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上学等待他们的果然是惊涛骇浪。

    千鹤的班主任桃泽，是一位年轻可爱的女老师，身高不足一米六，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

    桃泽老师站在千鹤的面前，先从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那个宗方同学“桃泽老师的口气小心翼翼，让千鹤都有了她在欺负老师的错觉“校长请你去一下。”桃泽老师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了。呜呜呜，学生之间有那种关系只要没出事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啊，可是高一(五)班的田中老师一大早就把事情捅到校长那里去了，害她现在来当恶人。

    “我就去。”千鹤站起来，瞪了夏子幸灾乐祸的笑脸一眼，反过来安慰老师“桃泽老师，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了。”

    慢悠悠走到校长办公室，不出千鹤所料，端木青涓已经在那里了，正面对德育主任的“教育”昏昏欲睡。

    “宗方，进来！”主任级人物之一向她招招手“把你家长的电话写下来。”

    哦？这才想起和端木青涓一样都是留家里的电话，现在她美丽能干的母亲大人肯定不在家里。

    “还有，”又转向端木青涓“你不要装傻不说话，快点把联系电话说出来。”

    “通知一方就可以了。我们是亲戚。”千鹤露出微笑。

    “你们是亲戚？”德育主任一副受惊吓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说着“世风日下”之类的话。

    结果打到宗方沁那里的电话被秘书拦了下来，千鹤这才知道宗方沁出国了。没办法，最后“请”来的是端木青涓名义上的母亲，千鹤的小姨宗方灵。

    现年27岁的宗方灵是着名品牌“枫”的专属代言人之一，即使因为到学校这样严肃的场合而刻意打扮得很朴素，她在人群中依然是最耀眼的一个。

    所以当宗方灵推开校长室大门的时候，在座的成年人们一致认为这美女走错地方了。宗方灵一表明身份，千鹤几乎听到满地眼镜片打碎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宗方灵确实不像一个“家长”该有的样子。

    千鹤和端木青涓照例是不能说话，只能任凭几个顶着老师头衔的人添油加醋地向宗方灵叙述事情的“经过。”天知道就为端木青涓一句话，他们是怎么自动翻译出“经过”的。

    “真的吗？”听完后宗方灵的表情如同刚刚看到了外星人，马上转向千鹤求证。

    “一半一半。”主任也扯得太离谱了，让千鹤想坦白承认都难。

    宗方灵没有蠢到问“哪一半是真的”之类的问题，只是很疑惑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记得这两个孩子有什么接触啊。

    “一年前暑假。”千鹤回答。

    一年前宗方灵刚和端木廉新婚蜜月的时候曾经把继子送到姐姐家住了一个月，千鹤和青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在场的校长主任们虽然没有指望宗方灵能有什么身为家长的样子，但也绝对想不到她接下来会说出这样的话：“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是亲上加亲了。沁出国太可惜了。”

    到底是过度乐观还是思维真的有问题呢？千鹤一直对这位小阿姨有这样的疑惑，尤其是接到宗方灵“一切都交给我好了”的眼神后，更觉得不安。

    “先让孩子们回去上课，我们再慢慢谈吧。”疯狂的美女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主动权，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千鹤和端木青涓已经被推到门外了。

    “没想到你会承认呢。”这次倒是少年先开口。

    “有什么办法呢？即使否认的话也会有上百人争着出来作证吧。”千鹤自嘲地说，盯着罪魁祸首的侧脸，试图从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找到一丝内疚的痕迹。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少年和她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果然是气质优雅的美少年，只是那么冷漠的样子，和昨天晚上坚定地大喊“我喜欢你”的真的是同一人吗？

    但其实现在冷静成熟的她和昨天哭得一塌糊涂的女生也不像同一人啊千鹤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

    千鹤回到教室的时候历史老师正在就十字军东征的课外话题讲得唾沫横飞。她很自然地喊了声“报告”然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不一会儿就收到夏子传过来的条子“怎么样了？”四个大字旁边用油性笔画了一个鬼脸。

    一分钟后夏子收到回条，同样也写了四个字“下课再说。”

    死千鹤，不知道好奇心也是可以把人逼疯的吗？夏子把纸条撕碎了胡乱塞进抽屉里，勉强打起精神听讲台上老师讲的野史。

    一下课夏子就第一时间冲到千鹤旁边，坐千鹤前面的男生很大方地把位子借给她。

    “昨天的事怎么泄密的？”在夏子开口前千鹤就抢先发问。唔，先公后私，她果然是好孩子呢。

    “是那个专门和我们作对的联盟弄的。”夏子小声地说着今天早上才得来的情报。这件事虽然很重要，但她更关心千鹤和美少年的“风流往事”下课只有短短十分钟啊，千鹤不会打算全部都用来“办公”吧？

    “这不算是新情报。”千鹤不满，对联盟的事早就开始调查了。联盟是x市中学生联盟的简称，是在约半年前侵入西音的一个联合型帮派。

    “你中午问兰就好了。”夏子根本就不想谈这个。顺便提一下，兰是双极会的情报组长。

    “中午有事。”

    “和端木君约？”夏子的眼睛开始发光。

    千鹤沉默着看了她很久，心里嘀咕着：“我真的和这个笑得像白痴一样的人是朋友吗？”这家伙大概永远都不会懂什么叫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没有。要陪来保释我的亲戚。”但千鹤还是给了正确的答案。

    夏子马上露出一副“真的不好玩”的表情“告诉我嘛，你跟端木君到底怎么回事嘛？”

    “还能怎么回事？就像你听说的那样。”

    “啊！你真的有欺骗人家纯纯的少男的感情！”夏子陡然提高声音。

    “没有！昨天晚上就跟你说过了。”

    “你分明是玩我嘛。”夏子的大脑已处于罢工状态“你刚刚明明说就是我听说的那样啊。”

    “我觉得和你在教室谈这种问题的我真像白痴。”千鹤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夏子的声音一提高，马上引来了很多人的注目。

    “那我们去厕所说好了。”夏子完全没有抓住千鹤话里的重点。

    千鹤突然想晕倒。耍宝也该有个限度啊，她捏了捏夏子的脸蛋“总之我绝对没有欺骗任何人的感情！那都是某人自己误会想歪的结果。你不要指望我详细地说给你听。”看到夏子渴求的眼神，千鹤立即加上最后一句。

    “说嘛。”夏子拉着千鹤的手臂撒娇。

    千鹤终于亮出了杀手戬“好啊，你先讲讲你跟大魔王的kiss经过我就告诉你。”

    宗方灵以“事情发生在入学前”推掉了所有的处分。千鹤并没有去向宗方灵解释他们其实没有发生那样的关系，她深知有些事是越描越黑。总之马上就是暑假了，希望经过一个半月的假期大家能够淡忘这件事。

    千鹤把公寓的电话告诉了端木青涓，但两个人都不是主动的性格，把事情说通后两人见面的频率反而下降了。千鹤在暗地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少年用可怜兮兮的表情问她“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说出来。

    但有的事还是一辈子作为秘密的好。

    宗方沁得知宝贝女儿和妹妹的继子有了某种她意想不到的关系是在暑假第二周的某个下午。

    当天晚上千鹤就被她亲爱的母亲大人招回主宅。

    “乖女啊！”进门就被宗方沁给了一个拥抱。虽然老妈香香软软抱起来很舒服，但她已勉强算是大人了，这样被拥抱感觉很奇怪呢。

    “妈，下次用东方人的方式向我问好，好吗？”千鹤忍不住提出抗议。

    “再抱一下有什么关系嘛，你以前都让我抱的，一定是被你灵姨的便宜儿子教坏了。”宗方沁气鼓鼓地看着女儿闪到离她至少三米远的沙发上。

    “如果让我回来是讨论这件事，那我马上就走。”千鹤才不吃她这一套。

    “女儿，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妈妈是关心你嘛。”宗方沁本来想跟女儿坐一起的，但在女儿严厉的眼神下只好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只是很好奇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样子。”

    “你不要那么戏剧化好不好？”明知宗方沁这副样子是故意装出来逗她的，千鹤还是觉得受不了“我跟他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宗方沁继续追问。

    一瞬间，千鹤发现母亲的脸和夏子的影子重合起来，给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最近似乎一直都在发生让人头疼的事啊。更可悲的是八月五日陪宗方沁参加枫集团的周年舞会，第二天和端木青涓有约，八月中旬双极会要举行干部会议，还有各科老师发疯似的布置的作业，这真是个“沉重”的假期啊！

    包令人痛苦的是，周年舞会上，宗方灵她亲爱的小姨、端木青涓的继母也受邀参加，从目前的风声看来，应该是“全家”一起参加才对。再加上每次都要来给母亲捧场的宗方沁的前夫，名义上是她父亲的那个人。看来母亲是打算把周年庆的舞会办成家庭聚会。

    枫集团的前身“宗方制衣”是宗方家的家族企业，十二年前宗方沁接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创立了今天名扬国内外的着名品牌“枫。”

    母亲大概希望自己可以继承她的衣钵吧。宗方千鹤穿了一袭珍珠白的晚礼服站在枫集团周年晚会的会场。及胸的长发以优雅的姿态挽成一个发髻，脸上化着淡妆，比平日要成熟得多的可以称为淑女的打扮。

    一进会场宗方沁就抛下女儿去招呼客人了，千鹤独自在会场里转悠，向连名字都记不起的亲戚长辈们问好。自己正很努力地扮演宗方家小姐的角色呢，千鹤心想。

    然后她看到了宗方灵，宗方灵身后深情款款搂着她的端木廉，以及走在最后面无表情的端木青涓。

    这是宗方灵婚后第一次携“全家”出席枫集团的活动。家族对于她婚姻的反对已经渐渐平息，反正木已成舟，端木廉好歹还是有钱有势，没有必要把关系弄僵。

    对千鹤而言，这是第一次看到端木青涓穿正武的礼服。藏青色的西服穿在少年身上显出少年老成的味道，如冰雕般俊美的脸孔再过个三五年必定成为众家名嫒追逐的目标。

    这样的人说喜欢她呢。

    心中不免有些虚荣，又想起夏子说的要趁端木青涓还小要好好调教他的性格之类的话，千鹤忍不住笑了起来。

    端木青涓注意到她的存在，微微颔首，不知道是否因为灯光的关系，千鹤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有些许泛红。

    大人们谈正事去了，青涓和千鹤都被归为小孩子而被晾到一边。宗方灵更是直接说“你们两个要相亲相爱哦”一点都没有作为人家长辈的样子。

    “干什么好呢？”千鹤和端木青涓走到会场的一角，手里拿着装了香槟的高脚杯“喝酒吗？”她端起酒杯向他示意，这是难得可以正大光明喝酒的机会。

    端木青涓摇摇头“我从来不喝酒。”千鹤听他这么回答。也对哦，当年只是勉强他喝了一口他就马上醉倒了。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对酒精这么敏感的人。

    端木青涓注视着因陷入回忆而露出愉悦表情的少女。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千鹤穿得如此正式，化了淡妆的她和平时气质美女的形象完全不一样，艳丽而华美，像是含苞待放的白昙，在夜晚的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我们去跳舞吧。”他提议。

    像做梦一样呢，当少年牵着她的手向舞池走去的时候，千鹤禁不住有了这样的想法。

    灯光是柔和的银白色，清雅又明亮，但不知为什么眼前少年的侧脸却变得模糊起来。

    斑傲又冷淡、任性又惹人怜爱，她所不知道的他的面孔还有多少呢？但无论哪一种，都应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才对啊，为什么会被这样的人迷惑呢？

    “在想什么？”发现千鹤在走神，青涓把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问。

    “没什么。”千鹤侧开头，痹篇那种热气呵到耳缘触电般的感觉，这个动作对他们而言太过暧昧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跳舞而已。”

    两人跳的是华尔兹而不是“三步”很难想象像端木青涓那样不爱与人接触的人会学跳舞，毕竟这个是不能一个人练习的。

    “你也跳得很好。”少年也想到这一点，话里带点酸酸的味道。不知道千鹤以前是和谁这么拥在一起呢。

    这算是吃醋吗？千鹤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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