房没有油烟。这是可以肯定的。

    我扬声:“我要走了。”

    她匆匆转出来,手里拿着高高窄窄的杯子,是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我张大嘴,看着她,我如五雷轰顶般惊异。

    她记得,她居然记得。

    我心酸地取饼杯子,用吸管吸一口。冰淇淋苏打又甜又香又清凉,我一口气就喝光了。

    “谢谢你。”

    她点点头。

    “我现在真要走了。”我回头就跑。

    转头看她站在纱门之后,我并不该回头看,当然我不怕变成盅柱,但是我不该回头看。

    到家。美眷与表婶正在搓麻将,那阵牌声第一次给我安全感,我混乱地倒在沙发上,小宙走过来,脏脏的手不住在我脸上摸索,咭咭的笑,我把他紧紧地搂在胸前,他吓哭了。

    美眷走出来“咦,你回来啦,小宙,你这个傻瓜,哭什么?爹爹抱你有什么好哭的?有什么事就哭,长这么大了一句话都不会说。”

    她抱起小宙。小宙看着我,住了哭。

    我说:“叫爹爹,争口气,叫爹爹。”

    但是他没有叫,笑起来,把脸藏在他妈妈的后面。

    我叹口气。小宇走过来“爹爹,我有话跟你说。”

    美眷问:“扬名,你怎么了?不舒服?东西送到没有?”

    我看她一眼。“送到了。

    “你还在气?”美眷笑“我是故意的,你,总是不肯为我做一点点事。”

    小宇说:“爹爹,我有话跟你说。”

    美眷说:“冰箱里有圣安娜蛋糕,饿就吃一点。”

    小宇说:“实在没有那阿姨做的蛋糕好吃。”

    “你想说什么?”我问小宇。

    “我想买一辆脚踏车。”他说“妈妈叫我问爹爹。”

    “没有地方可以踏呢。”我说“你想想是不是。”

    “但是小宙要什么有什么。”他不乐意。

    “小宙连话都不会说,你别把题目岔开去,无理取闹。”

    他蹬蹬的跑开,翅着嘴,倒挂着眉毛。

    做人永远不会快乐,永远不会满足,看小宇便知道。

    我蒙着脸睡觉,和衣倒在沙发上。开头听到吆喝声、尖叫、欢笑,后来觉得热,发了一身汗,然后有人替我开了客厅冷气,我又冷得缩成一团。

    我没有做梦,我只是不明白何以任思龙会记得我喜欢云尼拉冰淇淋苏打,除非她故意要记住。

    她故意要记住。

    醒来的时候,比没人睡时更疲倦。

    美眷在收拾东西,书房成了赌房,一屋子的烟,点心碗盏、杯子、零食包纸、小孩子玩具,一天一地。

    美眷问:“睡醒了?”

    我呆呆的坐着。

    雪白的花,雪白的鸽子。惆怅旧欢如梦,冰淇淋苏打。

    “你史见我说吗?”美眷问。

    “没有。”

    “扬名,你是怎么了?”她瞪着我。

    “美眷,让我静一静。”

    “好。”

    过了几日,我听见美眷与她妈妈说起我。

    “扬名工作太辛苦,有点神经衰弱。”

    我没有神经衰弱,我只是静不下来。

    我到任思龙的写字楼坐下。

    开门见山,我说:“任思龙,我很疲倦。”

    “为了什么?”她问我。

    “疲倦伪装。”我说。

    任思龙垂低眼睛。

    我坐下来,很冷静的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一直都爱你,因为不能爱你,所以只好恨你。”

    任思龙抬起头来,忽然大笑,哈哈哈前仰后合,用手撑着头,腰也直不起来,她说:“这这简直跟创作组方薇写的故事大纲一样!”

    我看着她,异样的镇静。

    笑完之后她用手掩着脸,隔了很久很久,她问:“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着窗外“离婚,或许离了婚来追求你,然后你可以拒绝我。”

    “拒绝你?”她轻声问“早在你知道我之前,我已认识你。”

    我的心疾跳。

    我们静默地对坐良久,像是十余岁孩子初次约会,互相找不到词句诉说衷情。

    我哭了一会儿。是因为事情次序调错了,时间与我开一个大玩笑,结婚十年之后才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相处十年的女人只是代替品。

    是因为两个女人都是最无辜的,我没有长期寂寞地等候任思龙出现,我那十年并没有虚度,我与美眷成立家庭,生下小宇小宙。

    我抬起头来,任思龙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眼睛里再也没有智慧,只有绝望,这一次无论我陷得有多苦,她也同样的水深火热。

    我把手伸出去放在她肩膀上。

    “我是男人,我知道我应怎样做。”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离开她的办公室。

    回到家中,小宇推着一辆脚踏车出来给我看,不是没有耀武扬威的神气。

    他说:“表舅舅买的。”

    这是典型陈美眷家属作风。为了要显示他们的豪爽作风,却丝毫不理会这是别家孩子的教养问题。

    小宇看到我的脸色不好看,他加了一句:“邱志雄也有一辆ghopper,前后避震,三个排档。”

    我说:“我不管邱志雄是否开劳斯莱斯,住花园洋房,施小宇,你没有骑脚踏车的地方,驶出马路去非常危险,请你把车子退回去。”

    小宇听着听着,嘴巴一扁,哭起来。

    美眷说:“如果你太无聊,为什么不看剧本?孩子们好好的,要不就见不到你这个爸爸,要不就挨骂,你干脆把我们三口子连带脚踏车一起送返陈宅算了。”

    “美眷,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来个下马威,说起来容易点是不是?”美眷脾气也很躁“你给的那两本张爱玲翻也没翻过,你说的话我没听懂怎生样,你是不是嫌我们?”

    “我有话说。”

    “我也有话说!”她坐下来“小宇,你进房去,你放心,升了级,脚踏车是表舅舅奖给你的礼物,谁也不能干涉。”

    “你这样子说话,我还做父亲不做?”我高声。

    “好,你要面子,给你面子,小宇,过来请你爸爸大发慈悲,准你保留脚踏车!”

    “你拿孩子开什么玩笑?”我铁青了脸。

    “你拿我们开玩笑才真!”她跳起来“你总是看我不入眼,我的头发我的衣着我的知识,现在连孩子们的玩具也干涉起来!”

    小宇听见父母为他吵架,早躲起来,影子也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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