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也会中了别人的毒。”葛一侠纳闷的对半卧在床榻上的申屠顼莆说道。
申屠顼莆只是神情愉悦地微微笑着,没有回话。
“打你一落地,申屠伯母就每天灌你五毒乳糜,用七彩蜈蚣散蒸馒头当点心吃,千山鹤顶红冲铁观音,三餐饭莱沾赤蝎粉当调味料,长大后自己用阴忽蛇王牙液混卤汁、腌肥翅当下酒菜吞毒葯像炒莱放盐巴一样吃的你,还会因为不知道哪来的毛头小贼抹在箭头上的毒而躺在床上?”葛一侠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能毒得倒申屠顼莆。
“毛头小贼?哈哈哈!”申屠顼莆张狂的大笑起来。
“流了一缸子血,都只剩半条小命了,你还笑得出来?那杨大捕头也真是不经事,不过是去逮几只小毛贼,逮到这会儿都不见人影。”葛一侠臭着脸,不满意申屠顼莆轻率的态度。
“他是不可能逮得到人的,在箭头抹毒的是他的嫡亲姨母,发铁弩射穿我胸膛的是他的姨丈。”抚着隐沁血丝的伤口申屠顼莆眨掉笑出眼眶的泪水,白着俊脸调稳重创后的气息。
“什么!”葛一侠不敢置信的睁大虎目“你是说是申屠伯父、伯母一个下手抹毒、一个动手伤你?他们两个老人家想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我娘一配制了新毒,就要想尽办法试试厉害,而天之下就她儿子是最适合不过的试毒工具。只是我十岁以后就懒得搭理她,别说解毒破毒了,根本不会让她有机会把毒再施在我身上。而现在,我爹和我娘来这一手,其实根本不是针对我而来。”申屠顼莆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倘若当时他闪过身,身中毒箭的人就是渺渺了,而体质纤瘦的渺渺万万是活不了的。
“这是做什么?虎毒都开始食子啦?”葛一侠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申屠顼莆的父母亲性格都不同于常人,他们曾经因为想知道皇帝是如何让太监服侍的,就跑到大内绑了老老小小的太监共一百三十四人回鸩花岛充当阉仆;不过申屠老岛主还不敢在太座眼皮下,学起皇帝老儿纳进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是了。
他们也曾经一时兴起想体会山中猎户的生活,跑到穷山恶水、不见人烟的深山里,种菜砍柴打禽猎兽的过了三年。
鸩花岛主一衔,还是申屠顼莆和父母亲在一次猜拳猜输了,硬被栽上的。
“他们只是试试渺渺在鸩花岛上的重要性。”申屠顼莆淡然的说。
“是对你的重要性吧!谁都知道你这个人没心没肝到天理不容的地步.就算天皇老子死在你脚边,你还嫌脏不肯靠近哩,更别奢想你施点医术救人了。”葛一侠若不是从小和申屑顼莆一同长大,实在也要被申屠这一家子怪人吓得口吐白沫。
“唉!他们这次错了。”申屠顼莆不胜吁的低叹。
“错了?是高估了杜渺渺的重要性?”葛一侠有些不以为然。看申屠当时小命都要飞了,还只知道安抚杜渺渺那丫头,现在嘴硬哪服得了人?
“不是,是他们低估了。”申屠顼莆摇头低笑。
“这才差不多,我还以为你又要嘴硬哩。不过你这邪恶的坏胚子,想米是不会让申屠伯父、伯母有什么好日子过吧?”葛一侠邪邪的坏笑,看起来就像个无恶不做的大魔头。
“是不会好过。”申屠顼莆也笑得邪气,无害的娃娃脸,实在令人很难猜测出他的恶意有多深。
“申屠,咱们俩自小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我就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用心过,差点连小命都要赔上,值得吗?”葛一侠转了话锋,认真的问,
申屠顼莆垂下眼反问“一侠,你碰过的女人有我少吗?”
梆一侠爽直的道:“不会少,只怕还多哩!”
申屠顼莆继续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她们?”
“没有。”葛一侠斩钉截铁的回答。
申屠顼莆抬起眼看着他“你若不喜欢她们,她们就无法令你满足。一个人若永远不能满足,就会觉得厌倦。这道理你懂吗?”
梆一侠闭口不语,因为他懂得这道理,也懂得申屠顼莆的意思了。他忽然了悟地抓抓头笑了笑。
“一侠,你别笑得那么恶心,活像个满脸横肉的江洋大盗,真是难看。”申屠顼莆突然微蹙剑眉,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难不成要像你跟个娘们一样吗?”葛—侠起了和申屠顼莆斗嘴的兴致。
“够种!”
申屠顼莆善良无害的娃娃脸并不因为稍失血色而减退半分俊逸,此时笑得灿烂的眼角隐隐闪着恶意。
“喂!兄弟,别闹啦,都躺在床上了还要对我下毒?”葛一侠为时已晚的皱臭了黑脸。
“这时节到鸩花湖泡泡沁到骨子里的凉水,也是种享受。”申屠顼莆凉凉地阴笑。
“你这个死家伙,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是讨厌泅水,还这样陷害我!”葛一侠依着老规矩;大叫大嚷地冲出房门。
申屠顼莆微笑闭起眼休息,觉得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鸩花岛的景致很是奇特,据香月告诉渺渺,岛上春开菊、夏绽梅、秋瓢兰、冬满荷,没有一朵花是照正常时令开放的,这让渺糜谠鸩花岛上园丁、花匠们的好本事佩服不已。
但玉霞也告诉过渺渺,除了渺渺她之外,很少有人会有兴趣去摘花探朵,因为鸩花岛上的每一株花木草茉,都是用恶水毒肥养大的。就连可爱得令人想捧在掌心的小白兔,也是能在片刻内将人化肌为水、蚀骨成血的毒物。
不过玉霞也要她安心,因为还没有人在不经意之下,不小心中过毒害。但是谁也不知道众岛民们为什么生活在毒窟之中却没人中过毒,其中缘由只有申屠老爷、夫人和申屠顼莆清楚。
渺渺知道详情后,刚开始时简直快要神智错乱,一般的?砗盟圃陴不u憾加貌簧稀s惺彼踔粱岫19攀掷锏陌酌追狗4簦孪胝饷琢赣质窃趺蠢吹?她每日照常吃食入寝、摸摸花木、探探湖水的,别说有中毒的迹象了,还反而长胖了几斤肉,气色也越来越好。
被地上炭炉的热气烤红了小脸,渺渺顾不得额际的汗珠滑下面庞,继续认真的注意着煎葯的炉火,担心大火煎焦了葯汁、小火又熬不透葯性,心思却一不小心就飘浮了起来。
玉霞姐姐说,申屠公子从来没有对谁这样好过。不救治外人的他,竟然肯花费贵重难求的葯丹、银针救活了她,还让她住进泖风榭的寝房里,每日吃一大堆珍贵的补膳调养身体。就连申屠老爷子,也没让亲生儿子这么样孝敬过。
香月妹妹也说,申屠公子为人不小器,但也没见过他亲自吩咐,要人送些姑娘家的绸裙丝衫、发篦珠钗上鸩花岛,泖风榭坞上四周也难得地改种上没有毒性的美丽花朵。鸠花岛上所有的人都能作证,申屠老夫人绝对没有让儿子送过一根棉线,或是一片叶子。
梆大哥更说,申屠公子砍掉别人的头,就和切断萝卜一样俐落,人命对于他而言,跟只待宰等上桌的鸡是没什么两样的。而他竟然替她挡下飞来的染毒箭簇,还不顾伤重的搂着她安慰比较起来,让鸩花岛的人相信肥猪会飞天恐怕还来得容易些。
渺渺幽幽的低叹口气,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她不懂,也害怕去弄懂。可是胸口里蹦蹦跳跳像是随时要蹬出来的心搏,陌生得让她心慌
“申屠公子,该喝葯了。”渺渺踌躇的轻唤。
她不知道该不该唤醒靠在床柱上合眼休息的申屠顼莆,但又怕熬了几个时辰的葯汁失了葯效,错过了他喝葯的时间,那就不好了。
“渺渺”申屠顼莆缓援睁开长眼,温柔的看着她。
奇毒焚心、铁弩穿身,却能换来渺渺的主动靠近,这是申屠顼莆最感激父母的一点。他甚至希望父母下手时能够再恶狠一些,好让伤势能看起来再重一点,使现在这种情形不要中断。
其实他中毒受伤后的一个时辰内,经过自行连息稳气后,身体就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他实在舍不下让渺渺照顾时的快乐,所以只好不管葛一侠的讪笑、不顾侍仆们充满兴味的眼神,厚着脸皮伪装虚弱的成日卧在床上。
“公子,你该喝葯了。”渺渺见申屠顼莆仍是白着一张俊脸,傀疚的泪花滚出大眼。她只是个命贱的小婢女,怎么能让鸩花岛主舍命来救她呢?
“搀了你的泪水,这葯一定是咸的。别再哭了。”申屠顼莆皱着眉,心疼的苦笑。
“公子不该救我的。”渺渺说着,又滚下两大串泪珠。
“我喝葯就是,你别再哭了。”申屠顼莆简直想跳起来,冲出去掐断葛一侠的颈子。明知道他最讨厌喝葯汁,而且这种毒伤、弩伤,以他的体质也不需要喝这劳什子葯汁、那家伙竟然还哄着渺渺日夜不停的煎来一大锅十全大补汤让他喝下。
而只要是渺渺亲手端来的,就算是烧得透红的烙铁,他也会痛快的吞下去。只是这葛一依实在太恶劣,每一剂汤葯都加了一堆黄连,喝得他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嗯,公子快趁热喝了吧!葛大哥说今天这一剂葯特别加了很多珍贵的葯材,每日多喝一些,伤口才好得快。”渺渺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靠近床边。
“你叫他葛大哥,却唤我公子?”申屠顼莆接过汤碗,还是苦笑。“珍贵的葯材”?怕是加味的黄连吧!但他仍是面不改色的一口饮尽那看起来像泥浆、喝起来也像泥浆的稠黑葯汁。
“是葛大哥交代的。”渺渺收过碗搁在几上,微微面露难色地拿起搁置在几上的葯箱。
申屠顼莆知道渺渺是要替他更换敷葯。“也是一侠交代你帮我换葯的?”
“是的。公子能自己脱下外衫吗?”渺渺微红着脸询问。
“你不怕我了?”申屠暂且搁下要扭断葛一依脖子的念头,慢慢解开衣衫的系带,脱下上衣,暗自夸赞兄弟够意思,知道要让佳人来陪伴,没让那个粗手粗脚的王老大夫来换葯布。
“我我不知道。”渺渺不断地为自己提振勇气,因为她心里好像是怕他、又好像已经不怕他那种感觉让她好生别扭。
“你别紧张。前胸的伤口我自己来,背后的伤就麻烦你了。”申屠顼莆微转过身,体贴的不想太为难她。
渺渺微松了一口气,抖着小手斛下他环身的里伤布条。看到申屠顼莆劲实宽广的背部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吓得屏住了气息。打起精神取出葛一侠拿给她的葯水,她按照吩咐地洒滴他在红肿笮狭的伤口上,岂料竟然倏地冒起阵阵白烟,吓了她好大一跳。
懊死的葛一侠!
申屠顼莆倒抽了一口气咬牙在心中低咒。葛一侠竟然拿了赤炼火酒让渺渺替他洗伤口,痛得他几乎要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赤炼火酒虽然有消炎退肿的功效,但主要却是拿来洗?门t纳丝冢允侄旧思床2惶乇鹗屎稀?蠢凑飧鹨幌赖闭媸枪室庖裾?br>
“公子是不是很痛?”渺渺红着大眼哽咽地问。
“不,不痛。”申屠顼莆背对着渺渺处理自己胸膛上的伤口,知道她又哭了,语气镇定的睁眼撒谎。
渺渺忍住泪水吸了吸鼻子,又取出盒葯膏,用手指推出一些,敷抹上他的伤口,再轻轻地盖上敷布拿起干净的长布条。“渺渺帮公子系上里巾。”
申屠顼莆当然不会反对,渺渺的小手拉着里中,像是要环抱住他的身干一样绕裹伤处,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使他不需要特别吸气,便能闻到渺渺身上的香氛。
尤其当她的小手不止一次碰触到他的皮肤,她却不曾作呕,这小小的进步让他简直要开心的大叫。
“我在灶房里熬炖了些补气养血的汤膳,公子多吃点好吗?”渺渺离开床边提出一只食盒摆了满桌香气满溢的补膳。
“你怎么过湖到灶房去?”申屠顼莆穿上外衫,坐在床沿问着。
“是我去求香月妹妹、找来一艘小船渡我来回的。公子可别生香月妹妹的气,要怪就怪我吧。”
渺渺想起申屠顼莆那喜怒无常的个性,不免感到有点害怕。
申屠顼莆见渺渺仍是很惧怕自己,更加放软了语气“你别乱想,我只是不想你太劳累。”
“不会的。我很喜欢到灶房做饭的,一点都不觉得累。”渺渺欣喜申屠顼莆的好心情,也渐渐有些察觉到,他是真的变和善许多。
申屠顼莆抚着胸前的伤口,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你用膳了吗?坐下来一起用吧。”
渺渺见他行动迟缓,想必一定很感痛楚,内心突然有股冲动想上前去扶住他,但她还是不敢,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申屠顼莆虽然俊美异常,但他确切的是个男人,所以她只是把小拳头握紧藏在抽子里。
“公子用就好,我不饿。”她明白奴婢不能与主人同桌进食的规矩。
“坐下。”申屠顼莆忽然伸手拉住渺渺的小手,使了软劲让她坐下。
渺渺吃了一晾,微微白了粉脸“公子别生气,我坐下就是了。”
“你做了这么多补膳,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一同吃吧。”申屠顼莆舍不得松开渺渺因长年工作而布满细茧的小手,惊喜的发现她既没呕吐也没又吓得掉泪,而且好似也忘了惧怕他的碰触。
“谢谢谢公子。”渺糜谠于申屠顼莆有别以往的体贴和温柔虽然尚不能完全适应,却开始隐隐散发好感。
万般不舍的再轻握了下渺渺的手,申屠顼莆便松开大掌让她取碗添膳。快乐的他清楚的知道,他这弩伤还得好好地“休养”一段时日。
鸩花岛有多富裕,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如果要问是做何营生,也没有人能详细的说个清楚,因为鸩花岛什么营生都有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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