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妆台前,媚雪回眸露出甜美的微笑,低声问夫郎:“花娇妾貌娇?十郎惜妾若惜花?”晶莹润白的肤色,双颊染上绝美的一抹淡红,一夜承欢,使她的美色更增一分丰艳,杜放鹤瞧得目不转睛,流露出不加修饰的欣喜迷恋。
“‘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凡花焉敢与卿比娇?十郎自当怜取眼前人,不可一日无卿卿。”他眼睛里闪亮著光辉,带著那样深重的挚情,媚雪只能含情脉脉的与他对视,融化在那两池柔波中。
他从背后搂住她纤细的腰,有几分志得意满的朝她耳根呵气:“你终于是我的了,从这一刻起,不许你再逃离我的身边。”
“不许?好霸道的口吻,我不喜欢。”
“那么,恳请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如何?”
“我几时说要离开了?”
“一开始,你并不是很喜欢我,几次想亲近你,你总有法子痹篇,令我怀疑自己真那么讨人厌吗?你说,我讨人厌吗?”
媚雪轻笑。“你确实讨人厌,老是偷袭人家,强迫人家接受你,我想,如果我没有爱上你,下场一定很可怜。”
“好啊!毁谤你的夫婿,该罚!”
他的惩罚是又一次偷袭她,吻得她天旋地转,不得不接受他。
“瞧你!又来了。”含羞带怯的新娘且喜且啧地撒娇。
“我的阿媚,你真美!”
“彼此彼此,爵爷也是京师有名的美男子。”
“又是阿星长舌?”
媚雪幽然地一笑。“别怪他吧!我太好奇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趣事。”
“是‘趣事’,不是荒唐事?还是老婆有良心、好教养,舌锋一转,天下无丑事。”他轻松地一笑,并不怕人知晓他的过去。
“人不风流枉少年。”她飘忽地笑着,缓缓地加上一句:“你觉得呢?”
“我向你保证,那都已经过去了。”
“我很幸运,”她凝望着他:“认识了现在的你。”
“我也是。”他不知多么感激天意的安排,让他从湖中救起她。过去的她,他无缘一见,今日的她,已是他的灵魂、他的妻。
他们的爱在拥抱中升华,他们的心在拥抱中灵犀相通,双心合一。
青春的岁月,缠绵的情爱,使人心醉神迷,媚雪的面庞总是笼罩若一层温柔的光彩,身心纾放地度过蜜月生活,这侯爵府如此辽阔,景色四季不同,畅游其中不生烦忧之想。除了有时杜放鹤被宣召入宫,其余时间两人总是在一起的,玩遍了侯府的每一角落,杜放鹤就带她出门游山玩水,过了一段最幸福且丰美的日子,在这两个多月里,没人不识相的来打搅他们,即使同住爱中的龙湖和秦葯儿也不作碍眼的人,自行打发时间。
这天,杜放鹤又进宫去,媚雪在房里为他缝制一件长袍,她的手艺连苏州丽织坊最出色的师傅、绣工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的。侯府中虽不乏巧手者,但她总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叫回报他的深情,这也是她的心意。
“姐姐!”秦葯儿呼喊著进门来,她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写满了惊奇。“姐姐,别待在房里了,到街上去,皇榜已贴出来,新科状元在游街呢!”
媚雪奇怪她的兴奋。“新科状元生得三头六臂吗?”
“不是。”葯儿神秘地一笑。“你绝对想不到他是我的老朋友。”
“谁呀?”
“郭铁诺!上回跟你提过,有一对孪生姐弟”
“哦,是那个弟弟。这样很好啊,你可以去拜访你的老朋友。”
“不了,我同他姐姐比较合得来。”葯儿坐了下来,叨叨絮絮的说:“没想到他有如此才情,十九岁便考中状元,想想本朝之中,未及弱冠而登进士第者,寥寥可数,而他却一举摘下状元郎的冠冕,想必十分得意。”
“他不应该得意吗?很应该的。葯儿,你们既是旧识,起码该请龙师哥送一份贺礼过去,邀他来府中叙旧。”
“方便吗?”她跟杜放鹤依然是相对无话。
“有何不便?我也对孪生姐弟很好奇呢!”
这话勾起葯儿的回忆。“姐姐不知那对姐弟相处的模式多有趣,告诉你,郭铁诺有恋姐癖,在他姐姐面前,温驯得像只小绵羊,却对其他人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我没见过比他更像书生的书生,更没见过像他那种精敏干练、通晓时务的书生。”
媚雪笑着听了。“会读书的人不见得就是个不问世事的书呆子。”
“考状元不都要三更灯火五更鸡吗?”
“天资差的只好勤能补拙,那位状元公想来是位高才。”
秦葯儿点了点头。“姐姐说得对,据我所知,那个郭铁诺只有在他姐姐面前会‘难得胡涂’,其他事则精明得要命,千万别在他手里犯错,他记性好得很,我怀疑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以后他的下属铁定很可怜。”
“怎么你对他似乎有偏见?”
葯儿不发话了。谁教郭铁诺也是有眼无珠的家伙,没有爱上她!
黄昏时,侯爵回府。
秦媚雪在花萼楼前的冷香亭迎接他。花萼楼三面临水,一面通往梅林深处,非常凉爽,适合炎夏居住;冷香亭筑于水面上,杜放鹤最爱偕媚雪放盛夏之日在亭上赏荷,时常将晚膳开在此,月光莹莹,荷叶亭亭,沁人心脾的馥郁清香使人胃口大开,不会有炎夏吃不下饭的苦恼。不过,时令已过了重阳,寒风瑟瑟,很快使得将花萼楼关闭,搬往梅林深处的涵碧阁,等待早春梅放,因风吹动那颤舞著几欲翔飞的白梅,迎风弄影的身姿宛若披著羽翼的片片雪花,美得含蓄脱俗。
杜放鹤挥退下人,安详地看着媚雪。“今天忙些什么?”
“为你缝一件冬天穿的袍子。”
“怎么要你劳累呢?”
“不累,我喜欢亲自为你做一些事。”媚雪温柔地笑问:“我还做了几样小菜,想尝尝吗?”她从不主动问朝廷里的事,希望他回到家来能真正放轻松。
“我今天口福不浅。”携了她的手进楼。
华灯初上,对坐浅酌,也是一件人生乐事。
杜放鹤凝望着烛光,突然道:“这样清闲的日子,只怕不多了。”
“十郎,”她迟疑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笑了。“让你心慌了,我该打!”捧住媚云的脸,轻啄一下。“没事的,不过是圣上提到要安排我职位,最迟明年春天,我就要每日上朝,参与朝政了。”
媚雪宽心了。“夫君是有本事的人,圣上自然倚重。何况要你一生都消磨在男欢女爱、声色犬马之中,实在是朝廷的损失,相信你也不甘心只做一名花花大少、纨绔子弟。”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之前是怕你感到冷落,委屈。”
“妻凭夫为贵,何委屈之有?”
烛光流转在那柔艳的脸颊上,平静冰莹一如明月清辉,她已将他当成她生命的重心,是认命,更是情深意重。杜放鹤不由得痴了,片刻也好,揉入她的方寸中,陷溺在她的情?铮咽俏奚系男腋!?br>
夜里相拥而眠,吻著她微湿的鬓角,他悄然道:“想当初,每个人都说我疯了,不娶郡主娶民女,连皇上都连夜召见欲知真相,我以为必须抗争一番才能免去皇族联姻的惯例,幸而皇上明理,说道:‘平民也罢,只要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最要紧的是能够栓得住你这匹野马,朕乐意成全!’你不知我有多感动,皇上了解我,他知道我没疯。”
媚雪娇笑。“我栓住你这匹野马了吗?”
他的回答是掀起另一波袭人的热浪
数日后,媚雪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到香山普觉寺拜佛。
她不愿太招摇,只带两名侍女和几名护卫上路。
在卧佛殿内,她诚心祝祷:“请保佑十郎官运亨通,有机会施展他的理想与抱负,请保佑我们白首偕老,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释迦牟尼慈悲的尊容,普渡众生的佛力,给了媚雪虔诚的信念,相信自己所求的必能如愿,深深跪拜良久。
出得殿外,意外地发现她带来的人全倒在地上,不祥的感觉刚浮上心头,忽然后颈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痛,接著就眼前一黑,不醒人事了。
一名身形矮小的蒙面黑衣人由屋顶上翻飞而下,手上拿著一支吹筒,怨毒的眼神盯住媚雪,森然冷笑:“守候三月,才等到你单独出门,又托大的没摆出侯爵府的仪仗,只带几个人就上山来,死也无怨才对!”
“不过,这一次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就死,相信不用多久,你会开始后悔自己上次没死成。”黑衣人拿出大麻袋装了秦媚雪,将她扛上肩,翻出墙外,一匹快马正等著驮人?旅嬲郑冻鲆徽牌椒驳呐肆常呗硗奕舜t廴ァ?br>
她正是“九面狐”黄影。上次在西湖毒杀媚雪失败,捅了个大楼子,使她不见容于宝贤王府,自觉无颜待下去,与其受人冷言冷语,不如离去另谋发展,投效新主儿。反正谁出得起高价,她就为谁卖命。
山势愈走愈陡,马匹乏力,只好丢下马,扛著大麻袋走在只容一人穿梭的小径,有段路已教杂草淹没,显然荒废许久。
山中寂静,只有山风迎面扑来划破了这份冷清。
一间年久失修的破茅屋孤零零的立在人烟罕至之处,不知是遭主人遗弃,抑是猎户偶尔上山的避雨所在。黄影扛著人推开摇摇欲坠的柴扉走了进去。
“二小姐,人我带回来了。”
“很好,这次你没出纰漏。”
黄影就是讨厌这些官宦人家,逮著机会使揭人之短,若非赏金诱人,谁理这个阴阳怪气、装神弄鬼的丑八怪。
“打开,我要亲眼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黄影心想;还是别看的好。把人搁在泥地上,拉下麻袋,露出一张使人心魂俱醉的玉容,看了这张脸,才会明白什么叫闭月羞花,什么叫国色天香。
上官琳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那张脸,她的心、她的思绪全陷入一种痛苦的绝望里。比不上的,即使她完好如初,也只会沦为这朵江南奇花身旁陪衬的绿叶,她所有的魅力和光彩将完全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由于她的脸色如此狰狞可怖,黄影几乎以为她会扑上去撕烂了那张脸。
“很好!”压下满心翻搅的妒恨,上官琳咬著牙喃喃道:“难怪杜放鹤会不顾体统的娶了你,他爱你入骨,我要诱他前来送命就容易多了。”
一转身,不再看她,上官琳追问:“我要你出面联络的其他好手呢?”
“放心,误不了你的事,他们很快就会把东西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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